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曜破穹 第43章 七曜問心路 二
的記憶畫麵，強行塞入她的識海；它模擬著極致的痛苦——經脈寸斷、神魂撕裂、萬蟻噬心，種種超越肉身承受極限的痛楚被千百倍放大，作用於她的感知；它更引動並放大她內心最深處的恐懼與負麵情緒——子謙在碧光中氣息徹底消散、爺爺炎煌悲痛欲絕的麵容、朱雀聖山在幽冥教攻擊下化為廢墟、淩清羽失望的眼神……一幕幕最不願見到的場景，如同最惡毒的詛咒，在她腦海中輪番上演，瘋狂衝擊著她本就因傷勢而搖搖欲墜的意識防線。
「放棄吧……你太弱了……」
「他註定要死，你的掙紮毫無意義……」
「看看你這狼狽的樣子，憑什麼去救他？」
「沉睡吧，沉睡就沒有痛苦了……」
惡意的低語如同附骨之疽，在洪流的喧囂中顯得格外清晰，不斷瓦解著她的鬥誌。
「啊——！」
光幕中，火嫻雲的身影劇烈地顫抖起來，她再也無法保持站立，蜷縮著倒在地上，雙手死死地抱住頭顱，指甲深深掐入頭皮，帶來一絲微不足道的刺痛試圖對抗那靈魂層麵的風暴。她的身體弓起，如同煮熟的蝦米，喉嚨裡發出壓抑到極致的、如同幼獸哀鳴般的嘶吼。七竅開始滲出觸目驚心的血絲，在她蒼白如雪的臉上劃出淒豔的痕跡。她的眼神時而渙散，時而充滿痛苦與掙紮，那藍色的洪流彷彿要將她的自我意識徹底衝刷、稀釋、湮滅！
「嫻雲！」淩清羽看得心膽俱裂，忍不住向前踏出一步，周身微弱的青光亮起，竟想強行衝擊那試煉入口，卻被炎煌一隻沉穩如山嶽的手按住了肩膀。老聖皇的手掌也在微微顫抖，手背上青筋隱現，但他渾濁而銳利的眼中，是絕對的冷靜與一絲深藏的痛苦：「這是她的路……無人可替。」
赤離長老屏住呼吸，懷抱著子謙的碧光封印，感覺自己的心臟也彷彿被那藍色洪流攥緊。玄璣真人麵色凝重，木青璿則輕輕歎息，眼中充滿了憐憫與一絲期待，她知道，這一關，外力毫無用處，唯有靠闖關者自身那不可摧毀的意誌。
試煉空間內，火嫻雲的意識在無邊無際的藍色風暴中浮沉，彷彿下一刻就要徹底熄滅。放棄的念頭如同甜蜜的毒藥，不斷誘惑著她。是啊，太痛苦了，放棄吧，隻要放棄，這一切折磨都會結束……
就在她的意識即將被徹底吞噬，沉入永恒黑暗的前一刹那——
一幅畫麵，如同劃破夜空的閃電，猛地劈開了重重迷霧，清晰地烙印在她瀕臨崩潰的識海核心：那是戈壁石縫中，子謙渾身浴血，左肩插著幽藍短刺，臉色慘白如紙，卻依舊將她和老婆婆死死護在身後，用溯光劍支撐著身體，麵對強敵，回過頭，對她露出的那個笑容——不是安慰，不是絕望，而是一種近乎瘋狂的、桀驁的、彷彿在說「相信我，我們不會死在這裡」的燦爛笑容！
那笑容，如同最後的薪火，點燃了她靈魂深處最後的力量！
「吼——！！！」
一聲並非從喉嚨，而是從靈魂最深處迸發出的、混合著無儘痛苦與不屈意誌的呐喊，轟然炸響！那簇一直潛伏在她神魂核心，代表著「守護」執唸的金紅色火焰——「守護之焰」，在這一刻，以前所未有的姿態，猛烈地燃燒起來！
它不再是被動地防禦，而是主動地綻放！它不是去對抗那無儘的藍色洪流（那註定是徒勞的），而是化作一道溫暖、堅定、不容侵犯的光暈，牢牢地、死死地護住了她意識最後的核心，護住了那個關於「要救他」的、最簡單也最執拗的念頭！
任他洪流滔天，資訊混亂，痛苦加身，恐懼肆虐！我自一念不滅，守護之心，永世長存！
她的身體依舊在痛苦地痙攣，七竅依舊在流血，但她的眼神，透過光幕，透過那無儘的藍色風暴，竟然重新凝聚起一點璀璨如鑽石般的光芒！那是不屈，是決絕，是超越了肉身痛苦與神魂折磨的、純粹到極致的意誌之光！
時間，在眾人揪心的等待中，又過去了漫長的五個多時辰。
當那第三顆曜藍星辰的光芒，終於從劇烈波動轉為一種深邃而穩定的藍色時，山門前所有人，包括玄璣真人和木青璿在內，都情不自禁地暗暗鬆了一口氣。
淩清羽脫力般後退一步，這才發現自己後背已被冷汗浸透。炎煌緩緩閉上了眼睛，掩去眼底那一閃而逝的水光，再睜開時，已恢複了古井無波，隻是那緊抿的嘴角，泄露了他內心的波瀾。
赤離長老長長地撥出一口濁氣，低頭對碧光中的子謙輕聲道：「小子，你看到了嗎？這丫頭……為了你，連命都不要了……」
第四關：曜赤·戰魂試煉
幾乎沒有給外界任何喘息之機，第四顆星辰驟然亮起！那是熾烈如血、彷彿能點燃虛空的赤紅色光芒！
光幕中的景象再次清晰。火嫻雲發現自己置身於一座巨大無比、古老而斑駁的巨石角鬥場中央。四周是望不到頂的、刻滿了無數戰鬥痕跡的牆壁，空氣中彌漫著鐵血與肅殺的氣息。
她的對手，無聲無息地在她對麵凝聚。當看清那身影時，火嫻雲的瞳孔猛地收縮。
那赫然是另一個「火嫻雲」！一模一樣的容顏，一模一樣的朱雀血脈氣息，甚至連身上散發出的聖力波動，都完美複刻了她全盛時期的狀態——聖兵境中期巔峰，聖力充盈，氣血旺盛，眼神銳利，周身繚繞著熾熱的流火！
而反觀真正的火嫻雲，經過前三關的摧殘，她已是強弩之末。聖力近乎枯竭，經脈如同被撕裂般疼痛，神魂疲憊欲死，身體搖搖欲墜，連站著都顯得無比艱難。這完全是一場不對等的、看似毫無懸唸的戰鬥！
「擊敗她，或者，堅持到她力量耗儘。」宏大的意念再次降臨。
映象「火嫻雲」動了！她沒有絲毫遲疑，身法施展，正是《流火舞》！身影化作一道赤紅流火，靈動迅捷，帶著灼熱的氣浪，瞬間逼近！同時，焚羽劍出鞘（雖是能量模擬，卻與真實無異），劍尖震顫，一點凝聚的朱雀聖火如同毒蛇吐信，直刺本尊咽喉！正是《鳳翼天翔》的起手式！
快！狠！準！完美複刻了火嫻雲全盛時期的戰鬥風格與淩厲攻勢！
重傷的火嫻雲根本來不及做出同等精妙的應對，隻能憑借殘存的本能和意誌，狼狽地向側後方翻滾，同時將體內最後一絲聖力凝聚在手臂上，勉強格擋。
「嘭！」
赤紅劍芒擦著她的手臂掠過，護體聖力瞬間潰散，手臂上留下一道焦黑的灼痕，劇痛鑽心。她踉蹌著站穩，氣血翻湧，又是一口鮮血噴出。
映象毫不停留，攻勢如同狂風暴雨，流火舞步變幻莫測，鳳翼天翔劍劍致命，偶爾還會夾雜著幾道精準的「星火咒」，乾擾她的判斷和閃避。
火嫻雲隻能不斷地躲閃、格擋，每一次碰撞都讓她傷上加傷，鮮血幾乎將她殘破的衣裙徹底染紅。她就像暴風雨中的一葉扁舟，隨時可能被徹底撕碎。硬拚，絕對是死路一條！
她的大腦在極致的壓力下瘋狂運轉。不能力敵，隻能智取！這個映象擁有她全盛時期的一切技巧和力量，但它……它沒有經曆之前的磨難，沒有那份在絕境中領悟的「守護」意誌，沒有那份對力量更精微的掌控！
想到這裡，火嫻雲的眼神變了。她不再試圖去模仿映象那流暢而爆烈的攻擊，而是開始運用在第二關「萬物生息」中領悟到的、對聖力極致入微的控製技巧。她將僅存的、稀薄得可憐的聖力，不再用於大範圍的防禦或攻擊，而是凝聚成一點，隻在最關鍵的時刻，用於最細微的格擋或偏移，以最小的消耗，化解對方最凶險的攻擊。
同時，她開始運用在第三關「意誌洪流」中錘煉出的、遠超從前的堅韌意誌。無視肉身的劇痛，無視不斷流逝的力氣，將全部心神都投入到觀察映象的攻擊模式中，尋找那可能存在的一絲破綻——屬於「完美複製品」所缺乏的、臨機應變的靈性！
她不再與映象比拚速度和力量，而是開始了一場耐心與意誌的較量。她如同最狡猾的獵手，在狂風暴雨般的攻擊中艱難周旋，一次次與死亡擦肩而過，身上的傷痕越來越多，氣息越來越微弱，但她的眼神，卻越來越亮！
終於，在不知第多少次被擊飛，撞在角鬥場冰冷的牆壁上後，她猛地發現，映象在施展完一套連貫的《流火舞》接《鳳翼天翔》後，為了追求極致的速度與威力，其能量運轉出現了一個極其短暫、幾乎無法察覺的凝滯！那是完美複刻招式時，固有的、無法消除的微小破綻！全盛時的她自己也未必能意識到，但在此刻意識高度集中的她眼中，卻被無限放大！
就是現在！
火嫻雲用儘最後力氣，猛地蹬踏身後牆壁，不是後退，而是如同撲火的飛蛾，義無反顧地衝向再次襲來的映象！她沒有施展任何華麗的劍招，隻是將體內最後所有的聖力，連同那簇「守護之焰」的意誌，全部灌注到右手食指與中指之上，化作一道凝練到極致、無聲無息的金紅色指風，在那漫天赤紅劍影的掩蓋下，精準無比地——點向了映象因招式銜接而微微遲滯的胸口能量核心！
「噗——」
一聲輕微的、如同氣泡破裂的聲響。
映象前衝的身影驟然僵住，那淩厲的劍勢戛然而止。她低頭，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胸口那一點迅速擴大的金紅色光芒。下一刻，整個能量身軀如同破碎的瓷器般，寸寸龜裂，最終「嘭」的一聲，化作漫天赤紅色的光點，消散在角鬥場中。
火嫻雲保持著前指的姿勢，僵立在原地，隨即，力竭般地向前倒去，重重摔在冰冷的地麵上，陷入了短暫的昏迷。
山門外，第四顆赤曜星辰，光芒大放，穩定如初。
這一次，連玄璣真人都忍不住撫掌輕讚：「妙哉！不以力勝，而以智取，以弱擊強，窺得一線生機！此女戰鬥天賦，已不拘泥於形式，近乎於『道』矣！」
炎煌的眼中，終於露出了難以掩飾的驕傲。他的孫女，真的長大了。
淩清羽看著光幕中那道昏迷的、遍體鱗傷的身影，心中充滿了難以言喻的震撼與敬意。
時間，又過去了約四個時辰。
當火嫻雲從短暫的昏迷中掙紮著醒來，拖著幾乎散架的身體，勉強支撐著站起來時，第五顆星辰，亮起了厚重、承載一切的黃色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