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籠：長夜儘頭 第297章 你確實殺了她
白月魁看著他消極的姿態，明亮的眼眸中閃過一絲銳利。她沒有安慰，沒有同情，語氣甚至帶上了一絲不容置疑的強硬。
“殺你？”她微微提高了聲音，“你以為我們費這麼大力氣把你從錯街峽穀拖回來，就是為了給你個痛快？”
馬克的耳朵幾不可察地動了一下，但沒有睜開眼。
“看看你現在的樣子，馬克。”白月魁的聲音如同冰錐，刺入他混亂的意識，“你不再是純粹的人類，但你也不是純粹的噬極獸。你體內流淌著兩種生命形態的源質，你經曆過被侵蝕的痛苦，也感受過被操控的絕望。你是生態嵌合體。”
“生態嵌合體”馬克嘶啞地重複，帶著不解。
“瑪娜生態吞噬了我們的世界，但我們對它一無所知。”白月魁直視著他，目光彷彿要穿透那厚重的角質層，看到他靈魂深處，“你被它侵蝕過，與它共生過，甚至短暫地成為了它的一部分。你比任何人都更接近它的核心秘密。你體內的變化，你對源質的感應，甚至你被息壤操控時的經曆……這些都是寶貴的‘資料’。殺了你？那隻是浪費了無數犧牲才換來的、唯一可能找到人類出路的契機！”
她的話語如同重錘，敲打在馬克麻木的心上。出路？這些詞語對他來說太過遙遠。他腦海中隻有冉冰倒下的身影，隻有查爾斯的背叛。
“我…殺了冉冰…”馬克的聲音充滿了痛苦和自我厭惡，“我失控…毀了一切…”
“你確實殺了她。”一個低沉而略帶慵懶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逍遙不知何時睜開了眼睛，他依舊抱著手臂，斜靠在門框上，目光落在馬克身上。“但這屬於一個生物在極端情況下的本能。”
馬克猛地睜開雙眼，猩紅的瞳孔驟然收縮，死死盯住逍遙。他突然大吼一聲，聲音帶著顫抖，眼角止不住流下淚水。
逍遙搖了搖頭，隻是朝白月魁示意了一下。
白月魁看著馬克眼中痛苦的光芒，知道時機到了。她放緩了語氣，但依舊堅定：“你如果就這麼死了，那麼那些愛你的人犧牲了又有什麼意義呢。”
“為什麼？！”馬克掙紮著，卻隻能發出低吼。
“因為你的情緒，你的執念，你的愧疚和渴望……這些都會成為乾擾。”白月魁的聲音冷靜而清晰，“你現在就像一座隨時可能爆發的火山。巨大的情緒波動會再次引動你體內那些尚未完全馴服的源質，甚至可能重新喚醒瑪娜生態對你的侵蝕。”
馬克如同被當頭澆了一盆冷水，掙紮的動作僵住。猩紅的瞳孔中，翻湧的希冀被巨大的恐懼和自責取代。
“你需要時間，馬克。”白月魁看著他眼中的掙紮，聲音放得更低，卻帶著更強的力量，“你需要掌控你體內的力量，理解你現在的狀態，找到平衡點。不是為了彆人，是為了你自己，也為了未來……可能的重逢。”
她頓了頓，目光變得更加深邃：“人類未必沒有未來。而這份未來，可能需要你，這座‘痛苦的橋梁’，去踏出第一步。”
馬克靜靜地躺在平台上，覆蓋著厚甲的胸膛劇烈起伏。巨大的資訊量衝擊著他剛剛複蘇的理智。鑰匙…橋梁…未來…
消極的陰霾並未完全散去，但一股微弱卻堅韌的火焰，開始在他冰冷的軀殼深處重新點燃。為了將自己救贖……也為了那渺茫的、可能存在的……未來。
他緩緩地、極其艱難地點了點頭，覆蓋著角質層的下頜發出輕微的摩擦聲。猩紅的瞳孔中，第一次浮現出一絲屬於“馬克”的、帶著沉重責任的決絕。
龍骨村基地外圍，一處可以俯瞰整個醫療艙室的高聳金屬瞭望塔上。
逍遙背靠著冰冷的欄杆，目光投向下方醫療室那扇小小的觀察窗，彷彿能穿透厚重的金屬，看到裡麵那個正在掙紮著重新找回自我的龐大身影。
他身旁，冉冰裹著一件厚實的灰色鬥篷，白發被風吹得有些淩亂。她蒼白的臉上淚痕未乾，琥珀色的眼眸緊緊盯著醫療室的方向，眼神中充滿了巨大的擔憂、思念和一絲劫後餘生的慶幸。
“他醒了……”冉冰的聲音帶著哽咽的顫抖，“他看起來很痛苦……”
逍遙沒有回頭，隻是淡淡地“嗯”了一聲。
“逍遙先生，”冉冰轉過頭，淚眼婆娑地看著他，“我…我能不能去看看他？哪怕一眼？就一眼就好！他需要知道我還活著！他以為我死了，他一定很自責……”
逍遙終於轉過頭，目光落在冉冰布滿淚痕的臉上。他的眼神依舊帶著那種慵懶的透徹，但此刻卻多了一絲不容置疑的深邃。
“現在不行。”他的聲音平靜，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直抵冉冰心底最柔軟的地方，“重逢的渴望是本能，但此刻相見，隻會成為他的雜念，成為乾擾他穩定心神的枷鎖。”
他看著冉冰眼中瞬間湧上的失望和不解，繼續說道：“他體內的力量如同脫韁的野馬，剛剛被強行拉回正軌。任何劇烈的情緒波動，都可能成為壓垮他的最後一根稻草，或者……重新點燃那暴戾的火焰。你想讓他再次失控嗎？想讓他因為見到你而情緒崩潰，再次被瑪娜生態的意誌捕獲嗎？”
冉冰張了張嘴，卻無法反駁。逍遙的話如同冰冷的現實，澆滅了她衝動的渴望。她想起了馬克在火刑架上失控的咆哮，想起了他撕碎沙力夫時的狂暴……她不能……她不能讓馬克再經曆一次那種痛苦。
“那…那要等到什麼時候？”冉冰的聲音帶著無助的顫抖。
“等到他真正掌控了體內的力量，理解了自身的狀態，內心足夠強大到承受重逢的衝擊。”逍遙的目光投向遠處灰濛濛的天空，彷彿在看著某個既定的未來，“等到……‘計劃’塵埃落定之時。”
他收回目光，落在冉冰臉上，嘴角勾起一絲極淡的、帶著安撫意味的弧度：“安心等待吧，姑娘。重逢的時機，會比你想的更早到來。而現在，你的沉默和遠離，就是對他最好的守護。”
冉冰看著逍遙那雙深邃得彷彿能洞悉一切的眼眸，心中的焦躁和不安奇跡般地平息了一些。她默默地擦去臉上的淚水，再次望向醫療室的方向，琥珀色的眼眸中，擔憂依舊，但多了一份沉靜的、等待的堅韌。
逍遙不再言語，隻是輕輕摩挲了一下腰間魔刀千刃的刀柄，那刀柄上的藍色條紋，在昏暗的光線下，似乎微微閃爍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