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眸！ 第589話 孤獨的旅人．銀行

    他們繞了幾個彎，避開主乾道，走了大約二十分鐘，來到一條稍微整潔些的街道。一家掛著“聯邦儲蓄銀行”牌子的分行出現在眼前。玻璃門擦得還算乾淨，裡麵看起來冷氣十足。

萊因頌推開玻璃門，冰冷的、帶著泥土味道的空氣瞬間包裹了他們。銀行裡人不多，幾個視窗開著，穿著製服的工作人員麵無表情。剛剛清理過的地麵上未乾的水漬映出他們風塵仆仆的身影，與這裡的環境格格不入。

女孩下意識地往萊因頌身後縮了縮，這種明亮、整潔、正式的環境讓她感到莫名的壓迫和恐懼。實驗室之外的世界，對她而言龐大而陌生。

萊因頌彷彿沒有察覺她的不安，徑直走向一個空閒的視窗。視窗後的女職員抬起眼皮，公式化地掃了他們一眼，目光在萊因頌陳舊的外套和女孩不合身的衣服上短暫停留，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審視。

“辦理什麼業務？”聲音平淡，帶著職業性的疏離。

萊因頌沒有回答，而是從帆布包裡取出一個東西，從視窗下推了進去。

那是一枚徽章。材質特殊，呈現出一種曆經歲月沉澱的暗銀色，邊緣有些磨損，但中心雕刻的複雜圖案——一柄環繞著荊棘的斷劍，依舊清晰可見。這是卡薩帝國最精銳的“鐵荊”敢死隊的標識，代表著一段被塵封的曆史和一種超越普通軍銜的許可權。

女職員的臉色瞬間變了。她小心翼翼地拿起徽章，仔細查驗了一番，又抬頭仔細看了看萊因頌那張冷峻卻不容置疑的臉，眼神裡的審視迅速被驚訝和一絲敬畏取代。

“請問……有什麼可以為您服務？”她的語氣恭敬了許多，甚至微微前傾了身體。

“保險箱業務。編號7-4-1-9-alpha。”萊因頌報出一串程式碼，聲音壓得很低，確保隻有女職員能聽到。

“請稍等。”女職員立刻在電腦上操作起來。片刻後，她站起身“請跟我來，先生。”

她引領他們穿過一道安全門，進入銀行後方更加安靜的區域。來到一扇厚重的金屬大門前，她使用了密碼、指紋和虹膜三重驗證——女孩目瞪口呆的看著這些繁瑣的流程，突然意識到自己被帶到了什麼不得了的地方。

片刻後，大門才無聲地滑開。裡麵是一排排冰冷的金屬保險箱櫃。

女職員根據編號找到了其中一個中等大小的保險箱，再次使用鑰匙和萊因頌提供的另一部分密碼，才將其開啟。

“我在外麵等您。”女職員恭敬地說完，退了出去，並輕輕帶上了門。

房間裡隻剩下萊因頌和女孩，以及那個已經開啟的保險箱。

萊因頌從保險箱裡取出一個扁平的金屬盒子。盒子表麵沒有任何標識，隻有一把簡單的密碼鎖。他輸入密碼，開啟盒子。

裡麵沒有檔案，隻有一張薄薄的、黑色的金屬卡片，邊緣鑲嵌著一圈細密的金色紋路，卡麵中央有一個微小的晶片介麵。除此之外，還有一張泛黃的舊照片。照片上是一個穿著舊式軍裝、笑容燦爛的年輕女人，她懷裡抱著一個看起來隻有兩三歲、同樣笑得眼睛彎彎的小女孩。女人的眉眼間能看出與身後女孩依稀相似的輪廓，隻是照片上的女人充滿活力與希望，而身後的女孩隻有蒼白的驚怯。

萊因頌拿起那張黑色金屬卡片，遞給女孩。

“你母親留下的。裡麵是她的全部積蓄和一部分撫卹金。足夠你生活很久。”他的聲音在狹小的空間裡顯得格外清晰“密碼是你的生日。”

女孩愣愣地接過那張冰冷的卡片，它沉甸甸的，似乎承載著難以想象的重量。她的目光落在盒子裡那張照片上，瞳孔微微顫抖。

她伸出手，指尖小心翼翼地觸碰著照片上女人的笑臉，喉嚨像是被什麼東西死死堵住，發不出任何聲音。原來媽媽笑起來是這個樣子……原來自己……也曾那樣笑過。

淚水毫無預兆地湧出，大顆大顆地滾落，砸在冰冷的金屬卡片上，暈開小小的水漬。她沒有發出哭聲，隻是肩膀控製不住地微微發抖，無聲地流著淚。

萊因頌沉默地看著她，沒有安慰，也沒有催促。他隻是安靜地站在那裡，像一座沉默的山，任由悲傷的情緒在狹小的空間裡彌漫。

過了好一會兒，女孩的哭聲才漸漸止住，變成細微的抽噎。她用袖子用力擦了擦眼睛，將那張照片小心翼翼地、無比珍重地放進新衣服內側的口袋裡，緊緊貼著自己的胸口。

然後，她握緊了那張黑色卡片，抬起頭，紅通通的眼睛看著萊因頌，用帶著濃重鼻音的聲音小聲問：“這……能買很多吃的嗎？”

萊因頌看著她淚痕未乾卻寫滿最直接需求的臉，冰封般的眼底似乎極快地掠過一絲難以察覺的波動。

“能。”他肯定地回答“很多。”

他合上空了的金屬盒，將其放回保險箱，然後關上門。

走出銀行時，陽光似乎明亮了一些。

女孩一隻手緊緊捂著胸口放著照片的位置，另一隻手緊緊攥著那張黑色卡片。雖然眼睛還紅腫著，但一直微微佝僂的背似乎挺直了一點。

她亦步亦趨地跟在萊因頌身後，看著前方那個沉默卻帶來食物和“希望”的背影，一種模糊的、名為“依賴”的情緒，在這個清晨，悄然紮根。

萊因頌在街角停下腳步，目光掃過對麵一家看起來還算乾淨的成衣店。

“先去買衣服。”他說“然後吃飯。”

女孩順著他的目光看去，櫥窗裡掛著顏色鮮亮的衣裙。她低下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灰撲撲的寬大男裝，又摸了摸自己枯草般的頭發，第一次對“外表”產生了某種朦朧的意識。她輕輕點了點頭。

“嗯。”

萊因頌邁步向對麵走去。女孩深吸了一口氣，握緊口袋裡的卡片和照片，小跑著跟上他的腳步，第一次主動地將距離縮短到了半步之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