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選風華 第1088章 保持真我
石井一郎踉蹌後退，枯瘦的手指死死抓住衣襟，眼中滿是驚駭。
“這……這是……”
“太真印記？！”
一陣寒意順著他的脊背竄上來，讓他渾身汗毛倒豎。
作為石井家嫡係血脈，他比在場的任何人都清楚這個金蓮印記意味著什麼。
那可是千年未現的太真傳承，是連扶桑國的皇室都夢寐以求的至高秘寶。
“幾百年了……不，上千年了……”
他喃喃自語，乾裂的嘴唇不住顫抖，
“自《扶桑神異錄》記載以來，竟真有人能飲儘三杯……”
與此同時，他的腦海中閃過家族秘典中的記載：
在太真仙子東渡之前，扶桑原住民不過是一群不通修行的蠻夷。
是那位大夏仙子在三途川畔開壇講道，傳授吐納之法、煉丹之術，才讓扶桑有了修行傳承。
隻是後來為維護國體顏麵，這段曆史被扶桑國皇室刻意淡化，甚至被篡改成“天照大神賜法”的傳說。
他陰鷙的目光如毒蛇般死死纏在司徒念兒身上——這位傳說中太真仙子的傳承者。
看著她眉心那漸漸消失的金蓮印記，看著她周身流轉的道韻，石井一郎的腦海中突然閃過一個瘋狂的念頭——
若能將她帶回扶桑國……若能將她獻給天皇陛下……
他的呼吸驟然急促，乾癟的胸膛劇烈起伏。
恍惚間，他彷彿已經站在了京都金碧輝煌的紫宸殿上，看著滿朝公卿震驚失色的麵孔；
聽見天皇用顫抖的聲音賜下“國師”的封號；
甚至能想象到那些曾經輕蔑他的貴族們，如今不得不跪伏在他腳下的屈辱模樣……
“真是無心插柳柳成蔭！天佑石井家！天佑我石井一郎！”
他在心中瘋狂嘶吼，眼中閃爍著病態的狂熱，
“比起父親當年獻上的戰鬼，這可是活生生的太真傳人啊！有了她，足以讓石井家淩駕於除皇室以外的任何家族之上！”
此刻，他已經被這瘋狂的幻想衝昏了頭腦，什麼三堂搜查，什麼血刃堂的機密，全都被他拋到了九霄雲外。
這意外收獲的價值，遠超這些千百倍！
但轉瞬間，一陣冷風吹過，將他從瘋狂的幻想中拉回了現實。
他陰鷙的目光掃過在場的每一個扶桑弟子——這些人都知道得太多了。
特彆是那幾個特影局的探子，絕不能讓他們活著回去報信。
“必須做得乾淨利落些……”
他在心中暗暗盤算著，眼神中透露出一絲狠厲和決絕。
實際上，這第三杯看似清冽甘醇的茶湯，暗藏的凶險遠超想象。
飲者需有為摯愛舍棄一切的覺悟——權勢、地位、修為、性命，乃至輪回轉世的機會。
但這絕非意味著要迷失本心、拋棄自我，而是要在保持真我的前提下，達到一種超然物外的境界。
這其中的玄機之深，就連見多識廣的李佑都未能參透。
若他早知此茶凶險至此，恐怕會不顧一切出手阻止司徒念兒飲下。
再說回司徒念兒，當茶湯入喉的刹那，她的神識驟然被捲入一個玄妙的空間。
浩瀚星空在她頭頂流轉，足下是平滑如鏡的湖麵，每一步都激起漣漪般的道韻。
遠處，一個頭戴鳳冠的身影背對著她，聲音穿越時空而來，空靈而悠遠：
“你可願為他散儘畢生修為？”
“你可願為他永墮無間輪回？”
“你可願為他放棄你所珍視的一切？”
……
每個問題都如洪鐘大呂一般，震得她神魂顫動。
司徒念兒驚訝地發現，不知是主動還是被迫，自己竟真在認真思考這些假設——若真到那一刻，她會如何選擇？
恍惚間，張凡的笑顏在星河中浮現。
那個總是喚她“兄弟”的少年，那個讓她牽腸掛肚的身影……
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她的道心在鏡湖上蕩起清澈的漣漪：
“若他需要，我願以命相護。”
“縱使修為儘散、輪回斷絕，亦在所不惜！”
就在司徒念兒即將沉淪於犧牲的執念時，喉間突然湧上一股腥甜。
茶湯在口中劇烈翻湧，竟化作滾燙的血水逆流而上，灼燒著她的咽喉。
“不……”
她痛苦地弓起身子，意識開始變得模糊，彷彿置身於一片混沌的迷霧之中，四周是無儘的黑暗和迷茫。
就在她感覺自己即將被這痛苦和迷茫徹底吞噬的瞬間，一道靈光如同劃破夜空的閃電，狠狠地劈開了眼前的迷霧。
在這道靈光的照耀下，腦海中那些被執念掩蓋的過往畫麵如潮水般湧來。
她看見年幼的自己坐在庭院裡的梧桐樹下，母親正溫柔地為她梳發。
“念兒，”
母親的聲音如同三月的細雨，
“真正的善良不是委曲求全，勇敢也不是不顧一切。記住，守護他人的前提，是先守護好自己的本心。”
她看見在初級武靈學院時，自己與夥伴們在暴雨中的訓練場上並肩而立。
雨水混合著汗水從額頭滑落，張凡朝她伸出手：
“彆總想著一個人扛，我們是一個團隊！”
那一刻，少年堅定的眼神比任何誓言都令人心安。
她看見某個深夜的藏書閣，自己因過度修煉而昏倒。
醒來時，張凡罕見地對她發了脾氣：
“你以為糟蹋自己就是負責任嗎？”
少年攥緊的拳頭微微發抖，
“看著你這樣……我……”
未儘的話語裡，是掩不住的疼惜。
這些畫麵如同電影般在她腦海中一一閃過，每一個畫麵都像是一把重錘，狠狠地敲擊著她的心靈。
她突然意識到，自己先前所追求的犧牲和奉獻，何嘗不是一種自私？
用自我感動來綁架對方，用傷痕累累來證明深情——這根本不是愛，而是執唸的枷鎖。
“原來……我一直都錯了……”
司徒念兒突然輕笑出聲，帶血的唇角揚起釋然的弧度，
“若他知曉我為他舍棄本心，成為另一個人，怕是第一個不答應。”
她突然明悟：
“真愛從不該以迷失自我為代價。”
似有所感，星空中的身影明顯一顫，四周的星辰都為之搖曳。
“若為他好，我願傾儘所有；”
司徒念兒抹去唇邊的血痕，
“但若要違背本心，扭曲真我，那這份執念，便不配稱為愛。”
話音落下的刹那，奇跡發生了——口中腥甜的血水突然重新化作甘泉，灼燒感轉為溫潤的暖流。
星空中那道始終背對她的身影終於緩緩轉身，
“善。”
太真仙子的臉上露出千年未見的笑容，聲音如清泉滌蕩：
“不昧本心，方見真情。”
“不忘自我，始得永恒！”
隨著這聲歎息，整個星空開始旋轉收縮，最終化作一點金芒徹底消失。
直到此刻，她才真正明白——這第三杯茶的考驗，不是為愛犧牲的勇氣，而是在深愛中保持真我的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