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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眸! 第551話 兄弟.救贖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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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鏽鋼台麵的刺骨冰涼透過薄薄一層汙濁油布,滲進亞伯潰爛的背脊。空氣裡消毒藥水和腐肉氣息混合的怪味,像一條條冰冷的濕麻繩,勒緊人窒息。

“內臟碎了半碗……腿跟撕碎的破布沒兩樣……脊椎……”裡瑟戴著暗黃發黑的膠皮手套的手指,撚動該隱小腿處一片幾乎剝落的、顏色灰敗的爛皮肉,又輕輕戳了戳腰側被該隱自己用石片劃開的深口“還有這兒……嘖嘖……小子,對自己下手挺黑啊……最要命不是皮開肉綻,是裡頭爛透了的‘氣’……”他手指虛虛懸在亞伯右耳側那團塌陷潰爛、仍緩慢滲著黏液的爛肉瘤上方“……毒咒?怨詛?反正是扒著魂啃的東西……”

裡瑟直起佝僂的脊背,滿是汙垢的圍裙下擺擦著不鏽鋼台麵邊緣,發出“噌噌”的輕響。他抬手從旁邊一個布滿汙漬痕跡的木架子上摸索出個半癟的玻璃罐子,裡麵泡著一坨顏色慘白、微微蠕動的肥厚蛆蟲。擰開蓋子,用鑷子精準地夾出幾條最大的、還在黏膩半透明體液裡扭動的白蛆:“止血?這點小事……”他動作麻利地將肥碩滑膩的蛆蟲一條條敷貼到亞伯腰腹幾處翻卷最甚、仍在絲絲滲著暗血的裂口上“小家夥嘴裡的酶比縫合快多了……”

冰涼的、帶著腐爛濕氣的活物一沾上滾燙流血的傷處,該隱身體不受控製地猛抽了一下——顱腔深處某個早已麻木的部位,傳來一絲被異物吸附的強烈惡心感。亞伯強行壓製住本能的反抗,那隻勉強能動的手指死死摳著台麵邊沿,指甲刮擦著金屬發出刺耳的短促噪音。

“唔……”亞伯喉嚨裡終於擠出一個破碎嘶啞的音節“治好……他……”

裡瑟的動作頓住了。他渾濁的眼珠從蛆蟲上挪開,對上了那張爛臉上深陷的眼窩——那兩點腥紅的微芒。他扯動嘴角的皮肉,露出一個乾澀、近乎憐憫卻又混雜著某種更深恐懼的怪笑。

“小子……抬舉我了。”他搖頭,灰白乾枯的頭發也跟著抖落著看不見的塵埃“老子就是給那些斷手斷腳的王八羔子裝條死狗腿、給下三濫的小偷接回被剁掉的手指頭混口飯吃的下等貨……你背上這種‘陰魂不散’的爛瘡扒著心脈……我他媽要有這能耐治你這號‘天譴’,還會縮在這耗子洞裡?”

水龍頭還在滴著水,單調而清晰。狹窄診所裡彌漫的,隻剩下消毒水的刺鼻和活蛆在該隱潰爛皮肉上緩慢蠕動、吮吸的細微“嘶嘶”聲,像一群小獸在貪婪地舔食腐肉漿液。

亞伯的胸口幾乎沒有起伏,彷彿一塊被遺忘在腐爛坑底的朽木。過了許久,一絲粘稠、含混的聲音從他喉嚨深處艱難地擠出來,帶著蛆蟲爬行般的黏膩感:“……誰能?”

裡瑟渾濁的眼珠微微轉動了一下。他似乎在權衡,在恐懼,最後在亞伯那無聲的凝視下敗下陣來:“……城東墓園後麵一個舊孤兒院……一個小姑娘……具體叫什麼我也不知道,但身邊人都喊她‘西雅特’。”他嘴角那點僵硬的笑意扯得更開,露出了更多暗黃色的牙根“……知道內情的都說邪門……有人親眼見過她抱著一隻快爛透的死貓……第二天那貓圍著垃圾桶找食……”

他話音未落。

噗!

一團沾著黑黃膿血和滑膩腸液的暗色筋肉組織,毫無征兆地從亞伯身下噴濺出來,像條腐爛的壁虎尾巴,狠狠甩砸在裡瑟毫無防備的側臉上——腥臭滑膩的黏液瞬間糊了他半張臉,那膠質物黏糊糊地掛在他顴骨上往下流。

裡瑟甚至沒來得及慘叫。

嗡——!

一股源自軀乾、直衝腦髓的冰冷衝擊,如同無形重錘,狠狠砸進了他的頭顱深處,眼前瞬間被漆黑、猩紅、以及無數扭曲跳躍的光斑徹底撕碎,喉頭猛哽,意識被無形鐵爪攥住。

啪嗒。

他佝僂的身體像根被切斷筋繩的木偶,直挺挺地向後倒去,額頭重重磕在冰冷油膩的水池邊沿上。血立刻從磕破的額角蜿蜒流下,和糊在臉上的那些腥臭黏液混在一起。

診所角落裡那個蒙著厚厚汙垢的半身手術模特,臉上的假眼珠在昏暗的光線下,似乎反射出一點無機的冷漠光芒,凝固地望著地上的屍體和手術台上那團微微蠕動的、散發著腐爛甜腥氣的陰影。

亞伯殘破的手指緩緩從台麵邊緣鬆開。幾縷細微的能量絲線,帶著剛被攫取的神經殘片記憶,無聲地縮回他粘稠破裂的軀殼深處。

做完這一切後,亞伯再次回到了酒吧。

“呃……嗬……啊啊啊——!”

壓抑的、沉悶而短促的痛苦號叫聲此起彼伏地響起,卻又如同被生生掐住脖子的雞,迅速被那種可怕的力量絞斷成支離破碎的音節。

緊接著是重物接二連三沉悶倒地的聲音,像幾麻袋濕漉漉的垃圾被狠狠丟在汙臭的地板上。濃鬱到令人窒息的血腥味混雜著更濃烈刺鼻的生命體被硬生生壓榨崩毀時迸發的原始鐵鏽氣息,如同實質的潮水般洶湧地灌進整個酒吧。

喧囂咒罵的聲浪戛然而止。

短暫的、令人窒息的死寂籠罩了一切。

……

墓園的風裹著陳年骨灰和劣質香燭燒儘的焦苦味。幾片枯死的鬆針落在一片低矮塌陷、刻痕模糊的舊墳堆上。遠處,墓園鏽蝕的歪扭鐵柵欄外,一座爬滿枯藤、幾乎被瘋長的荒草吞沒了一半的哥特式建築靜默矗立。那傾斜的鐘樓像根指向灰白天穹的枯指,殘破窗洞後黑洞洞的,不見一絲煙火氣。

死寂。隻有風刮過鬆柏的嗚咽。不像有人煙的地方。

亞伯把自己縮排一叢濃密發臭的刺柏灌木深處,腐爛的背脊緊貼著冰冷潮濕的墓碑——他已經沒那麼疼了,這具被該隱自殘和他亡命掙紮撕扯得快散架子的破皮囊,暫時被幾根扭結的神經索和裡瑟用粗劣手法生縫進傷口裡的蛆蟲勉強捆紮住。

他盯著孤兒院那扇被藤蔓掩映、半開的沉重橡木門,像個潛伏在腐肉裡的毒蛛。時間粘稠地爬過,幾隻烏鴉在枯枝上嘶啞地爭吵。就在他幾乎要放棄的時候——

哢噠。

輕微的木板擠壓聲。那扇沉重的橡木門被推開了一條稍寬的縫。

一個身影輕盈地躍了出來。

亞伯的瞳孔驟然凝縮。

綠色的頭發。如同最濃稠的盛夏森林深處,被正午陽光穿透葉隙後沉澱的濃綠。並非染料的矯飾,而是某種根植血肉的光澤,在墓園灰濛的晨光裡異常突兀地跳動著。她看起來隻有十三四歲的樣子,穿著條洗得發白、打了幾塊深藍色樸素補丁的及膝布裙。纖細的腳踝裸露著,踩著一雙磨舊但乾淨的棕色皮涼鞋,踩過碎石路麵發出輕快的“嗒嗒”聲。懷裡抱著個蓋著粗麻布的簡陋柳條籃子。

她徑直走向墓園角落裡一小片被簡單清理過的荒地。跪坐下來,將籃子放在一邊。掀開麻布,裡麵是一把鏽跡斑斑的小鐵鏟和幾個用麥草精心包裹的小小樹苗根莖。細白的手指沾著泥土,專注地把一棵小苗埋進濕潤的新坑裡。動作輕柔,像是怕驚醒某個沉睡者。

不是裡瑟口中抱活死貓的詭秘女人。陽光,泥土,細弱的綠苗……這一切乾淨得刺痛了亞伯腐爛的神經。就在他猶豫著要不要現身,甚至那具殘破身軀裡某個早已冰封的角落是否因這綠意晃神時——

風,停了。

彷彿有一隻無形的大手瞬間扼住了墓園的咽喉。連樹枝上那幾隻聒噪的烏鴉都噤了聲,撲棱著翅膀跌跌撞撞地飛向遠方。所有聲音被抽空,空氣沉甸甸地壓下來,凝固成令人心臟驟停的固態。陽光的溫度被某種東西瞬間剝離,隻剩下冰冷刺骨的光線。

濃密的樹冠下方,陰影的邊緣處。一個身影無聲無息地顯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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