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籠：長夜儘頭 第251章 肮臟下賤的東西
門外是通向大型倉儲區的通道岔口。光線比維修站更亮些，慘白的頂燈無情地照亮著地麵一片狼藉。
兩個穿著灰色塵民工裝的男人，正像兩條餓瘋了的野狗，以一種極其扭曲的姿勢跪趴在地上。他們的目標，是散落在冰冷金屬地板上的幾塊……食物殘渣。
那似乎是某種乾硬的、邊緣已經發黑發綠的麵包碎塊，以及一塊被踩扁、沾滿了灰塵、看不出原貌的深色膏狀物，很可能是被某個上民不慎掉落或丟棄的劣質點心。
其中一個身材乾瘦如柴的男人，臉頰深陷，正瘋狂地將一大塊發黴的麵包角塞進嘴裡，喉嚨裡發出“嗬嗬”的、瀕死般的吞嚥聲，噎得直翻白眼也不肯停下。
另一個稍壯實些的，則死死護著身下那攤被踩扁的膏狀物，用沾滿油汙的手拚命往嘴裡扒拉，一邊扒，一邊神經質地左右張望，渾濁的眼睛裡充滿了極致的恐慌和對食物的貪婪。
“瘋了嗎你們？！快住手！”一聲帶著驚怒和難以置信的斥責響起。
一個穿著嶄新銀藍色鑲邊製服的上民青年站在那裡，臉上混合著極度的厭惡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恐懼。他顯然是被這兩個塵民搶奪他丟棄食物的瘋狂舉動嚇到了，下意識地抬腳，狠狠踹在離他最近的、那個搶麵包的乾瘦塵民肩膀上。
“滾開！你們這些肮臟下賤的東西！這也是你們能碰的？！”
那一腳力道不小，乾瘦塵民慘叫著被踹翻在地，剛塞進嘴裡的黴麵包塊混著血沫噴了出來。他蜷縮著身體，發出痛苦的哀嚎。
“彆打他！”4277不知何時也擠到了門邊，看到這一幕，心猛地揪緊。她幾乎是不假思索地衝了出去，撲到那個倒地的乾瘦塵民身邊，試圖去扶他，“快起來！彆吃了！會出事的！”她的聲音帶著哭腔，充滿了恐懼和勸阻。
“滾開！醜八怪！彆碰我的東西！”那個正在瘋狂扒拉殘渣的壯實塵民卻像被侵犯了領地的野獸，猛地抬起頭，布滿血絲的渾濁眼睛死死瞪著4277，喉嚨裡發出威脅的低吼。
就在4277伸手去拉同伴的瞬間，他那隻沾滿食物殘渣和汙垢的臟手，帶著一股蠻力，狠狠地推在4277的肩膀上。
“啊！”4277驚叫一聲，身體完全失去了平衡，重重向後跌倒。後背砸在冰冷堅硬的地板上，震得她眼前發黑，幾乎窒息。
一聲清脆、刺耳、帶著金屬顫音的撞擊聲，驟然撕裂了混亂的空氣。
那塊一直被4277死死攥在手心、視若珍寶的金懷表，在她摔倒的刹那脫手飛出，金色的表身在空中劃過一道刺眼的弧線，然後狠狠砸在沾著血汙和食物殘渣的冰冷金屬地板上。
表蓋被巨大的衝擊力震開，翻轉著彈跳了幾下，藍寶石表麵瞬間刮擦出幾道刺眼的白痕。表盤上那兩根纖細的指標，如同受了驚的精靈，脫離了正常軌道，在幽藍色的寶石映襯下瘋狂地、無助地顫動著。
“我的表！”4277顧不上身上的疼痛，發出一聲淒厲的哭喊，掙紮著就要撲向那塊滾落在汙穢中的金懷表。
然而，一股更加冰冷、更加沉重、如同極地寒流般的壓迫感，毫無征兆地從通道另一頭席捲而來，瞬間凍結了此地的所有混亂和喧囂。
空氣彷彿凝固成了鉛塊。腳步聲。
沒有急促，沒有雜亂，隻有一種如同精密鐘表般規律、沉重到令人心臟停跳的腳步聲，正從通道深處不疾不徐地迫近。
下一秒，兩道人影出現在慘白燈光的儘頭，如同從陰影中切割出來的、代表著絕對秩序的剪影。
走在前麵的，是荷光者梵蒂。她全身包裹在緊貼麵板的黑色感測製服中，曲線被勾勒得如同冰冷的雕塑。
覆蓋著精密資料流和冰冷掃描光線的監測儀麵具遮擋了她所有的麵容，隻露出一截線條完美的、毫無血色的下頜。麵具內部細微的光點如同地獄的星辰，無聲閃爍。
她身後，是如同移動堡壘般的荷光者沙力夫。半機械改造的身軀覆蓋著厚重的灰黑色裝甲，裸露的金屬關節閃爍著冷硬的光澤。
巨大的機械臂垂在身側，被改造成重型武器的下半部分結構在行走時發出低沉的金屬摩擦聲。他的步伐沉重，每一步落下，都讓地麵傳來極其細微的震顫。
梵蒂的目光，如同無形的探針，精準地掃過通道裡狼藉的現場。她的監測儀麵具微微調整方向，兩道猩紅的光束如同實質，瞬間鎖定了地上那兩個還在因食物而掙紮嘶吼、臉上因瘋狂和痛苦而扭曲的塵民。
冰冷的、毫無情感波動的電子合成音透過麵具傳出，清晰地切割著死寂的空氣：“檢測到異常生物電訊號……目標精神波動紊亂……生命光譜顯現猩葒素侵蝕特征……汙染源確認。”
她微微停頓，監測儀內部的資料流瘋狂閃爍了一下，隨即，那冰冷的指令如同最終判決般下達：“請求執行……清除程式。”
“許可權確認。目標威脅等級：低。執行清除。”沙力夫覆蓋著裝甲的胸膛內部傳來沉悶的電子合成音回應。
幾乎就在梵蒂話音落下的同一瞬間，沙力夫那龐大的身軀爆發出與其體型完全不符的恐怖速度！他左臂那巨大的、覆蓋著厚重灌甲的機械臂如同擺脫了地心引力，帶著撕裂空氣的尖嘯，瞬間前伸。
目標直指那個剛剛掙紮著坐起、還在因疼痛和饑餓而呻吟的乾瘦塵民。
粗壯的、泛著金屬寒光的機械手指張開，如同巨大的捕獸夾，精準無比地、不容抗拒地，狠狠扼住了乾瘦塵民那布滿臟汙、青筋暴起的脆弱脖頸。
“呃……嗬……”乾瘦塵民的眼睛猛地凸出眼眶，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恐和劇痛。他徒勞地掙紮著，雙手拚命去抓撓那冰冷的金屬手指，指甲在裝甲上刮擦出刺耳的聲音。喉嚨被擠壓，隻能發出短促的、如同破風箱般的抽氣聲。
下一刻，一聲清脆、短促到令人頭皮炸裂的骨裂聲，如同冰錐刺穿了凝固的空氣。
沙力夫那隻巨大的機械手指猛地收緊，力量之大，遠超人類骨骼所能承受的極限。
乾瘦塵民凸出眼眶的瞳孔瞬間失去了所有光彩，變得空洞無神。他抓撓的雙手無力地垂下，身體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頭的破布袋，軟軟地癱倒。腦袋以一個詭異的角度歪向一邊，嘴角緩緩溢位一縷混合著麵包碎屑的血沫，滴落在冰冷的地板上。
通道裡隻剩下那具迅速失去溫度的屍體，和沙力夫機械臂收回時關節發出的、令人牙酸的“滋滋”液壓聲。
另一個剛才還在搶奪食物的壯實塵民，徹底嚇傻了。他呆呆地看著同伴瞬間斃命的慘狀，臉上瘋狂褪儘，隻剩下純粹的、如同被凍結的恐懼。一股腥臊的液體不受控製地洇濕了他的褲襠。
沙力夫龐大的身軀轉向他，電子眼猩紅的光芒鎖定了他顫抖的身體。
“樣本b，輕度汙染，具備實驗相容性。執行收容。”梵蒂冰冷的指令再次響起。
壯實塵民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淒厲哭嚎，掙紮著想向後爬。
晚了。沙力夫那隻巨大的金屬右拳，帶著千鈞之力，毫無花哨地直直轟擊在壯實塵民的下頜上。
又是一聲令人心悸的悶響。壯實塵民的身體如同被重錘砸中的沙袋，猛地向後拋飛出去，狠狠撞在幾米外的金屬牆壁上，發出一聲沉重的撞擊，隨即像爛泥般滑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