靈籠:長夜儘頭 第205章 我們從未見過這樣的存在
獵荒者小隊殘破的身影出現在地平線上時,燈塔懸吊平台上早已人頭攢動。城主格雷親自立於平台最前方,灰藍色的燈塔製服在引擎區吹來的勁風中獵獵作響。
他身形挺拔如鋼樁,左臂覆蓋的鈦合金裝甲在燈塔上方投下的冷光裡反射著幽暗光澤,肩部推進器低調地收攏著,如同蟄伏的猛獸。
那隻泛著紅光的“普羅米修斯”機械義眼緩緩轉動,冰冷的六邊形蜂巢結構瞳孔鎖定了遠方歸來的隊伍,也鎖定了隊伍後方,那片緩慢移動、吞噬了天際線的龐大陰影。
空氣凝固了。人群如同被掐住了喉嚨,所有嘈雜的議論、期盼的低語、不安的騷動,都在那雙猩紅複眼清晰起來的刹那,被無形的手一把抹去。
隻剩下高懸平台鋼架在風中輕微嗚咽的尖嘯,還有上千道粗重、壓抑的呼吸聲,如同瀕死的潮汐,在鋼鐵平台上起伏湧動。
“那……那是什麼東西?”一個靠在護欄邊的年輕人聲音細若蚊蚋,顫抖著指向下方那即使在遠處也龐大到令人窒息的輪廓。
沒有人回答。恐懼如同實質的冰水,從頭頂澆灌而下,瞬間凍結了每一寸骨髓。格雷的左臂,那副名為“審判之錘”的戰爭凶器,能量紋路無聲亮起,暗紅的光芒在裝甲縫隙間流淌,如同熔岩即將衝破地殼。
摩根仰起頭,燈塔投下的光柱刺得他布滿血絲的眼睛微微眯起。他看到了平台邊緣佇立的人影,看到了無數驚懼而茫然的麵孔。
乾裂的嘴唇翕動了一下,想說什麼,最終隻化為一聲沉重的歎息,順著麵頰溝壑般的疲憊紋路滑落塵埃。
他強撐起幾乎被抽空的力氣,挺直腰背,但肩膀那道猙獰的爪痕再次滲出血絲,染深了本就暗淡的黑紅衣襟。
維克多沉默地跟在摩根一步之後,寸頭在燈塔光芒下泛著灰白,那道從眉骨撕裂到下頜的傷疤在強光下更加猙獰。
他的眼睛銳利如鷹隼,掃過平台,又在格雷那隻泛著紅光的機械眼上短暫停留,隨後垂下視線,落在自己沾滿乾涸紫黑色粘液和沙土的沉重軍靴上。每一步都牽扯著全身的傷口,但他臉上毫無波瀾,彷彿那些痛楚屬於彆人。
埃隆被兩名輕傷的隊員用臨時擔架抬著,每一次顛簸都讓他咬緊牙關,後腰傳來的劇痛讓冷汗浸透了額前散亂的黑色額發。
他強忍著沒哼出聲,目光卻死死盯著懸吊平台上格雷的身影,皮夾克早已成了襤褸的破布條,纏在身上的繃帶被血和塵土染成汙濁的泥色。
懸吊平台巨大的轟鳴聲掩蓋了下方傷員的痛苦呻吟。鋼索繃緊,粗壯的金屬平台伴隨著沉悶的撞擊聲緩緩沉降,直至與地麵齊平。
平台的邊緣離那尊沉默矗立的鋼鐵巨像還有相當的距離,但那股無形的、源自造物層麵的威壓,已經像冰冷的鐵幕,沉沉地覆蓋在每一個踏上平台的人心頭。
摩根第一個踏上去,腳步沉重而緩慢。他的出現,像是往死寂的水麵投下了一顆石子,激起一陣壓抑到極致的騷動。
婦女的目光在他染血的衣袍和疲憊的臉龐上逡巡,尋找著熟悉的身影,當確認某些麵孔永遠消失時,絕望的嗚咽終於抑製不住地溢位喉嚨。
男人則緊握拳頭,死死盯著他身後殘存隊員身上可怖的傷口和那些空蕩蕩的位置,眼神裡混合著兔死狐悲的恐懼與對未知力量的茫然。
格雷邁步上前,腳步沉穩有力,左臂的暗紅光暈收斂下去,但那隻機械眼依舊鎖定著摩根,也透過他的肩膀,看向後方那片巨大的陰影。
“摩根隊長,”他的聲音不高,卻像鋼鐵摩擦,清晰地穿透了混亂的背景音,“損失?”目光掃過埃隆的擔架和隊員們身上猙獰的傷口。
摩根在他麵前站定,微微頷首,動作帶著傷痛的僵硬。“折損過半,格雷城主。”他聲音沙啞,每個字都像被砂紙磨過,“遭遇蛻變型脊蠱寄生體,小隊瀕臨覆滅。”他側過身,讓開視線,目光投向平台邊緣之外那尊沉默的巨像,“是他們出手,碾碎了那頭畜生。臨淵者…還有這位…羅輯先生。”他艱難地吐出那個約定的名字。
格雷的視線越過摩根的肩膀,終於毫無遮擋地落在那尊鋼鐵巨神身上。冰冷、龐大、覆蓋著遠古塵埃與生物金屬質感裝甲的軀殼,在燈塔投下的強烈光線下,細節被粗暴地照亮。麵罩上那道斜貫的裂痕深處,細密的銀白色紋路如同活物般流淌明滅,勾勒出古老的雙月符文。
它僅僅是靜立,投下的陰影便將整個懸吊平台籠罩在令人窒息的陰翳之下。
格雷的“普羅米修斯”義眼瘋狂旋轉收縮,紅光急促閃爍,試圖解析那複雜到超越理解的裝甲結構和能量流,但反饋回來的隻有一片混亂的資料亂流和刺耳的警告嗡鳴。
平台上的人群抑製不住地向後縮去,如同被無形的手推搡。許多人甚至不敢直視,低下頭,手指死死摳進冰冷的鋼鐵地麵。
格雷站在原地,沒有後退,但覆蓋著鈦合金裝甲的左臂微微繃緊,肩部推進器的噴口似乎有細微的調整,隨時準備應對可能的暴起。
就在這時,巨像臂彎處那個渺小的人影動了。
逍遙或者說外表平凡的“羅輯”,姿態如同在街邊長椅上小憩般隨意。他撐著冰冷的金屬臂關節,輕巧地滑落到地麵,動作流暢自然,沒有激起半點塵埃。他拍了拍黑色風衣下擺沾染的灰,這才慢悠悠地走到摩根身側,與格雷正麵相對。
“燈塔城主,格雷?”他開口,聲音帶著點長途跋涉後的微啞,眼神裡卻是一片讓人捉摸不透的深潭,慵懶底下透著一絲審視。
“是。”格雷的目光銳利如刀,機械眼紅芒閃爍,在逍遙平凡的臉上來回掃描,試圖找出任何偽裝的破綻,但一無所獲。
他看向臨淵者龐大的身軀,語氣凝重,帶著隱晦的試探,“我們從未見過這樣的…存在。它為何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