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籠:長夜儘頭 第220章 破曉
燈塔,中央訓練場。
這裡沒有天空,隻有高聳的合金穹頂。慘白的巨型探照燈如同冷酷的巨眼,將下方廣闊的金屬平台照得纖毫畢現,沒有一絲陰影可以遁形。空氣裡彌漫著濃重的機油味、金屬摩擦的焦糊味,以及年輕人體液蒸騰的汗味,混合成一種刺鼻的、屬於鋼鐵和力量的獨特氣息。
震耳欲聾的引擎轟鳴是這裡永恒的背景音。
訓練場一角,一架通體漆黑、線條淩厲如刀鋒的重立體——“破曉”,正進行著高強度的戰術規避演練。
它龐大的機體在有限的空間內展現出令人瞠目的靈活性。沉重的鋼鐵雙足在特製的高強度合金地板上蹬踏、急轉,每一次變向都帶起刺耳的金屬摩擦聲和四濺的火星。
鏈鋸刀撕裂空氣的尖嘯是它的戰歌。巨大的鏈鋸刀臂揮舞著,化作一片高速旋轉、閃爍著寒光的死亡扇麵,精準地格擋開從四麵八方高速射來的紅色訓練鐳射束。
“好小子!馬克!繼續保持!左傾十五度,側滑步接z字變向!引擎功率推至臨界!快!”
埃隆教官粗獷的吼聲在訓練場上空回蕩,通過內部通訊器直接炸響在駕駛艙內。
“破曉”的駕駛艙內,汗水早已浸透了馬克的黑色作戰服背心,緊貼在賁張起伏的肌肉上。年輕的臉龐上布滿汗珠,順著剛毅的下頜線不斷滴落。
琥珀色的瞳孔因高度專注而收縮如針尖,死死鎖定著全息視界中如同暴雨般襲來的紅色光束軌跡。粗重的喘息混合著引擎的咆哮,撞擊著他的耳膜。
左臂的操控杆猛地向左後方拉死,同時右腳將踏板狠狠踩到底。
“破曉”龐大的機體在高速前衝中,如同被無形的巨錘擊中腰部,上半身以不可思議的角度向左後方極限傾斜,沉重的左足充當支點,在地麵犁出一道刺目的深溝。
整個機體在巨大的離心力作用下,幾乎與地麵呈四十五度夾角橫移出去。
與此同時,右臂的巨大鏈鋸刀劃出一道完美的半弧,將原本射向駕駛艙核心的數道致命光束瞬間攪碎。
“漂亮!”埃隆教官的吼聲帶著狂喜。
然而,完成這一堪稱教科書級極限機動的同時,駕駛艙內猛地響起刺耳的骨骼錯位聲和一聲壓抑不住的悶哼!
“呃!”巨大的過載如同無形的重錘,狠狠砸在馬克的身體上。儘管有先進的緩衝係統抵消了大部分衝擊,但那瞬間的恐怖扭力,依舊讓他的腰部和左肩關節傳來撕裂般的劇痛。
冷汗瞬間浸透全身,眼前陣陣發黑。全息視界中的資料流都出現了瞬間的紊亂波動。
“馬克?你怎麼樣?”埃隆教官的聲音陡然緊張起來。
馬克狠狠咬住下唇,劇痛刺激下,一股更凶狠的戾氣從琥珀色的瞳孔深處燃起。他喉結滾動,嚥下湧上喉頭的腥甜,右手操控杆猛推,同時用儘全身力氣嘶吼回應:“繼續!”
“破曉”傾斜的機體在即將徹底失控翻倒的臨界點,右足重重踏地,引擎發出瀕臨過載的咆哮,硬生生將自身扳回平衡!鏈鋸刀再次揚起,無畏地迎向下一波更密集的鐳射束。
訓練場上方,環繞著合金穹頂的高位觀察平台。這裡光線昏暗,與下方慘白熾烈的訓練場形成鮮明對比。單向透明的特種玻璃,將外界的喧囂完美隔絕。
查爾斯無聲地佇立在觀察窗前。
他身形挺拔,一襲剪裁合體的純黑長袍,邊緣繡著繁複的金色光影紋路。金色長發如同流淌的熔金,柔順地披在肩後,襯得他本就俊美無儔的麵容更加完美得不似真人。隻是那完美之下,是一種毫無瑕疵的冰冷,如同精心雕琢的玉像。
他微微垂眸,俯視著下方訓練場中,那架在鐳射暴雨中如同黑色閃電般穿梭掙紮的“破曉”。狹長微挑的鳳眼深處,一絲極淡的、近乎無機質的銀色流光一閃而逝,快得如同錯覺。
他身後半步,荷光者梵蒂如同他延伸的影子。全身包裹在帶有精密感測裝置的黑色緊身製服中,麵容被覆蓋著冰冷資料流的監測儀麵具完全遮擋,隻露出一截線條優美的下頜。她靜默如石,隻有麵具內部細微的光點隨著下方重立體的動作而明滅跳動。
“駕駛員:馬克。”梵蒂的聲音毫無感情地響起,如同冰冷的金屬摩擦,直接傳入查爾斯佩戴的微型通訊器中,“極限機動動作完成度:98.7%,超出該型號重立體理論極限值15.6%。駕駛員承受過載峰值:17.6g。短期生理損傷:腰椎l4\\/l5輕微錯位,左肩岡上肌撕裂。”
查爾斯完美的唇角,極其細微地向上勾起一個弧度。那不是一個笑容,更像是一種在精密儀器上發現預期內引數的滿意。
他抬起一隻白皙修長、骨節分明的手,指尖輕輕點在冰冷的單向玻璃上,正對著下方“破曉”駕駛艙的位置。指尖在玻璃上緩緩滑過,留下一道無形的軌跡。
“我倒要看看你多久能恢複……”他輕聲低語,聲音如同最優美的詠歎調,卻帶著浸透骨髓的寒意,“標記。”
這兩個字,如同無形的審判之印,悄無聲息地烙印在下方那個在鋼鐵風暴中咆哮掙紮的年輕生命之上。
梵蒂監測儀麵具上的資料流瞬間加速閃爍了一下,發出幾乎不可聞的微弱蜂鳴,隨即恢複如常。
查爾斯收回手指,指尖彷彿還殘留著單向玻璃的冰冷觸感。他沒有再看下方那場驚心動魄的訓練,轉身,黑色長袍的下擺在昏暗中劃出一道優雅而冰冷的弧線,無聲無息地融入了觀察平台更深的陰影裡,如同從未出現過。
荷光者梵蒂是查爾斯最忠誠的機械,緊隨其後,消失在黑暗中。單向玻璃之外,訓練場上,鏈鋸刀的尖嘯與引擎的轟鳴依舊震耳欲聾,掩蓋了上方發生的一切。
隻有馬克駕駛的“破曉”,在又一次極限規避後,似乎極其短暫地頓挫了一下,如同被無形的寒流掃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