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籠：長夜儘頭 第274章 脊蠱寄生
時間彷彿凝固了一瞬。
花萼獸瘋狂扭動的龐大身軀猛地僵直了。那令人心悸的恐怖嘶嚎戛然而止。花瓣巨口最後凝聚起的一點微弱暗紅光芒，如同風中殘燭般，無聲無息地熄滅了。
無數條絞纏著破曉的藤蔓如同瞬間失去了所有力量，不再收緊，無力地鬆脫、垂下。
那覆蓋著厚重暗紫色金屬甲殼的龐大身軀，如同被抽掉了最後支撐的山巒，轟然向前重重砸倒在布滿碎石和粘液的廢墟地麵上，發出一聲沉悶到令大地顫抖的巨響。激起漫天煙塵和紫黑色的粘稠體液。
贏了？
馬克的意識被巨大的虛脫感和全身撕裂般的劇痛淹沒。視野陣陣發黑，耳朵裡隻剩下自己粗重如同破風箱的喘息和心臟瘋狂擂動的聲音。
破曉重立體如同一個被拆散了骨架的巨人，在花萼獸倒下的巨大衝擊力帶動下，沉重地向一側歪斜。機體腿部被鋼筋貫穿的巨大撕裂傷，在一連串極限爆發後徹底失控，液壓油如同噴泉般向外噴湧。
幾根垂死的藤蔓依舊死死纏繞在破曉的腰部和損毀的左臂關節處，將這台同樣瀕臨極限的鋼鐵巨人牢牢地固定在倒斃的巨獸屍體旁，動彈不得。
就在這時，頭頂上方那片布滿破碎管道的天花板深處，一陣窸窸窣窣的金屬摩擦聲由遠及近。
一塊鏽蝕的金屬蓋板突然被頂開，一個瘦小、穿著沾滿油汙塵民工裝的身影狼狽不堪地從黑暗的管道口摔落下來，重重砸在距離馬克駕駛艙視窗不足五米的地麵上，發出一聲痛苦的悶哼。
是4068！他灰頭土臉，臉上混雜著極度的恐懼和一種爬出地獄後的虛脫感。他顯然是從某個維修管道一路爬行逃生，才避開了樓下大廳那致命的孢子風暴和花萼獸的攻擊。
馬克布滿血絲、視野模糊的眼睛，透過布滿裂紋的視窗看到了他。一股微弱的暖流在絕望的深淵中湧起。還有人活著。
“4068！”馬克的聲音嘶啞乾澀，幾乎無法連貫，帶著一種瀕死之人看到同伴的激動和鼓勵，“好樣的……快！幫我……割開……這些該死的藤蔓……我們……出去……”
4068艱難地從冰冷粘稠的地麵上掙紮著坐起來，劇烈地咳嗽著。他聽到了馬克的聲音，抬起頭，那張布滿灰塵和恐懼的臉上，眼神空洞地看向被藤蔓死死纏住、如同鋼鐵囚徒般的破曉重立體。
馬克的聲音還在斷斷續續地傳來，充滿了不顧一切的求生意誌：“……撐住……兄弟……一起……離開這鬼地方……”
他試圖操控破曉那唯一還能勉強活動的鏈鋸刀臂，去切割近在咫尺的藤蔓，但刀臂隻是徒勞地發出幾音效卡死的“哢噠”聲，能量已經徹底枯竭。
4068的目光在那巨大的鏈鋸刀臂上停留了一瞬，又緩緩移向馬克駕駛艙那布滿裂痕的視窗。隔著模糊的強化玻璃，他似乎看到了裡麵那個渾身浴血、氣息奄奄卻依舊死死瞪著眼睛、如同受傷猛獸般的男人。
馬克……獵荒者指揮官……燈塔未來的城主……也是……光影會首查爾斯大人命令中必須消失的……“錯誤”。
那雙原本隻是充滿恐懼和麻木的眼睛深處，一股難以言喻的瘋狂和冰冷的決絕如同毒蛇般驟然升起。
查爾斯的低語、沙力夫冰冷的金屬手掌、4277被黑布籠罩的身影、還有那枚被輕易捏在巨掌中、象征著所有屈辱和野望的金懷表……所有畫麵瞬間在4068混亂的大腦中爆炸開來。
價值！成為上民的階梯！
“呃……”4068喉嚨裡發出一聲如同受傷野獸般的低吼。他猛地彎下腰，不顧一切地在旁邊花萼獸屍體流淌的腥臭粘液和散落的甲殼碎片中瘋狂摸索。
他的動作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急促和癲狂！幾秒鐘後，他的手猛地攥住了一根東西，一根從花萼獸斷裂藤蔓上脫落的、足有小臂長短、尖端閃爍著劇毒幽光的尖銳骨刺！那骨刺如同淬毒的獠牙，表麵流淌著粘稠的紫黑色體液。
馬克看到了4068的動作，臉上瞬間浮現出一絲錯愕。他在乾什麼？
沒有時間思考了！
4068如同離弦之箭，猛地從地上彈起！他瘦小的身體爆發出令人驚駭的速度！沾滿粘液和灰塵的工裝緊貼在身上，勾勒出因極度緊張而繃緊的肌肉線條。他高高躍起，雙手緊握著那根劇毒的骨刺，身體在半空中劃出一道決絕的弧線。
那雙因瘋狂和恐懼而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鎖定著破曉重立體駕駛艙視窗下方、一道在剛才劇烈搏鬥中被藤蔓絞壓撕裂開的、足有半尺長的裝甲裂縫，裂縫邊緣扭曲的金屬如同猙獰的獠牙，裡麵隱約可見駕駛艙內部閃爍的儀表微光和……馬克那張驚愕的臉。
4068躍至最高點，雙手緊握的劇毒骨刺高高揚起，帶著他畢生所有的恐懼、屈辱、對改變命運的渴望以及對眼前這個“錯誤”的無名憎恨，用儘全身力氣，如同毒蛇撲食，狠狠朝著那處裝甲裂縫刺了下去。
一聲沉悶得令人心膽俱裂的利器入肉聲驟然響起，清晰地穿透了這片死寂的空間。
那根閃爍著幽光的骨刺，如同毒蛇的獠牙，精準無比地穿透了破曉重立體駕駛艙裝甲的撕裂口！覆蓋著粘液和紫黑色毒素的冰冷尖端，毫無阻礙地刺穿了馬克因驚愕而微張的喉嚨。
時間彷彿被凍結了。
馬克琥珀色的瞳孔驟然收縮到極致，裡麵充滿了無法理解的、空洞的驚愕。所有掙紮的動作瞬間停止。劇痛如同冰冷的電流，瞬間從被刺穿的咽喉蔓延至全身的神經末梢，隨即又被一股迅速擴散的、令人麻痹的冰冷毒素取代。
他想說話，想質問，但喉嚨裡隻能發出“嗬…嗬……”的、如同破舊風箱漏氣般的艱難抽吸聲。滾燙的、帶著濃鬱鐵鏽腥甜的液體猛地從被刺穿的傷口和喉嚨深處湧上來，瞬間堵住了氣管，灌滿了口腔。視野開始迅速變紅、模糊、旋轉……
4068死死握著骨刺的手柄，身體還因為巨大的衝擊力掛在破曉重立體的裝甲裂縫上。他看著視窗後方那張因劇痛和窒息而迅速失去血色的、布滿血汙的臉，看著那雙琥珀色瞳孔裡最後的光芒如同風中殘燭般搖曳、熄滅……一股巨大的、混合著恐懼、釋然和扭曲的快意衝擊著他的大腦。
“對不起，我沒得選……”他猛地鬆開手，身體失去支撐，重重地摔回地上，沾滿了腥臭的粘液。他手腳並用地向後退去，像一隻受驚的野狗，臉上混雜著完成任務的扭曲興奮和對眼前景象的極致恐懼。
就在這電光火石的瞬間，一道猩紅的、如同鬼魅般的細小身影，從花萼獸龐大屍體下方一個被破曉鏈鋸刀撕裂開、流淌著紫黑色粘稠體液的巨大傷口深處，悄無聲息地激射而出。
它快得像一道赤紅的閃電，隻有不到半米長，身體覆蓋著暗紅色的、帶有金屬質感的堅硬幾丁質甲殼，形態如同一條被剝去了所有血肉的脊椎骨，兩側延伸出數十根細長、如同昆蟲節肢般的尖銳骨刺，正是脊蠱。
這隻脊蠱的目標極其明確，它借著破曉重立體歪斜的姿態和駕駛艙下方那處被4068骨刺刺穿的裝甲裂縫，精準地找到了入口。
它那由無數細小骨節組成的、異常靈活的尾部猛地一甩，整個身體如同高速旋轉的鑽頭，帶著令人頭皮發麻的“嘶嘶”聲，瞬間鑽進了那道裂縫。
順著骨刺刺入的方向，鑽進了“破曉”重力體的背部，寄生在了馬克身體上。
“呃……嗬……”馬克的身體在駕駛艙內猛地繃緊，如同一張被拉滿後驟然斷裂的弓。
一種無法形容的、混合著冰冷、劇痛和某種詭異異物強行侵入的恐怖觸感瞬間占據了他所有的感知！喉嚨深處傳來令人毛骨悚然的蠕動感和冰冷的刮擦感。
他想嘔吐，想掙紮，但身體已經被毒素和失血的冰冷徹底控製，隻能發出微弱的、如同瀕死野獸般的嗚咽。他的瞳孔劇烈地顫抖著，最後一絲屬於人類的光澤正在被一種快速彌漫的、如同粘稠血漿般的猩紅色彩所吞噬、覆蓋……
破曉重立體失去所有動力支撐，沉重的機體順著纏住它的藤蔓，緩緩地、無聲地滑落，最終如同被丟棄的破舊人偶般，仰麵朝天地躺倒在花萼獸那巨大屍骸旁冰冷粘稠的地麵上。駕駛艙布滿蛛網裂紋的視窗內，一片死寂的幽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