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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曜破穹 第2章 課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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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晨光熹微,悠遠而渾厚的鐘聲便如同無形的波紋,滌蕩過外院的千山萬壑,喚醒了新的一天。

愈子謙和火嫻雲早已穿戴整齊,那身青色的弟子服依舊顯得有些寬大,袖口和褲腳都需要仔細地挽起幾道。兩人隨著逐漸彙聚起來的人流,向著位於外院中心區域的講學堂走去。

他們年紀小,身形在人群中顯得格外突出,如同青草叢中兩株剛剛破土的嫩苗。一路行來,投向他們的目光複雜各異。有純粹的好奇,有善意的微笑,但更多的,是毫不掩飾的審視、探究,以及一種基於年齡和資曆的、居高臨下的輕視。竊竊私語聲如同夏日蚊蚋,縈繞在耳畔。

「看,就是他們倆,昨天新來的,聽說直接住進了青竹苑?」

「青竹苑?那地方不是一直空著嗎?環境是不錯,但也太偏僻了。」

「這麼小的娃娃,毛都沒長齊吧?能聽懂講師在講什麼?怕是哪個大家族塞進來鍍金的……」

「哼,外院競爭多激烈,可不是小孩子過家家的地方,等著瞧吧,用不了幾天就得哭鼻子。」

嫻雲聽著這些議論,有些不自在地低了低頭,下意識地往子謙身邊靠了靠,小手輕輕抓住了他的衣袖。子謙卻恍若未聞,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隻是微微垂著眼瞼,看似在專注腳下的路,實則那清澈的眼眸深處,已悄然將幾個議論聲最大、眼神最為不善的弟子樣貌記了下來。龍族血脈深處的高傲讓他本能地感到不悅,但「潛龍勿用」四個字如同枷鎖,牢牢束縛著他的衝動。他隻能將那一閃而過的冷芒壓下,藏在看似平靜的外表之下。

講學堂規模宏大,足以容納數百人同時聽講。第一堂課是《大陸通史》,授課的是一位姓嚴的講師,頭發花白,麵容古板,眼神銳利如鷹,掃視過來時,帶著一股不怒自威的氣勢。他聲音不高,卻異常清晰,彷彿能直接敲打在人的神魂之上,講述著天元大陸的格局演變、各方頂尖勢力的起落沉浮,以及那些掩埋在曆史塵埃中的上古秘辛與神話傳說。

講堂內大部分弟子都正襟危坐,不敢有絲毫懈怠。嚴講師是外院出了名的嚴厲,學識淵博,但也最厭惡弟子不求甚解、渾渾噩噩。

當嚴講師講到「上古時期,一些強大的血脈傳承者,往往擁有移山填海之能,然其成長之路亦遍佈荊棘,多有天折者,蓋因……」時,子謙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體,原本平靜的眼神瞬間變得無比專注,連呼吸都下意識地放緩了。這關乎他自身最核心的秘密,由不得他不全神貫注。

嚴講師目光如電,掃過全場,立刻便注意到了這個年紀最小、卻聽得最為投入,甚至周身氣息都因他的講述而產生細微共鳴的弟子。他心中一動,停下了講述,古板的目光落在子謙身上,聲音平淡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愈子謙。」

被突然點名,整個講堂所有的目光,如同數百道聚光燈,瞬間齊刷刷地聚焦在了那個小小的青色身影上。不少弟子臉上露出了看好戲的神情,尤其是之前那些出言不遜者,更是嘴角勾起,等著這個「關係戶」在嚴講師的威嚴下出醜,甚至有人已經準備好了嗤笑聲。

嫻雲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緊張地攥緊了拳頭。

眾目睽睽之下,子謙從容地站起身。他身形雖小,站姿卻如紮根岩石的青鬆般挺拔,沒有絲毫怯場。他麵向嚴講師,微微躬身:「弟子在。」

「你可知曉,」嚴講師撫了撫花白的胡須,緩緩問道,「為何史載中,那些身負強大血脈者,在其成長初期,多選擇隱匿自身,韜光養晦,而非張揚於世,顯露鋒芒?」

問題丟擲,講堂內愈發安靜。這是一個開放性的問題,教材上並無標準答案,全憑個人悟性見解。

子謙略一沉吟,清亮而平穩的聲音便在落針可聞的講堂中清晰地響起:「回講師,學生愚見,以為原因有三。」

開口便條理分明,讓一些準備看笑話的弟子微微一愣。

「其一,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堆出於岸,流必湍之。」他引經據典,語氣不急不緩,「過早暴露自身天賦與血脈之異,如同稚子懷抱重金行於鬨市,極易引來宵小之輩的妒忌、貪婪,與不擇手段的扼殺。非但於自身成長無益,反而會招致殺身之禍,使天才夭折於繈褓之中。隱匿,是出於對殘酷現實的認知,是一種必要的自我保護。」

他頓了頓,繼續道:「其二,血脈之力,如同未經馴服的洪荒猛獸,磅礴浩瀚,卻也野性難馴。幼時心性未定,見識未廣,意誌不夠堅韌,若驟然獲得遠超自身掌控能力的強大力量,極易被力量的表象所迷惑,心性失衡,從而被力量反噬,迷失本心,墮入魔道者有之,無法承受力量而爆體身亡者亦有之。故而,隱匿期,亦是磨礪心性、學習掌控、認識真我的關鍵時期。需讀萬卷書,行萬裡路,明辨是非,堅固道心,方能駕馭力量,而非為力量所奴役。」

說到此處,他目光掃過全場,那些原本帶著輕視的目光,此刻大多已被驚訝取代。子謙的聲音依舊平穩,卻多了一份超越年齡的沉凝:「其三,潛藏期,並非消極的躲避,而是積極的積累與觀察。可藉此避開外界紛擾,不為虛名所累,不為俗務所困,默默夯實道基,錘煉技藝,讀書明理,洞察世事人心。待根基穩固如山,心智成熟通透,時機到來之日,方能如潛龍出淵,一飛衝天,翱翔於九天之上,行得更穩,走得更遠。」

「行穩致遠」四個字落下,講堂內陷入了一片死寂。

這哪裡像一個五六歲孩童能說出的見解?這分明是對力量、對人性的深刻洞察!條理之清晰,邏輯之嚴密,見解之深刻,尤其是其中蘊含的那種對「道」與「心」的重視,讓許多高年級弟子都陷入了沉思,臉上火辣辣的。

嚴講師古板的臉上,罕見地浮現出一絲極淡的驚異,他仔細地打量著子謙,彷彿要重新認識這個年幼的弟子。他那雙閱儘世事的眼中,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讚賞。沉默了片刻,他緩緩點頭,聲音依舊嚴肅,卻比剛纔多了一絲幾乎無法察覺的溫度:「見解獨到,切中肯綮,非死記硬背之功。很好,坐下。」

子謙再次躬身一禮,平靜地坐下,彷彿剛才那段引發滿堂寂靜的論述,隻是完成了一次再普通不過的課堂問答。嫻雲看著他,眼中充滿了驕傲與崇拜,比自己被表揚了還要開心。

接下來的《靈植基礎》課,則成了嫻雲的主場。授課的是一位姓柳的女講師,性情溫和,講解細致。當講到一株三品靈植「赤焰花」時,嫻雲舉起小手,在柳講師鼓勵的目光下站起身。

「講師,」嫻雲聲音清脆,如玉石相擊,「典籍上記載赤焰花性喜陽,畏陰寒,需充沛火靈氣滋養。但學生曾在一本古老的遊記雜談中看到,其實它在月圓之夜,會悄然吸收一絲極陰的月華,用以平衡自身過於旺盛的火毒,避免火毒內蘊,損傷靈植本源。所以,月夜下的赤焰花,其藥性往往會更為溫和醇厚,用於煉製某些溫和丹藥時,效果更佳。」

她頓了頓,走到講堂前方懸掛的巨幅靈植圖譜前,指著上麵繪製的赤焰花葉片,認真地說道:「還有,書上這幅圖的葉脈走向,在第三分叉處,描繪得似乎過於平直了。學生觀察過真實的赤焰花,此處的葉脈應帶有一種極其細微的、如同火焰跳躍尾跡般的自然弧度。這細微的差異,或許會影響對其年份和品質的準確判斷。」

她的話音落下,講堂內再次安靜了一瞬。那柳講師先是愣了一下,隨即快步走到嫻雲身邊,拿起那本教材圖譜仔細對照,又回想自己多年來觀察過的赤焰花,臉上漸漸露出驚歎之色:「沒錯!火嫻雲,你說得非常對!月華平衡火毒乃是極為偏門的知識,很多資深煉丹師都未必知曉!而這葉脈的細微弧度,更是需要極近距離、用心觀察才能發現!你觀察入微,基礎紮實,更難得的是不盲從典籍,有自己的思考!很好,非常好!」

兩堂課下來,這對年紀最小的新弟子,用他們遠超常人的悟性、廣博的見識以及細致入微的觀察力,徹底顛覆了眾人對「關係戶」、「小孩子」的固有印象。再無人敢輕易投以輕視的目光,取而代之的,是濃濃的好奇、審視,以及一絲隱隱的敬畏。

然而,真正的麻煩,往往始於名聲鵲起之時。一些隱藏在暗處的目光,變得更加複雜起來。午時放課的鐘聲響起,弟子們如同潮水般湧出講學堂。子謙和嫻雲隨著人流,走向食堂的方向。他們並不知道,一場針對他們的風波,即將在食堂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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