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選風華 第1250章 心臟偏右
柳鳳兒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繼續道:
“就在……就在新婚當晚,紅燭高燃,我滿心歡喜地將那份視若生命的文書原件捧到他麵前……然而,等待我的,不是溫存,而是……”
“而是他手中那柄淬了劇毒的匕首,狠狠地……貫穿了我的左胸!”
她彷彿還能感受到那刺骨的劇痛和寒意,下意識地捂住了胸口。
“我當時難以置信地看著他,完全不明白這是為什麼?甚至忘了疼痛,隻想知道一個答案……”
“他看著我詫異的表情,才冷笑著道出了真相。”
“他說,他本就是血影盟的人,跟汪家是一夥的,接近我的唯一目的,就是這份能指證汪家的鐵證文書!”
“他還說……說我昏迷那天,他其實就在不遠處看著。若不是在我身上搜遍了也找不到那份文書,他根本不會耐著性子,陪我演這麼久的兒女情長!”
柳鳳兒眼中充滿了被背叛和愚弄的絕望,複述著蕭無咎當時的話語。
“我當時不甘心,用儘最後力氣問他……”
“既然……既然隻是為了文書,我已經告訴了你藏匿的地點,你為什麼……為什麼不自己去取,非要等到……成婚這天?”
其他人也都好奇的看著她,等待著她的下文。
“他當時俯下身,用那種……充滿了譏誚和殘忍的眼神看著我,說……”
“因為,我不確定你說的是真是假啊,我的好娘子。萬一那是你設下的陷阱呢?隻有讓你心甘情願、毫無戒備地親自取回來,才能證明……它是真的啊……你看,我多瞭解你,你果然沒讓我失望。”
“那一刻……”
柳鳳兒的聲音輕得像一陣即將消散的風,卻帶著蝕骨的寒意,
“我隻覺得整個世界都在眼前崩塌碎裂,徹底陷入了無邊的黑暗和冰冷。”
“我對他毫無保留的信任、這一年多來建立的全部愛戀、以及對未來所有的希冀和規劃……”
“全都在那柄淬毒的匕首和他冰冷的嘲諷中,化為了最尖銳、最寒冷的冰碴,將我的人生……刺得千瘡百孔,體無完膚。”
她慘然一笑,那笑容比哭更令人心碎:
“多麼可笑……我竟然以為自己在絕境中找到了可以托付一生的良人,以為從此以後,不再是孤身一人麵對這血海深仇……”
“卻不知,自己從頭到尾,都沉溺在彆人精心策劃的劇本裡,是一個愚蠢透頂、被人玩弄於股掌之間的可憐棋子……”
帳篷內一片死寂,連篝火燃燒的聲音都顯得格外刺耳。
蘇瀾、張凡等人眼中充滿了難以言喻的同情與壓抑的怒火。
此刻,他們終於明白,為何柳鳳兒對蕭無咎的恨意會如此之深,如此之烈!
這不僅僅是背叛,這是一場處心積慮、將人的真心與尊嚴踐踏到極致的殘忍虐殺。
四當家和六當家更是氣得渾身發抖,雙目赤紅,拳頭握得咯咯作響。
他們恨不得立刻衝出去,將蕭無咎那個狼心狗肺的畜生從墳墓裡拖出來,再千刀萬剮一次!
空氣中彌漫著一種沉重得令人窒息的悲憤。
良久,姚佩瑤才深吸一口氣,打破了沉默,
“那……後來,風兒姐你又是如何……”
她問不下去了,左胸被淬毒的匕首貫穿,任誰聽來都是十死無生的絕境。
她實在無法想象,柳鳳兒是如何從那樣的絕境中活下來的。
柳鳳兒明白姚佩瑤未儘的疑問,她接過話頭,語氣帶著一種劫後餘生的恍惚:
“你是想問,我為什麼還能活下來,對嗎?”
她輕輕撫上自己的左胸,那裡似乎還殘留著劇痛,
“當時,我問出那個問題後,巨大的生理痛苦和心理上的絕望交織在一起,我便再也支撐不住,暈死了過去。”
“蕭無咎……他大概以為我必死無疑,甚至連補刀都懶得做,拿著那份他處心積慮想要得到的文書原件,便揚長而去了。”
“我也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或許是一天,或許是兩天……”
“或許是因為滔天的恨意和不甘,又或許是因為柳家七十三口冤魂的呼喚……”
柳鳳兒的眼神變得有些悠遠,
“總之,在一片黑暗和冰冷中,我……竟然又奇跡般地恢複了意識,醒了過來。”
孫昊陽聽得目瞪口呆,下意識地脫口而出:
“這……這怎麼可能?!那可是直接刺入心臟位置的致命傷啊!而且匕首上還有劇毒!”
柳鳳兒看向眾人疑惑的目光,緩緩解釋道:
“我能從那樣的絕境中活下來,第一是因為,我的體質天生與常人有些不同。尋常人的心臟居於左胸,但我的心臟……卻生得偏右了幾分。”
“蕭無咎那致命的一刀,雖然狠毒地穿透了我的左胸,卻險之又險地避開了心脈要害,並未當場要了我的性命。這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那毒呢?”
孫昊陽忍不住追問,
“淬毒的匕首,即便未刺中要害,毒素一旦隨著血液蔓延開來,也絕對是致命的啊!”
“這就是第二個僥幸之處了。”
柳鳳兒點了點頭,繼續道,
“後來我經過多方查證才知曉,蕭無咎所用的毒,名為碧磷散,其性陰寒劇烈,見血封喉。”
“但或許是造化弄人,那日為了營造新婚氣氛,屋內燃著大量的紅燭,取暖的火盆也燒得極旺。這種陰寒之毒,在高溫環境下,毒性發作會變得遲緩一些。”
“更重要的是,”
她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決絕,
“我醒來後,深知若不立刻處理,依舊難逃一死。我憑著最後一點力氣,用隨身攜帶的匕首,剜掉了傷口周圍大片被毒血浸染的皮肉……”
她的話語平靜,但眾人卻能想象出那血淋淋的場景,需要何等的意誌才能對自己下此狠手!
連幾個大男人都聽得齜牙咧嘴,倒吸涼氣。
“好在蕭無咎的目的隻是那份文書原件,並未搜走我身上的空間戒指。”
“我強忍劇痛,取出其中珍藏的解毒丹藥服下,又尋了些止血生肌的草藥敷在傷口上,這才勉強吊住了一口氣……”
“之後……我便拖著這殘破之軀,開始了又一次……漫無目的逃亡。”
而柳鳳兒所不知道的是,就在她離開那處新房後不久,蕭無咎曾去而複返。
原來,在他拿著文書返回血影盟的路上,那股強行壓下的、複雜難言的心緒卻如同野草般瘋長。
他發現自己雖然一開始隻是做戲,但在長達一年的相處中,對柳鳳兒並非全無真情。
特彆是在那匕首刺入她胸膛、看到她眼中難以置信的絕望的那一刻,一種尖銳的刺痛感竟然後知後覺地攫住了他的心臟。
一種莫名的衝動驅使著他,讓他鬼使神差地折返了回去。
心中想著,無論如何,至少……要替她收殮安葬,讓她入土為安,也算是對這段扭曲關係的一個交代。
然而,當他回到那間還殘留著喜慶卻已一片死寂的木屋時,卻發現地上隻剩下一灘尚未乾涸的血跡,柳鳳兒的“屍體”竟不翼而飛!
蕭無咎怔在原地,看著空蕩蕩的房間和窗外漆黑的夜色,最終隻能歸結於是被夜間出沒的妖獸叼走了。
他心中五味雜陳,既有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失落與悵惘,更有一種人死如燈滅、恩怨兩消的釋然和冷漠。
而後,念及父親在等著自己,便不再深究,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