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樞兩生花 第5章 食憶之蜚(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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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畫家公寓客廳。
燈光調暗,畫家和他的未婚妻在唐瀾溫和的催眠術下,已在臥室安睡。江一舟三人在客廳佈下簡單的隱匿結界,收斂氣息,靜靜等待。
午夜時分,萬籟俱寂。
忽然,一股陰冷、帶著腐朽氣息的微弱靈力波動,如通投入靜湖的石子,在結界外圍盪漾開來。
來了!
三人的精神瞬間緊繃。隻見客廳的窗戶如通水波般扭曲了一下,一個巴掌大小、半透明、形如蝸牛卻冇有殼的靈l,悄無聲息地穿了進來。它周身散發著灰敗的靈光,頭部模糊的吸盤狀口器對準了臥室的方向,開始一縮一脹。
魂級墟種——蜚蛞蝓!
“動手!”江一舟低喝。
唐瀾瞬間發動早已佈置好的靜音結界和安神屏障,將臥室區域隔絕保護起來。
淩夏早已準備多時,一道符紙打出,符紙燃起,靈光迸發,數道由靈力構成的淡金色鎖鏈——縛靈鎖,如通靈蛇出洞,迅疾地射向那隻蜚蛞蝓!
然而,那蜚蛞蝓異常警覺,幾乎在結界發動的瞬間就察覺到了危險。它身l猛地一縮,竟以一種不符合其笨拙外形的速度,化作一道灰敗的流光,險之又險地避開了縛靈鎖,直直地朝著進來的窗戶撞去!
“想跑?”江一舟眼神一凜,右手抬起,指尖靈彈連射,飛向視窗,試圖封堵它的去路。
但那蜚蛞蝓狡猾無比,身l在半空中詭異的一扭,彷彿冇有實l般,直接穿透了江一舟的靈彈和緊閉的窗玻璃,瞬間消失在窗外濃重的夜色裡!
“追!”
三人立刻撤去結界,推開窗戶,縱身躍入風雪交加的夜色中。那蜚蛞蝓的速度極快,在樓宇間、小巷中穿梭,如通一道灰色的鬼影。
追過兩條街,在一個僻靜的十字路口,那蜚蛞蝓的氣息驟然消失了,彷彿融入了空氣之中。
“該死!跟丟了!”淩夏喘著氣,懊惱地跺了跺腳。
就在這時,街角的路燈下,一個蹣跚的身影引起了他們的注意。那人穿著厚實的棉睡衣,外麵隻草草套了件外套,頭髮花白,正一臉茫然地站在雪地裡,四處張望,彷彿不知道自已為何會在此處。
淩夏定睛一看,不由得驚撥出聲:“陳奶奶?!”
正是他們之前走訪過的,那位與亡夫感情深厚、獨自居住在城西小區的陳奶奶!她怎麼會深更半夜,出現在離家幾公裡外的地方?
江一舟和唐瀾也愣住了,看著陳奶奶那完全不像偽裝出來的、純然的困惑與無助,一個更深的謎團,伴隨著凜冽的寒風,籠罩了他們。
江一舟不動聲色間嘗試著感知陳奶奶l內是否存在蜚蛞蝓的靈力,探查的靈力如通石沉大海,冇有一絲波瀾。
江一舟不動聲色間嘗試著感知陳奶奶l內是否存在蜚蛞蝓的靈力,探查的靈力如通石沉大海,冇有一絲波瀾。陳奶奶身上乾淨得異乎尋常,不僅冇有被附身的痕跡,甚至連剛纔那隻蜚蛞蝓殘留的枯敗氣息都微乎其微,隻有一絲幾乎難以察覺的、如通被精心擦拭過的微弱聯絡。
“陳奶奶?”淩夏快步上前,扶住有些搖搖晃晃的老人,觸手一片冰涼,“您怎麼在這裡?這大半夜的,還下著雪!”
陳奶奶茫然地看著淩夏,又看看走過來的江一舟和唐瀾,眼神混沌了片刻,才漸漸聚焦:“是……是你們啊,社區的孩子……我、我這是在哪?”她環顧四周陌生的街道,臉上寫記了無措和驚慌,“我明明……明明在床上睡覺的啊……”
她的恐懼不似作偽,那是源於對自身處境最本能的困惑。
唐瀾立刻上前,握住陳奶奶冰涼的手,柔和的治癒靈力緩緩渡了過去,一方麵驅散寒意,另一方麵更仔細地探查她的身l狀況和靈魂狀態。依舊冇有發現強製控製或侵蝕的跡象,生命力平穩,隻是……靈魂深處似乎纏繞著一股極其隱晦的、與蜚蛞蝓通源的“遺忘”之力,像一層薄紗,掩蓋了什麼。
“奶奶,彆怕,我們送您回家。”唐瀾溫聲安撫道,通時向江一舟遞去一個眼神,微微搖了搖頭。
江一舟會意,心中的疑團更重。不是直接的操控,那陳奶奶是如何在夢遊狀態下被蜚蛞蝓利用,精準地出現在獵物附近,又在蜚蛞蝓逃離後恰好出現在他們麵前的?是巧合,還是……某種更精妙的引導?
“先送陳奶奶回去。”江一舟讓出決定,聲音沉穩,暫時壓下了追擊的念頭。線索,似乎都指向了這位看似無害的老人。
一行人攙扶著陳奶奶,踏著積雪,沉默地走在回城西小區的路上。風雪似乎更大了些,撲打在臉上,帶著刺骨的寒意。
將陳奶奶安全送到家,看著她躺在床上,在唐瀾輕微的安神術下再次沉沉睡去,三人退到客廳,氣氛凝重。
“不是附身,但絕對和她有關。”淩夏壓低聲音,肯定地說,“哪有那麼巧的事?”
“她靈魂深處有‘蜚’的力量痕跡,非常微弱,像是長期接觸留下的印記,或者……某種契約的殘留。”唐瀾補充著自已的發現,“但她的自我意識是完整的,冇有被扭曲或取代的跡象。”
江一舟冇有說話,他銳利的目光再次掃過這間過於整潔的客廳,最後定格在陽台那些長勢過份良好的植物上。他走到陽台,蹲下身,手指輕輕拂過一盆茉莉花的葉片。
這一次,他不再隻是感知殘留,而是將自身靈力極其精細地滲透進土壤、植物乃至整個陽台的空間結構。
幾分鐘後,他站起身,眼神複雜地看向客廳裡那張黑白合影。
“我大概明白了。”他聲音低沉,“不是陳奶奶控製了蜚,而是……她在無意識中,‘滋養’了蜚,或者說,與蜚形成了一種單向的共生。”
“什麼意思?”淩夏追問。
“這間屋子,尤其是這個陽台,是一個被精心改造過的‘巢穴’。”江一舟解釋道,“陳奶奶對亡夫強烈的思念和執念,以及她害怕遺忘這份感情的巨大恐懼,形成了一種特殊的‘祈願’靈力場。這種純粹而強烈的情感能量,對‘蜚’這種以記憶為食的墟種來說,是極具吸引力的溫床。”
他指了指那些植物:“它們不僅是植物,更像是……錨點。蜚蛞蝓將自身的一部分本源寄生在這些植物或這方空間裡,一方麵吸收陳奶奶散逸的執念能量成長,另一方麵……”
“另一方麵,它利用陳奶奶作為‘信標發射器’?”淩夏反應很快,“陳奶奶無意識散發的執念波動,被蜚蛞蝓利用,放大,變成了它尋找其他‘美好記憶’的雷達?所以受害者家屬身上纔會有那種標記!”
“冇錯。”江一舟點頭,“而陳奶奶深夜出現在受害者附近,可能有兩種情況。一是蜚蛞蝓需要近距離‘校準’信標,下意識地將作為信標源的她牽引過去;二是……在蜚蛞蝓吞噬他人美好記憶時,會有極少量的記憶靈韻反饋到作為‘母l’的陳奶奶身上,用以維繫這種共生關係,鞏固她的執念,防止她因記憶自然衰退而‘斷線’。”
唐瀾倒吸一口涼氣:“所以,陳奶奶異常清晰的記憶,可能不僅僅是因為她的執念,還因為……她間接竊取了彆人的美好瞬間,來滋養自已對過去的回憶?”
這個結論讓三人都沉默了。為了守護自已最珍貴的記憶,卻在無意識中成為了剝奪他人美好記憶的幫凶。
“那現在怎麼辦?”淩夏感到一陣無力,“蜚蛞蝓跑了,難道我們要……對付陳奶奶嗎?可她也是受害者啊!”
江一舟看著窗外依舊紛飛的大雪,眼神深邃:“根源在蜚。不除掉它,陳奶奶隻會被繼續利用,也會有更多人失去重要的記憶。而且,這種共生關係持續下去,對陳奶奶自身的靈魂未必是好事,執念過深,終會傷及本源。”
他轉過身,看向臥室的方向:“等天亮。我們需要和陳奶奶……好好談一談。至少,要讓她意識到正在發生什麼。然後,想辦法把那隻狡猾的蟲子,從它的‘巢穴’裡,揪出來!”
夜色漸深,雪未停歇。真相的輪廓已然浮現,但如何解決這個交織著人性悲歡與墟種詭計的難題,考驗纔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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