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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籠:長夜儘頭 第296章 殺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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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龍骨村基地深處,一間由廢棄金屬艙室改造而成的醫療室內,空氣中彌漫著消毒液和草藥混合的奇特氣味。牆壁上嵌著幾盞功率不大的應急燈,提供著昏黃的光線。各種簡陋但精密的醫療儀器發出規律的低鳴,管線連線著中央平台上那個龐大而安靜的軀體。

馬克被安置在平台上,身上覆蓋著厚厚的保溫毯,隻露出那顆覆蓋著猙獰角質層的頭顱。他胸口被逍遙刺穿的傷口已經經過了處理,覆蓋著特製的生物凝膠敷料。嘉麗博士留下的天使藥劑注射器還插在他的頸側靜脈上,藥液正緩慢地注入他體內。

白月魁站在平台旁,看著馬克昏迷中依舊緊蹙的眉頭。她剛剛完成了一輪生命體征監測。逍遙靠在門邊的金屬牆壁上,抱著手臂,閉著眼睛,彷彿在假寐。碎星和胥童在另一側的操作檯前低聲討論著什麼,山大則抱著一柄巨大的鏈鋸斧,靠在牆角打盹。

天使藥劑的效果開始顯現。馬克體內那些混亂的生命源質在藥力的作用下被強行梳理、歸攏。他殘存的意識被拖入了一個由藥劑引導構建的、介於現實與虛幻之間的深層意識空間。如同走馬燈,又如同一場無法醒來的幻夢。

陽光,溫暖得不真實。沒有灰紫色的霧氣,沒有孢子粉塵的甜腥。空氣中彌漫著青草和鮮花的芬芳。馬克站在一片柔軟的草地上,身上不再是厚重的角質層和暗紫色肌肉,而是熟悉的獵荒者指揮官製服。陽光灑在身上,帶來久違的暖意。

他有些茫然地環顧四周。這裡是……燈塔的生態農場?但比記憶中的更加明亮,更加……美好。

然後,他看到了她。

冉冰穿著一件潔白的、樣式簡單卻無比聖潔的紗裙,長長的金發編織成精緻的花環,垂在肩頭。她臉上帶著明媚的笑容,琥珀色的眼眸如同融化的陽光,溫柔地注視著他。她緩緩向他走來,伸出手。

“馬克。”她的聲音清脆悅耳,帶著無儘的喜悅。

馬克的心臟劇烈地跳動起來,一股巨大的、難以言喻的幸福感瞬間淹沒了他。他伸出手,想要握住她的手。

周圍,墨城、艾麗卡、飛雪……那些熟悉的身影不知何時出現,他們穿著整潔的禮服,臉上洋溢著真誠的笑容,鼓掌,歡呼。花瓣從空中飄落,帶著甜美的香氣。

他和冉冰手牽著手,走向前方。那裡,摩根城主穿著莊重的禮服,維克多如同沉默的守護神站在他身後。摩根的臉上不再是疲憊和嚴厲,而是帶著欣慰的笑容,正等待著為他們主持婚禮。

一切都完美得如同夢境。

馬克握緊了冉冰的手,感受著她指尖的溫度。他看著她近在咫尺的笑臉,心中的幸福幾乎要滿溢位來。他張了張嘴,想要說出那句在心底盤旋了無數次的誓言。

然而,就在他即將開口的瞬間。

冉冰臉上明媚的笑容突然凝固。潔白的婚紗裙擺上,毫無征兆地暈開一大片刺目的暗紅色!如同潑灑的鮮血,迅速蔓延開來。

馬克驚恐地低頭,發現自己緊握著的冉冰的手,不知何時已變得冰冷僵硬。

他猛地抬頭。

冉冰的臉龐正在融化,潔白的麵板如同蠟油般剝落,露出下方暗紫色的肌肉纖維和猙獰的角質層,她那琥珀色的、溫柔的眼眸,瞬間被兩點猩紅的、充滿暴戾的凶光取代。

“不——!”馬克發出撕心裂肺的嘶吼,想要甩開那變得如同怪物利爪般的手。

周圍墨城他們的歡呼聲變成了驚恐的尖叫。

飄落的花瓣變成了灰紫色的、散發著惡臭的孢子粉塵,摩根城主欣慰的笑容扭曲成查爾斯那張冷酷而俊美的臉,琉璃色的獨眼中滿是冰冷的嘲弄。

腳下的草地腐爛塌陷,露出下方粘稠蠕動的暗紅色息壤,無數根紫紅色的觸手從息壤中探出,纏繞住他的身體,將他向無儘的深淵拖拽。

“冉冰!”馬克絕望地掙紮著,向那個逐漸被猩紅光芒吞噬的身影伸出手。

但回應他的,隻有查爾斯冰冷的聲音在虛無中回蕩:“一個女人……又算得了什麼?”

無邊無際的黑暗和墜落感吞噬了一切。

馬克猛地睜開雙眼。

眼前不再是陽光、鮮花和冉冰的笑臉,隻有醫療室冰冷、低矮的金屬天花板。應急燈昏黃的光線在視野邊緣晃動。耳畔是儀器規律的“滴滴”聲,還有自己如同擂鼓般的心跳。

幻境與現實撕裂的巨大落差,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他。胸口傳來一陣陣窒息般的悶痛,那是情緒劇烈波動帶來的生理反應。他艱難地轉動了一下覆蓋著厚甲的頭顱,頸部關節發出“哢噠”的輕響。

他看到了站在平台旁的身影。

白色的長發束在腦後,幾縷發絲垂在額前。精緻的臉龐在昏黃的燈光下顯得有些不真實,一側眼眸被黑色的眼罩覆蓋,另一隻明亮的眼眸正平靜地注視著他。是那個在錯街峽穀出現過的白發女人。

馬克的思維一片混亂。幻境中冉冰融化、查爾斯嘲弄的畫麵和最後墜入深淵的絕望感依舊在腦海中翻騰。現實是冰冷的醫療艙和這個陌生的女人。他記得那雙猩紅的眼睛,記得被觸手汲取源質,記得被獸群圍攻,記得那暗紅色的泥漿鑽入體內帶來的冰冷粘稠感,記得被那個黑衣男人釘在牆上抽離息壤的痛苦……然後,就是那個荒誕而殘酷的夢。

自己……還活著?被他們救了?

他張了張嘴,覆蓋著角質的下頜摩擦著,發出乾澀的“嗬嗬”聲。他試圖說話,卻隻能擠出幾個模糊的音節。

白月魁看到馬克醒來,眼神微微一動。她沒有立刻開口詢問,隻是靜靜地觀察著他瞳孔的變化,那裡麵殘留的驚悸、痛苦和巨大的茫然清晰可見。

她走到平台旁,拿起旁邊一件寬大的、用某種獸皮鞣製的披風,動作輕柔地蓋在馬克身上。披風很厚實,帶著乾燥溫暖的氣息,將馬克龐大的、非人的軀乾包裹住大半。

這個簡單的動作,卻讓馬克混亂的思緒猛地一滯。披風?給他?他低頭看著覆蓋在自己身上那粗糙但溫暖的獸皮,又抬頭看向白月魁。她……沒有把他當成怪物?這個認知,如同黑暗中投入的一縷微光,讓他混亂而絕望的內心產生了一絲極其微弱的波動。

白月魁對上他疑惑的目光,聲音清冷,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冷嗎?這裡的溫度對你現在的體質來說,可能偏低。”

馬克沉默著,猩紅的瞳孔中情緒翻湧。過了好幾秒,他才極其艱難地、嘶啞地擠出幾個字,聲音如同砂紙摩擦金屬:“殺了我……”

這句話耗儘了他殘存的力氣。他閉上了眼睛,巨大的疲憊和消極如同潮水般再次湧上。幻境中冉冰被“殺死”的畫麵,然而馬克並不知道那是石像,自己失控變成怪物的現實,還有那無儘的痛苦和絕望……活著,還有什麼意義?不如就此解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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