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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籠:長夜儘頭 第240章 還有什麼比活著更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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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遠處,燈塔核心引擎區永不停歇的渦輪咆哮,如同巨獸沉重而漠然的心跳,一聲聲砸在冰冷的鋼鐵大地上。

燈塔律教所最深處的羈押囚室,是光與聲都無法輕易穿透的寂靜墳墓。厚重的合金門隔絕了外界的一切,隻有通風口傳來的微弱氣流聲,提醒著時間的流逝。空氣裡彌漫著消毒水也無法完全掩蓋的陳舊鐵鏽味和一種深入骨髓的冰冷。

紅寇背靠著冰冷的金屬牆壁坐著,一條腿隨意地支起,手肘擱在膝蓋上。火紅的短發在昏暗的光線下失去了往日的光澤,如同蒙塵的餘燼。

她低著頭,額發垂落,遮住了大半張臉,看不清表情。隻有指間夾著的那張小小的、被摩挲得光滑的破曉照片,在她無意識的把玩中,偶爾反射出一點微弱的光點。

破曉坐在她對麵不遠的地板上,背脊挺直如同標槍,魁梧的身軀在陰影中投下厚重的輪廓。他的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在紅寇身上,深褐色的眼眸裡彷彿蘊藏著千言萬語,卻又沉默得如同深埋地底的磐石。羈押室裡彌漫的緊張和絕望氣氛,似乎絲毫未能穿透他築在紅寇周圍的無形壁壘。

沉重的合金門鎖發出刺耳的電子解鎖聲,打破了死寂。門無聲地向側滑開,慘白刺眼的光線猛地湧入,切割開室內的昏暗。

維克多魁梧如山的身影出現在門口,像一堵移動的鋼牆。他那道自眉骨撕裂至下頜的猙獰傷疤在強光下如同凝固的岩漿,銳利的獨眼掃過囚室內的兩人,目光沉重如鐵。

“時間到了。”維克多的聲音如同兩塊粗糙的岩石撞擊,低沉而沙啞,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終結意味。

破曉的身體瞬間繃緊,如同蓄勢待發的猛獸,肌肉在緊繃的作戰服下賁張。他猛地站起身,動作帶著一種決絕的力量感,目光死死鎖定維克多。

紅寇的動作卻顯得異常緩慢。她慢慢抬起頭,火光般明烈的臉上此刻覆蓋著一層近乎透明的平靜。她沒有去看門口的維克多和士兵,隻是緩緩地、無比珍惜地將手中的照片貼身收好,彷彿在進行最後的告彆儀式。

然後,她才撐著冰冷的牆壁,不疾不徐地站起身,動作間帶著一種奇異的從容,彷彿不過是準備去參加一場例行會議。

她甚至抬手,將被汗水微微濡濕的鬢角碎發輕輕捋到耳後,露出的耳垂上,一點極其微小的、幾乎難以察覺的舊傷疤在光線下一閃而過。

走出羈押室,穿過冰冷、布滿監視探頭的狹長通道。每一扇厚重的合金閘門在身後沉重關閉,都像是敲響一次通往終點的喪鐘。腳步聲在空曠的通道裡回蕩,沉重得令人窒息。

最終,他們被帶到了燈塔中央升降坪巨大的外部平台上。這裡曾是獵荒者帶著血與火歸航的港灣,此刻卻變成了冰冷的刑場。

巨型升降平台中央,早已豎起兩根冰冷的金屬十字架,粗壯如同鋼鐵巨獸的肋骨。十字架下方,堆積著大量浸透了助燃劑的乾燥木柴,散發出刺鼻的化學氣味。四周沒有圍欄,升降坪邊緣之外,便是翻滾湧動的灰紫色雲海深淵,如同噬極獸張開的巨口。

凜冽的高空氣流呼嘯著灌入平台,發出鬼哭般的尖嘯,捲起地麵細微的塵埃。

平台上,除了負責警戒、如同標槍般釘在四角的城防軍精銳士兵,以及維克多和他身後的執法隊,便是被強製召集來觀刑的人群。

他們在平台邊緣被士兵們用槍口隔開,擁擠在一起,臉上交織著恐懼、麻木、不忍和一絲病態的窺視欲。竊竊私語如同蚊蚋的嗡嗡聲在狂風中時隱時現。

紅寇和破曉被士兵粗暴地推搡著,走向那兩座冰冷的十字架。紅寇的背脊依舊挺直,火紅的短發在狂風中狂亂飛舞,像一麵不肯低頭的戰旗。

她昂著頭,目光平靜地掃過下方翻滾的雲海,又投向遠處灰紫色天穹下那輪輪廓模糊的太陽,彷彿在感受著這最後的、帶著硫磺和金屬鏽蝕味道的“自由”空氣。

破曉緊跟在紅寇身後半步,如同最忠誠的衛士。他的目光隻落在紅寇身上,深褐色的眼眸裡沒有對死亡的恐懼,隻有一種磐石般的、與所愛之人同生共死的決絕。

士兵粗暴的動作讓他魁梧的身軀微微晃動,但他很快便穩如泰山。

當士兵試圖將紅寇的手臂粗暴地扭向背後的金屬鎖扣時,破曉猛地發出一聲低沉如受傷野獸般的咆哮,魁梧的身軀爆發出驚人的力量,瞬間掙脫了鉗製他的士兵,用自己寬厚的肩膀狠狠撞開那名試圖觸碰紅寇的士兵。

“我自己來!”破曉的聲音如同悶雷,帶著不容置疑的蠻橫。他擋在紅寇身前,深褐色的瞳孔裡燃燒著駭人的火焰,逼視著圍攏上來的士兵。

那眼神充滿了實質性的殺意,竟讓訓練有素的士兵們下意識地後退了半步,不敢再輕易上前。

維克多揮了揮手,示意士兵退開。他銳利的獨眼深深地看著破曉,又掃過紅寇平靜的臉,最終,幾不可察地微微頷首。

破曉在所有人的注視下,緩緩轉過身,麵對著紅寇。他伸出那雙手,動作異常輕柔,小心翼翼地替紅寇整理好被狂風吹亂的衣領,然後才握住了她纖細卻布滿力量感的手臂。

他的動作帶著一種莊重的儀式感,慢慢地將紅寇的手腕,引向背後冰冷的金屬鎖扣。

當紅寇的手腕貼上冰冷的金屬,破曉才抬眸,深深看了她一眼。那一眼,包含了太多無法言說的東西——無悔,眷戀,以及最深沉的守護。

然後,他才沉默地轉過身,將自己的手臂也放入鎖扣中。

士兵們這才上前,動作麻利而冰冷地鎖死鎖扣。沉重的金屬“哢噠”聲在狂風中異常刺耳。

維克多邁著沉重而緩慢的步伐,走到平台前端,正對著被縛的兩人和被強製隔開的人群。凜冽的狂風將他的戰鬥服吹得獵獵作響。

他那道猙獰的傷疤在慘淡的天光下扭曲著。銳利的獨眼掃過下方的人群,最後落在紅寇和破曉身上,聲音通過擴音裝置,如同冰冷的洪鐘,在巨大的升降坪空間裡回蕩:

“獵荒者指揮官紅寇,副官破曉,違反燈塔生存法則第一條補充款,確認存在親密接觸行為,觸犯燈塔最高禁令!依據光影之主的意誌與燈塔鐵律,判處火刑!”

最後四個字如同淬了冰的鍘刀落下,狠狠斬斷了所有的僥幸。人群中爆發出壓抑不住的驚呼和抽泣聲。

維克多停頓了一下,目光複雜地看向紅寇,聲音壓低了一些,帶著一絲極其隱蔽的、不易察覺的嘶啞:“紅寇,破曉。念在你們曾為燈塔立下赫赫戰功,是獵荒者的驕傲。隻要你們在此,當眾宣誓,承諾永不再犯,徹底斷絕這不被允許的私情,燈塔……可以寬恕你們的罪責,饒你們不死。”

他向前走了兩步,湊得更近,用隻有近處幾人才能隱約聽到的音量補充道,聲音裡充滿了沉重和一種近乎長輩般的勸誡:“跟城主認個錯……哎,紅寇,聽我一句,低頭吧……還有什麼比活著更重要?”

狂風捲起紅寇火紅的短發,抽打在她平靜無波的臉頰上。她緩緩抬起了頭,目光越過維克多寬闊的肩膀,投向遠處翻滾無垠的灰紫色雲海,彷彿穿透了這冰冷的刑場,看到了更深邃、更遼闊的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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