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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眸! 第548話 兄弟.蛆蟲救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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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血快流乾了。

該隱癱在泥水裡,像一袋被戳了十幾個窟窿的腐肉。顱側那個被他自己用石頭撕開的爛創像張開的火山口,碎肉和筋膜黏連著,裡麵混著暗紅的汙血、渾濁的膿液和更深處某種黃白色的黏稠組織。每一次微弱的心跳,就有一股粘稠的溫熱血水混著膿漿從那豁口邊緣滲出來,彙聚到身下已然冰冷的一大灘汙穢裡。

他不動了。連痙攣的力氣都已耗儘。那些潑灑在木門上的、他自己的血肉殘渣,在寒冷的夜霧裡慢慢失去了溫度,變得暗沉僵硬。

“……蠢貨……”顱腔深處,亞伯的聲音像是從布滿冰磧的極深海底傳來,帶著某種碎裂似的回響。肉瘤雖然被切得稀爛,但那最核心深處一點非人的思維卻在沸騰掙紮“……呼吸!給老子喘氣!”

沒有任何回應。該隱的脈搏微弱得像寒風中即將熄滅的一點火星。

亞伯“看”著那具破爛的、正一點點滑向徹底冰冷寂靜的軀殼。它曾經是他囚籠,是他無限饑餓的詛咒,也是他唯一的容器。容器破了,膿液四濺,他也終將如同暴露在空氣中的細菌群,迅速腐朽發臭,化為虛無。

不能死!這軀體還不能死!

那蠢貨哥哥要是徹底涼透,這堆臭骨爛肉就成了真正的垃圾堆,再無任何複燃利用的價值。他自己這縷還魂的怨氣,也即刻就要煙消雲散。

“……媽的……”亞伯集中了所有殘存的、源於這具軀殼生命力的最後一點能量,像操控一台鏽蝕癱瘓的巨大機器,猛地驅動了一下那布滿裂痕的心臟。

“呃——!”胸腔裡發出一聲悶鈍、瀕死的乾嘔聲。該隱的殘軀猛地一弓。那空洞的眼簾掀開一線,露出的瞳孔茫然地擴散著,毫無焦點,隨即又無力地閉合。但一息尚存。一絲極其微弱的熱氣,勉強從那破裂的唇縫裡溢位。

亞伯“接管”了這瀕臨報廢的殘骸。疼痛——顱骨碎裂般的劇痛,失血引發的眩暈,肋骨斷裂刺穿臟腑的銳痛,寒冷侵入骨髓的麻木——所有的痛苦浪潮般衝擊著他冰冷的意識。但他像一頭咬住獵物脖子至死的餓狼,對這殘軀施加了絕對的控製。

一隻腫脹的腳蹬住濕滑的牆角坑窪,借著反力把自己半癱的身體頂得翻折過來。像條被砸斷了脊椎又被迫爬行的蛇,肩胛擦著濕冷泥地,扯破的衣料粘連在爛肉上被撕開,發出令人牙酸的“滋滋”聲。每一次爬行挪動,右耳側那個幾乎被搗爛了的巨大肉瘤就貼著冰冷泥地剮蹭一次,膿液和黑血黏膩地拖出一條汙穢的路徑。

他要去“鼠穴”——城西那片在炸毀的舊煤氣廠管網深處悄悄滋生出來的非法市場。裡麵除了毒販,更窩藏著一隻隻城市暗血裡滋生的耗子:小偷,變戲法的騙子,給殺人犯洗錢的肮臟術士。當然……還有裡瑟,那個喜歡把嫖客斷指泡在福爾馬林裡當收藏品、卻又因為一手活死人肉白骨的秘術而聲名狼藉的雜種驅妖師。那家夥在黑市深處有個鋪位,掛羊頭賣狗肉地接些見不得光、卻又總有人咬牙來求的生意。

該隱殘喘的軀體在一片低矮的違章棚戶區邊緣爬行時,某個破窗裡潑出半桶帶著腥臊的汙水,兜頭澆了他一身。冰涼的汙水混合著傷口裡的血塊滑下脖梗,激起一陣劇痛卻沒能中斷他僵直的爬動。

“……看……那個……”窗縫裡擠出半張模糊的人臉和吸嗅的聲音“……那小子……還能爬?”

“是……昨晚……傳的……”另一個更低的聲音帶著點驚疑不定的沙啞“……爛臉小鬼……”

爬行的軀體微微一頓。汙血覆蓋的眼皮費勁地掀開一道縫。

那張糊著爛泥的臉突然扯開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弧度,露出了被血染紅的牙齒。

他猛地張開嘴,不是咆哮或反駁,而是從嗓子深處擠壓出一串粘稠的、濕漉漉的、絕非人類能發出的咕噥。隨即,一團沾著黑紅色粘液的、半透明的膠狀物——彷彿是被剝落下來的半張凝固的口腔黏膜——猛地從他的喉管深處噴濺出來。不偏不倚,射入了那扇窗半張的縫隙深處。

“噗——”

極其輕微的粘稠物體撞擊聲。隨即,窗後響起兩個喉嚨驟然被濃稠黏液塞滿的“嗬嗬”聲。緊接著是一陣身體倒地撞倒雜物的混亂悶響和急促得毫無意義的“蹬蹬”掙紮。

汙穢的爬痕重新開始延伸。不再有遲疑。

當亞伯拖著該隱瀕死的軀殼,終於摳開舊鍋爐房底部那塊鬆動鏽蝕的厚重鐵蓋、滑入下方彌漫著濃烈腥膻與黴腐惡臭的地下通道時,一道混著汗臭和廉價煙油氣的濁風撲麵而來。

“鼠穴”到了。深處隱約透著病懨懨的燈光,和壓抑的嘈雜人聲。

燈影在油膩膩、不知沾著什麼穢痂的低矮頂壁上晃蕩著,割裂出一張張在劣質啤酒霧氣裡漲紅扭曲的臉。劣質威士忌混雜著烤肉焦糊、廉價妓女濃香和某種腐爛藥草的氣味幾乎形成可見的濁流,沉甸甸地壓在每一個呼吸口鼻上。

空氣裡有種電流般的焦躁。一張拚湊破木板而成的歪斜吧檯前,幾條黑影正擠在一處低語,如同圍食腐屍的鬣狗。

“……霍拉巴爾老巢被掏了……”左邊那個絡腮胡把銅煙鬥磕得叮當響,聲音壓得極低,卻又因某種情緒而顫抖“他媽的……腸子掛在壁燈架上……”

“……荊棘教會更慘!老骨頭被燒成了渣……隻剩下那頂破荊棘扣還熔了一半卡在地板上……”右邊矮個子灌了口渾濁酒液,抹嘴時露出手背上一個扭曲如蛇的焦糊烙印“傳瘋了……是個小鬼……”

“小雜種!”中間的光頭猛地攥緊了手裡油汙的陶杯,杯壁在手指收攏下“哢嚓”裂開,碎片紮進指肚混著血珠滴進杯底殘留的酒液裡“操他媽的……肯定是什麼邪法養出來的胎煞……專啃我們這些命賤的腦袋……”

角落的廉價烤架被油膩膩的炭火燒得發紅,偶爾爆出幾點火星。刺耳的聲浪、劣酒氣味、煙熏油脂氣、還有人體汗液的惡臭混雜著壓抑的暴戾情緒,蒸得這悶罐子裡如同暴風雨前最後一絲死寂的沼澤地。

就在此時。

吱嘎——

生鏽活頁發出的巨大撕裂聲。

一股裹著下水道腐腥、濃烈刺鼻的血氣和更深處某種潰爛膿甜味道的冷風,如同有形無質的巨大死蛇的呼吸,猛地從那條窄梯口湧灌進來。

圍坐的酒徒猝不及防被這濃腥嗆得窒息,咳嗆、咒罵聲驟起。角落裡正和吧檯女調笑的幾個男人笑聲戛然而止。

所有目光如同被無形絲線強行扯動,齊刷刷彙聚到唯一的光源入口——

那通往地麵世界的狹窄鐵梯儘頭。

一條影子在昏黃的劣質汽燈光暈的切割下,緩慢地從幽深的梯道暗口裡拔出來。如同古井裡爬起的濕透屍體。

臃腫破碎的爛布鬥篷像裹屍布般垂下,滴淌著尚未徹底凝固的黏稠漿液——深褐、黑紅、黃綠……每一步落下都留下一個濕濘印痕。濃烈的血腥味混合著一種類似死老鼠浸泡多日後化膿的異臭,野蠻地衝刷著整個酒館汙濁的空氣。

空氣凝固了半秒。

那拖曳的步子踩在被煙油和酒水浸染得粘滑發黑的地板上時,發出輕微的“啪嘰”聲。

“操……”角落一個醉醺醺的大漢搖搖晃晃站起來。

但聲音剛起就被掐死在嗓子裡。

那浸滿血汙的鬥篷兜帽下,根本就不能算是一張人臉。

借著搖曳的、昏黃慘淡的油燈光暈,人們終於看清——帽子早已被爛泥汙血浸透黏連著鬢角,與其說戴著,不如說隻是肮臟的、掛在爛肉上的破布條。露出的那顆頭顱早已扭曲變形到無法辨認,右側那團原本鼓脹的肉瘤幾乎被切開撕爛,破口袋般斜塌塌地耷拉著,裂口處不斷滲出黃白黏膿混著稀薄黑血。一張腫脹變形、布滿青黑斑痕和裂口的臉上,那兩處本應是眼睛的位置,此刻隻是兩個深陷如腐爛窩穴的空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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