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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籠:長夜儘頭 第267章 獨一無二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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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冷的合金門在身後滑閉,將中央議事廳內混亂的呼喊、刺耳的醫療警報與濃烈的血腥味徹底隔絕。空寂的高階通道裡,隻剩下鏡南軍靴踏在金屬地板上的清晰回響,每一步都像敲在馬克繃緊的神經上。

鏡南走在前方,深藍色的航空總指揮製服勾勒出挺拔而緊繃的脊線,肩章上的徽記在慘白燈光下反射著冰冷的光。她沒有回頭,聲音穿透通道裡凝滯的空氣,帶著一種公事公辦的、近乎殘酷的平靜:

“生命公式判定結果已生成。摩根城主生命體征持續惡化,多臟器功能不可逆衰竭,預期生存時限低於七十二小時。個體生存價值係數……”她的話語微妙地停頓了半秒,如同在宣讀死刑判決書上最冰冷的那行數字,“……低於燈塔維生資源投入閾值下限。依據核心條例,醫療層已終止高階生命維持程式,僅提供基礎鎮痛與監護。”

馬克的身體猛地一窒,腳下沉重鐐銬的拖曳聲隨之停頓。胸腔裡那顆強健的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冰爪狠狠攥住,瞬間停止跳動,隨即爆發出擂鼓般沉重而慌亂的搏動。琥珀色的瞳孔驟然收縮,映著頭頂刺眼的慘白燈光,瞳孔深處翻湧著難以置信的驚濤駭浪,以及一種被冰冷法則徹底碾過的窒息感。

終止維持……低於閾值……

摩根嘔血倒下的畫麵、維克多將軍那聲撕心裂肺的咆哮、議事廳地板上那灘刺目的暗紅……所有場景混亂地衝擊著他的腦海。

那個佇立燈塔數十年、如同鋼鐵脊梁般的男人,此刻正躺在病床上,被燈塔最引以為傲的生存法則,宣判了“不值得救治”的死刑。

“藥……”馬克的聲音乾澀得像砂紙摩擦,帶著火星,從緊咬的齒縫間擠出,“能救他的藥……在哪?”

鏡南的腳步終於停下。她沒有轉身,隻是微微側過頭,光潔的下頜線在通道冷光下繃緊,沉靜的目光掠過馬克布滿血汙和淤青的臉,落在他身後幽深的通道儘頭,彷彿穿透厚重的合金壁壘,投向燈塔之外那片無垠的死亡焦土。

“最近確認過狀態的可采集點,”她的聲音依舊平穩,卻清晰地標注著地獄的坐標,“尼爾瓦納生態密集區外圍,舊世界生物研究所廢墟。坐標資料已同步至獵荒者主控台。”她頓了頓,補充了一句,像在陳述一個無關緊要的事實:“那裡是瑪娜生態的核心區……近期呈異常攀升趨勢。預計……很熱鬨。”

尼爾瓦納……

這個名字如同淬毒的冰錐,瞬間刺穿了馬克的憤怒與窒息,帶來深入骨髓的寒意。那片區域是噬極獸盤踞的巢穴,是無數獵荒者埋骨的墳場。以他們如今殘破的隊伍,深入那裡,無異於集體自殺。

鏡南不再看他,重新邁開腳步,身影很快便消失在通道拐角冰冷的陰影裡。沉重的鐐銬再次拖曳前行,每一步都伴隨著左臂鑽心的劇痛。

馬克獨自站在慘白的燈光下,巨大的荒謬感如同冰冷的潮水淹沒了他。燈塔的法則剛剛冷酷地拋棄了它的締造者,而自己這個法則的破壞者,卻成了唯一可能拯救他的人?這諷刺如同燒紅的烙鐵,燙得他靈魂都在抽搐。

推開軍械整備室厚重的合金門,濃烈的機油、灼熱金屬和汗水的混合氣息撲麵而來。引擎的低沉嗡鳴和工具敲擊的叮當聲是這裡永恒的背景音。

然而,預想中的空蕩並未出現。

慘白的探照燈光下,整備室中央的空地竟黑壓壓地站滿了人。

墨城斜靠在一架“石錘”重立體的履帶上,雙手抱胸,嘴角叼著一根未點燃的能量棒,臉上是慣常的、帶著點痞氣的笑容,但眼神銳利如刀。

艾麗卡站在他旁邊,嬌小的身體靠在巨大的鏈鋸刀旁,正低頭仔細檢查著手中狙擊步槍的能量匣,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陰影,神情是戰鬥前特有的、極度專注的冰冷。

飛雪如同沉默的影子,靜立在燈光邊緣的陰影裡,劉海下的眼眸如同精準的掃描器,無聲地掃視著全場,保持著最高階彆的警戒。傑西卡正蹲在一台開啟的“石錘”核心動力艙旁,沾滿油汙的手飛快地除錯著內部線路,額頭布滿細密的汗珠,嘴裡還念念有詞地咒罵著老舊的元件。

更讓馬克心臟被狠狠攥緊的,是人群外圍那幾個穿著洗得發白、帶著深深磨損痕跡的舊獵荒者製服的身影——是昆傑。還有另外幾個紅寇時代倖存下來的老兵,他們沉默地靠牆站著,布滿風霜的臉上刻著舊日的傷痕,渾濁的眼神卻沉澱著一種馬克無比熟悉的、曆經生死淬煉後的沉靜與執著。他們的出現,本身就是一個無言卻沉重的姿態。

馬克的腳步在門口僵住,斷裂的左臂因不自覺的緊繃傳來刺骨的痛楚。琥珀色的瞳孔掃過一張張熟悉的麵孔,驚愕、疑惑、一股難以言喻的暖流和更深沉的酸楚在胸中猛烈地衝撞。

“喲,馬克隊長!”墨城的聲音帶著慣有的戲謔,打破了短暫的寂靜。他吐掉嘴裡的能量棒,站直身體,下巴朝馬克狼狽不堪、血跡斑斑的身上努了努,“砸完晨曦大廳,這造型……挺彆致啊?”

語調是調侃,眼底卻閃爍著毫不掩飾的欽佩。

艾麗卡抬起頭,嬌俏的臉蛋上沒了往日的俏皮,隻剩下冰冷的戰意:“城主那點‘小麻煩’,鏡南總指揮剛廣播過了。目標尼爾瓦納外圍,舊研究所。破曉重立體的核心引擎我做了極限超頻處理,但維持不了太久,用的時候悠著點。”她拍了拍身邊那架通體漆黑、線條淩厲如刀鋒的重立體,語氣平淡得像在交代天氣。

飛雪沒有說話,隻是無聲地向前一步,銳利如鷹隼的目光掃過馬克斷裂的左臂和他腳上沉重的鐐銬,隨即移開,繼續警惕地監控著四周。傑西卡從動力艙裡探出頭,臉上沾著油汙,對著馬克咧嘴一笑,露出白牙:“隊長,放心!這架‘石錘’的關節傳動我重新校準過,保證比上民區那些老爺機靈活!隻要彆讓我開去跟君王級對砍就行!”

昆傑推開墨城,大步走到馬克麵前。這位紅寇時代的老兵,臉上那道幾乎斜貫整張臉的傷疤在燈光下如同凝固的岩漿,渾濁的眼睛裡翻滾著複雜的情緒。

他布滿老繭的大手猛地拍在馬克完好的右肩上,力道大得驚人,聲音粗粞沙啞,帶著一種磐石般的決絕:“小子!彆想甩開我們這幫老骨頭!紅寇……已經折在燈塔自己人手上了!我們他孃的……絕不能再把你弄丟了!”

“昆叔……”馬克喉嚨發緊,斷裂的左臂傳來陣陣劇痛,卻被昆傑話語中那份沉重的守護壓得說不出拒絕的話。他看著眼前這一張張混雜著新傷舊恨、卻依舊閃爍著不屈光芒的臉孔,他們明知尼爾瓦納是地獄,明知這次行動徹底違背燈塔律法,卻依舊選擇站在這裡。

他深吸一口氣,混雜著機油和鐵鏽味道的空氣湧入肺腑,壓下翻湧的情緒。他拖著沉重的鐐銬,一步步走到場地中央一架稍高的維修平台上。斷裂的左臂因動作牽扯而劇痛,讓他額角瞬間滲出冷汗,但他挺直了背脊,毫不在意。

慘白的燈光從他頭頂傾瀉而下,在他布滿血汙和傷痕的**上身投下濃重的陰影,斷裂的手臂和沉重的鐐銬在強光下顯得格外刺眼。

下方,是肅立的眾人,是冰冷的機甲,是無數道投向他的、混雜著信任、擔憂與決死的目光。

“兄弟們!”馬克的聲音在巨大的整備室裡炸開,嘶啞如砂紙摩擦,卻帶著一種斬斷鋼鐵般的穿透力,瞬間壓下了所有細微的聲響,“目標,尼爾瓦納生態密集區深處!任務,帶回能救城主命的藥!”

死一般的寂靜。隻有引擎低沉的嗡鳴在回應。

“我知道!”馬克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撕裂咆哮的力量,“城主被燈塔的公式判了‘死刑’!判定他不值得再消耗一絲一毫的資源去救治!就因為那冰冷的、該死的數字!就因為燈塔的鐵律!”

他覆蓋著血汙和汗水的胸膛劇烈起伏,染血的右手指向整備室冰冷高聳的天花板,彷彿要戳穿那層隔絕天空的厚重合金穹頂,戳穿燈塔賴以生存的冰冷規則。

“為什麼?!”他的目光如同燃燒的熔岩,掃過下方每一張臉,最終定格在昆傑那雙沉澱著無數犧牲的渾濁眼睛上,聲音帶著一種深入骨髓的質問,“為什麼我們還要為一個被法則拋棄的人,賭上性命?去闖那噬極獸盤踞的死地?值嗎?!”

死寂在蔓延。沒有人回答。空氣彷彿凝固成沉重的鉛塊,壓在每個人的心頭。

馬克的聲音沉了下來,不再咆哮,卻帶著一種更加震撼靈魂的力量,如同重錘砸落:

“因為一個人的價值——”他停頓了一下,覆蓋著薄薄合金裝甲的左手猛地握拳,重重捶在自己劇烈起伏的胸口,發出沉悶的金屬撞擊聲,“——從來就不該是被任何冷冰冰的數字、任何狗屁公式、任何寫在紙上的條條框框來決定的!”

他的目光穿透人群,彷彿看到了躺在病床上瀕死的摩根,看到了被遠行拋棄的埃隆,看到了被鞭笞的4068,看到了佩妮日記裡那滾燙的“愛”字,看到了手術台上甘願獻出心臟的塵民女人……

“我們這麼做,是違反燈塔的律法!是打城主自己定下的規矩的臉!等他醒了,他自己就成了第一個被他引以為豪的法則判為‘無價值’、又被我們這些‘錯誤’硬拉回來的人!這他媽就是最大的諷刺!”

巨大的荒謬感和一種打破枷鎖般的快意在馬克胸中激蕩,讓他的話語帶著一種顛覆性的力量:

“但我要告訴你們!在這片末日焦土上,在這座冷冰冰的燈塔裡,從我們生下來吸第一口氣開始——就沒有誰!有資格用他媽的‘上民’、‘塵民’這種標簽來定義我們是誰!來判定我們值不值得活下去!”

他的聲音陡然拔升至,如同風暴中的驚雷,裹挾著所有的憤怒、不甘和對生命本能的熾熱信仰,狠狠劈開了整備室令人窒息的死寂:

“無論是誰!無論他生在哪裡!無論他有沒有該死的貢獻點!隻要他心跳還在,呼吸還在,他就是個人!一個活生生的!獨一無二的!值得拚上一切去守護的人!這,就是我們今天站在這裡的理由,我們救的,是人!!”

死寂被徹底撕裂,隨即是火山爆發般的回應。

“說得好!!”

“救的是人!!”

墨城第一個吼了出來,揮舞著拳頭,臉上是毫不掩飾的狂熱。

艾麗卡緊握狙擊槍,用力點頭,眼中戰意燃燒。

飛雪依舊沉默,但銳利的眼神深處,掠過一絲認同的光芒。

傑西卡猛地一拍身邊重立體的裝甲板,發出巨大的“哐當”聲。

昆傑和那些紅寇時代的老兵們,渾濁的眼睛裡湧動著複雜的光芒,有追憶,有痛楚,更有一種被重新點燃的、屬於戰士的血性。他們用力挺直了不再年輕的脊梁,用無聲的肅立回應著馬克的宣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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