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籠：長夜儘頭 第234章 我看見了白發女人
“不可能！”查爾斯清冽的聲音驟然拔高，帶著一種被冒犯的尖銳，第一個打破了這詭異的寂靜。他完美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冰冷到極致的慍怒和居高臨下的嘲諷。
“馬克隊長，現在地麵猩紅素濃度足以在五分鐘內摧毀任何未防護的中樞神經！你所謂的‘活人’，是被猩紅素模擬的精神幻象？還是你被那些怪物嚇破了膽產生的集體譫妄？”他微微前傾身體，那雙琉璃般的眼眸死死鎖定馬克，如同毒蛇盯住獵物，“又或者……是你為了掩蓋某些指揮失當的藉口？”
“我看見了！”馬克胸膛劇烈起伏，聲音斬釘截鐵，毫無退縮，他猛地指向自己的眼睛，“一個白發女人！銀色的頭發！她提著一把刀！”他頓了一下，琥珀色的瞳孔深處閃過一絲連他自己都未完全理解的悸動，那抹銀色如同閃電劈開了塵封的記憶塵埃，“還有一個男人，穿黑衣服，提著一把很奇怪的、像是碎掉的刀！他們就站在一頭恐怖的雙顎獸腦袋上！那頭畜生，在他們麵前……像條被嚇傻的狗！”
他的描述帶著親眼所見的震撼和匪夷所思，議事廳裡響起一片壓抑不住的抽氣聲。站在雙顎獸頭頂？這比看見活人本身更加挑戰理智的極限。
嘉麗猛地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鏡，她很明顯是知道的，但鏡片後的目光依舊銳利如手術刀刺向馬克：“坐標r49，能量讀數異常點附近。馬克隊長描述的個體形態，尤其是銀發女性及特殊武器持有者，其存在……雖概率極低，但並未完全排除於生命公式推演模型之外。”她的聲音恢複了科學家的冷靜，卻帶著石破天驚的分量，“在當前瑪娜生態環境下，存在適應性進化或特殊防護機製的生命體，理論模型……支援其存在可能性。”
“嘉麗博士！”查爾斯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驚怒。
“馬克隊長，”摩根的聲音突兀地響起，打斷了查爾斯，也壓下了所有的騷動。那聲音依舊低沉沙啞，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沉重的力量。他覆蓋裝甲的左手緩緩抬起，示意所有人安靜。他深邃的目光掃過眾人各異的臉，最終落在馬克那雙燃燒著探尋火焰的眼中。
“地麵……早已是亡者的國度。瑪娜生態是覆蓋大地的裹屍布。燈塔，是人類文明唯一的火種，也是唯一的家園。這一點，從未改變。”他的話語斬釘截鐵，如同鐵律鐫刻在鋼鐵之上，徹底否定了馬克的發現。
但在馬克提到那個銀發女人和黑衣男人時，摩根那布滿風霜的眼角，極其細微地、幾乎無法察覺地抽動了一下，快得如同錯覺。那裡麵沒有震驚，隻有一種深不見底的、沉重的瞭然，以及一種……被強行壓抑的、冰冷的決斷。
“城主！這發現太重要了！我請求……”馬克急切地踏前一步，琥珀色的瞳孔裡是急切的光芒。
摩根的手勢再次壓下，帶著不容抗拒的威壓：“此事，容後再議。”
他不再給馬克任何辯解的機會，覆蓋裝甲的左手微微用力，支撐著身體從象征著最高權力的座椅上緩緩站起。高大的身軀在慘白燈光下投下長長的陰影，那陰影籠罩了整個議事廳，也籠罩了所有或震驚、或期待、或惶恐的心。
“廷議下一項。”摩根的聲音如同從冰層下傳來，疲憊中帶著一種卸下千鈞重擔的平靜，以及不容置疑的威嚴。“燈塔執行至今。舊日的傷痕與重擔，早已超出了我這副殘軀所能承受的極限。光影之主在上，引領我們至今。如今，是時候，將舵輪……交給更年輕、更有力量的手臂了。”
他停頓了一下，目光如同實質的探針，緩緩掃過全場，在查爾斯那張瞬間失去血色、又因即將到來的“天命”而強自按捺激動的臉上短暫停留，最終，穩穩地落在了馬克身上。
“我宣佈，”摩根的聲音清晰地回蕩在死寂的議事廳裡，每一個字都像沉重的鉛塊砸落，“下一任燈塔城主，由馬克接任！”
如同無形巨錘砸在議事廳的穹頂，空氣徹底凝固了。查爾斯臉上那強裝的鎮定、那因“天命所歸”而提前浮現的矜持微笑，如同被重錘擊中的完美瓷器，瞬間僵死、凝固，然後片片碎裂、剝落。
“父親——！”一聲淒厲、尖銳、帶著難以置信的驚駭和徹底崩潰的嘶吼，如同被踩住尾巴的受傷野獸，猛地從查爾斯口中爆發出來，這聲呼喚，如同禁忌的毒咒，狠狠撕裂了燈塔數十年精心構築的鐵律帷幕。
整個議事廳瞬間陷入一種令人窒息的死寂，所有人都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僵在原地。
光影會首查爾斯，竟然當眾呼喊城主摩根為……父親？！
這隱藏在三**則冰冷條文之下的隱秘血緣，如同深埋的炸雷，在這一刻被查爾斯親手引爆！巨大的衝擊波席捲了每個人的神經，恐懼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間纏緊了心臟。
空氣裡隻回蕩著查爾斯自己那失控後粗重、破敗的喘息，和他那雙因極度震驚和憤怒而失去一切優雅光彩、隻剩下癲狂血絲的眼睛。
他猛地從座位上站起，純黑的長袍下擺因劇烈的動作而翻飛，那張俊美無儔的臉龐因極致的情緒而扭曲變形，充滿了被背叛、被羞辱的猙獰。
“父親！您要我眼睜睜看著燈塔墜入深淵嗎？”查爾斯的聲音因激動而顫抖、拔高，帶著一種歇斯底裡的控訴，“讓這個隻懂得揮舞鏈鋸刀的莽夫來執掌燈塔的航向？您忘了前車之鑒嗎？！燈塔的根基是冰冷的理性！是光影之主定下的無上法則！不是一個靠蠻力和所謂‘看見地麵活人’的幻覺來蠱惑人心的……”
“夠了！”摩根的低吼如同悶雷炸響，硬生生截斷了查爾斯失控的咆哮。他的右手猛地抬起，重重砸在冰冷的合金桌麵上。
沉重無比的巨響伴隨著令人牙酸的金屬扭曲聲，巨大的衝擊力讓整個環形議事桌都劇烈一震！桌麵中央的全息投影陣列被這狂暴的力量瞬間震得光影紊亂、資料流亂竄，閃爍了幾下，最終徹底熄滅，化作一片黑暗。
碎片和細小的零件從拳落處崩飛出來，叮叮當當地散落一地。
議事廳裡落針可聞，隻剩下摩根粗重的喘息聲和查爾斯失控後難以平複的抽氣聲。
摩根緩緩收回拳頭，覆蓋裝甲的手背上沾滿了崩裂的麵板滲出的細微血珠。他抬起布滿血絲的眼睛，目光如同冰冷的剃刀刮過查爾斯那張扭曲的臉，最終落到臉色鐵青、拳頭緊握的馬克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