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曜破穹 第17章 龍吟
龍吟初試，鳳焰燎原
赤岩鬥場內那場初次的適應性對抗，直至夕陽將最後一抹餘暉浸染在嶙峋的赤色怪石上，如同為其鍍上了一層流動的熔金，才終於在炎煌一聲低沉的口令中落下帷幕。
愈子謙與火嫻雲相隔十丈，各自穩住身形。汗水早已浸透他們的衣衫，緊貼在因劇烈運動而微微發燙的麵板上。胸口起伏，氣息帶著灼熱感噴薄而出，在微涼的傍晚空氣中凝成短暫的白霧。然而，與身體的疲憊形成鮮明對比的，是他們眼中那無法熄滅的、比天邊燃燒的雲霞更為熾亮耀眼的光芒。那光芒裡，有剛剛經曆激烈對抗的興奮，有對自身新掌握力量的驚奇，更有一種名為「鬥誌」的火焰在熊熊燃燒。
子謙默默感受著體內如同解開了某種枷鎖般奔騰不息的氣血。那源自祖龍之血的灼熱力量，不再是最初那般完全不受控製、如同脫韁野馬般的狂暴，而是在《遊龍九式》那玄奧發力方式的引導下，開始隱隱與他的意誌產生奇妙的共鳴，如同溪流逐漸彙入既定的河床。尤其令他心潮微漾的是，背部肩胛骨下方那兩道昨日才初現端倪的、虛幻的龍翼烙印，在之前幾次極限的閃避與瞬間爆發中，曾數次傳來清晰無比的灼熱感，彷彿沉眠於血脈深處的古老印記被悄然啟用，雛嫩的翼骨在皮膜之下舒展開來，雖未成形，卻已為他帶來了超越以往的力量感與一種對氣流、對空間更為敏銳的感知。
另一邊，嫻雲則兀自沉浸在方纔戰鬥的激烈節奏中，小臉上混合著汗水和煙灰，卻掩不住那份雀躍與興奮。她反複回味著自己靈光一閃的戰術——當她不拘泥於《鳳翼天翔》那追求極致穿透的直線攻擊，而是將更具擾亂性的「爆裂火焰」與《流火舞》那飄忽不定的身法相結合，讓灼熱的火球從各種刁鑽的、違反常理的角度炸開時，竟能有效地打亂子謙那愈發純熟、如遊魚般滑溜的「龍潛淵」身法！這種帶著些許「狡猾」意味的戰鬥方式，讓她在麵對子謙那與日俱增、帶著隱隱龍威的近身壓迫感時，終於找到了一絲應對的底氣與反擊的縫隙。
「今日便到此為止。」炎煌那聽不出喜怒的聲音如同古井無波，將兩人從各自的回味與體悟中喚醒。他目光掃過兩人，如同最嚴苛的匠人審視著即將成器的胚胎，「回去後，子謙，你需繼續沉浸於《遊龍九式》前三式的打磨，不僅僅是形似，更要神至。細細品味龍血隨戰技流轉、奔湧、最終爆發的每一絲韻律，嘗試將那種引動氣爆的發力方式，融入到你每一次踏步、每一次擰腰、每一次出拳的細微動作之中，使之成為你的本能。嫻雲，」
他的視線轉向紅裙女孩，「你於爆裂一道已初窺門徑，但控火之技，差之毫厘，謬以千裡。接下來，你需在鞏固現有成果的基礎上，追求更為精準的操控與更具突然性的爆發。記住，真正的威脅，往往來自於意料之外。」
「是，老祖！」兩人壓下心中的激蕩，齊聲應道，聲音在空曠的鬥場內回蕩。
返回赤炎洞天的路上，晚風帶著涼意吹拂，卻吹不散嫻雲滿腔的興奮與分享欲。她湊在子謙身邊，小手比劃著，聲音如同跳躍的音符：「謙哥哥！你看到了嗎？你最後躲開我偷偷埋下的那個『地火噴湧』的時候，身子扭得好像沒有骨頭一樣！就像……就像水裡的泥鰍！你到底是怎麼做到的呀？我明明算準了你落點的！」
子謙微微蹙起他秀氣的眉毛，努力回溯著那電光火石間的感覺，組織著語言：「是『龍潛淵』的身法，但……又不完全是。在那一刻，感覺背部的筋骨……好像自己活了過來，帶著我的身體，自然而然地就順著那股爆炸的推力滑開了。」他無法用精準的語言描述那種玄之又玄的狀態，那是龍族戰技引動了深植於血脈中的戰鬥本能後，身體超越思維做出的最優反應。
嫻雲聽得似懂非懂，大眼睛裡閃爍著好奇的光芒，但她很快又將這點困惑拋諸腦後，轉而興奮地炫耀道：「不過我的『弧線火球』也很厲害吧？差點就打到你了！以前都是直來直去的，沒想到拐著彎打出去這麼有意思！」
「嗯，」子謙點了點頭，他的評價總是基於事實，帶著一種與他年齡不符的冷靜與客觀，「很突然，軌跡難以預判。如果……能讓火球在飛行的過程中突然加速，或者讓兩顆火球在空中碰撞，改變爆炸的位置和方向，可能會更難防備。」
「對呀對呀！我怎麼就沒想到還可以這樣！」嫻雲的眼睛瞬間亮得如同星辰，立刻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中，開始在心裡模擬著各種更加詭譎莫測的火焰軌跡，小臉上洋溢著發現新大陸般的喜悅。
看著兩個小家夥一邊拖著疲憊的步伐，一邊卻精神奕奕地討論著戰術細節，時而爭論，時而附和，跟在後麵的炎淩長老臉上不禁流露出難以抑製的慈祥與欣慰的笑容，他對身旁氣息淵深的炎煌低聲道：「老祖，他們這悟性與進步的速度，實在是……駭人聽聞。尤其是子謙少爺，那龍族戰技彷彿本就是為他量身打造，稍加引導，便能迸發出驚人的潛力，甚至能自行領悟到血脈與戰技共鳴的奧妙。嫻雲小姐亦是靈性天成，舉一反三，竟能想到以如此靈動莫測的方式運用爆裂火焰，假以時日，必成大器。」
炎煌目光平視前方，彷彿穿透了層層山岩，看到了更遙遠的未來，他的聲音平淡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璞玉初雕，已見華光。然，玉不琢，終難成器。龍血之性，霸道桀驁，初期的順遂與快速增長，未必是福。需得讓他們經曆真正的挫折，品嘗失敗的滋味，方能磨去因天賦而生的驕躁，將根基打磨得更加堅實沉穩。」
炎淩心神一凜，臉上的笑容收斂，肅然道：「老祖明鑒，是屬下看得淺薄了。」
接下來的數日，訓練依舊在赤炎洞天與赤岩鬥場之間迴圈，強度卻在不知不覺中層層加碼。
子謙幾乎將全部心神都沉浸在了《遊龍九式》前三式的修煉之中。他不再滿足於僅僅將動作做得標準，而是開始追求一種「神形兼備」的境界。他在演練「龍抬頭」時，會有意識地引導體內那灼熱的龍血氣流，沿著脊椎的每一節骨骼，如同真龍蘇醒般節節攀升、蓄力，一股無形的、微弱的威壓開始在他昂首挺胸的瞬間自然流露，使得他周身丈許範圍內的空氣都似乎變得沉重了幾分；練習「龍擺尾」時，他專注於腰胯部肌肉群的瞬間緊繃與力量的完美傳遞，從足底發力，至腰胯扭轉，最終力量透體而出，那清脆的「啪」的氣爆聲越來越密集，甚至偶爾能在空氣中留下淡淡的、扭曲的透明漣漪；而「龍潛淵」的修煉，則讓他對身體肌肉、骨骼的掌控達到了一個全新的高度，往往能在炎淩長老控製的、速度更快、角度更刁鑽的十數道火焰飛矢的覆蓋式攻擊下，如同鬼魅般穿梭，以最小的動作幅度，於方寸之間尋得生機。
他甚至開始不滿足於單式的練習，嘗試著將「龍抬頭」的蓄勢、「龍擺尾」的爆發與「龍潛淵」的詭變初步連貫起來，模擬著簡單的攻防轉換與追擊閃避。雖然招式之間的銜接還顯得頗為生澀，力量流轉也時有滯礙，但那種雛形的、流暢而充滿爆發力的戰鬥節奏，已然初現端倪。
這一日，午後陽光正烈，赤岩鬥場內的溫度高得足以烤熟雞蛋。子謙正在一片被特意清理出來的空地上，心無旁騖地反複演練著三式連招。他的動作越來越流暢，周身氣血隨著招式奔騰呼嘯，隱隱竟有低沉的風雷之聲相伴，那是力量高速運轉、摩擦空氣產生的異象。當他將一記淩厲的「龍擺尾」接上一個行雲流水般的「龍潛淵」，身形如真正的遊龍般繞著一根粗大的暗紅色石柱滑開，巧妙地避開了炎淩長老暗中彈出的三顆壓縮火珠時，背部的龍翼烙印驟然傳來一陣前所未有的、如同烙鐵灼燒般的劇烈熱流！一股遠比以往更加磅礴、更加精純的力量感瞬間爆炸般充盈了他的四肢百骸！
「吼——！」
一聲低沉、略顯稚嫩，卻帶著一種源自太古洪荒的、不容置疑的威嚴與穿透靈魂力量的龍吟，竟完全不受他意識控製地，自他喉間深處，伴隨著那口灼熱的氣息，猛地迸發而出！
這聲龍吟，並非實質的音波攻擊，卻彷彿直接響徹在方圓十丈內所有生靈的靈魂層麵！聲音響起的刹那，以子謙為中心，十丈範圍內的空氣猛地一凝，彷彿被一隻無形的巨手狠狠攥住！那些在空中漂浮舞動的塵埃、那些從嫻雲方向飄散過來的、跳躍不定的火星，都在這一瞬間出現了極其短暫的、違反常理的停滯！離他最近的那根需要兩人合抱的暗紅色石柱表麵，竟悄然無聲地浮現出幾道細密而深邃的、如同被無形龍爪狠狠劃過留下的灼熱刻痕！
不遠處，正全神貫注於在高速移動中凝聚、壓縮爆裂火球的嫻雲，被這突如其來的、直擊靈魂的龍吟聲猛地一震，心神驟然恍惚，手中那團已經壓縮到拳頭大小、內部能量極度不穩、閃爍著危險光芒的金紅色火球猛地一陣劇烈波動，差點當場失控爆炸！嚇得她小臉一白，趕緊拚儘全力散去那狂暴的能量，任由其化作一團無害的熾熱氣浪擴散開來，心有餘悸地拍著胸口，滿是震驚與好奇地望向子謙的方向。
就連一直隱在暗處，氣息與周圍環境幾乎融為一體的炎淩長老，也是心神劇震，靈魂深處彷彿被一柄無形的重錘敲擊了一下！他清晰地感受到了一種來自生命層次上的、雖然極其淡薄微弱，卻無比純粹、無比高貴的威壓！那是屬於食物鏈最頂端存在的天然震懾！
子謙自己也愣住了，他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喉嚨，那裡似乎還殘留著龍吟發出時的震動與灼熱感，眼中充滿了不可思議與一絲茫然。他能清晰地感覺到，剛才那一聲石破天驚的龍吟，絕非他有意為之，而是體內那沉睡的祖龍之血，在戰技的極致催動與氣血的沸騰共鳴下，達到某個臨界點後的自然宣泄！是沉睡的龍魂，在本能地宣告它的存在！伴隨著這聲龍吟，他渾身奔騰的氣血似乎被洗滌了一遍，變得更加活潑凝練，四肢百骸中湧動的力量也隱隱提升了一截，一種前所未有的通透感油然而生。
「龍吟初試，引動天地氣機交感，不錯。」炎煌的身影不知何時已悄然出現在場邊，臉上依舊看不出喜怒，彷彿一切儘在掌握，但他那雙深邃的赤瞳之中，卻有一絲極難察覺的滿意之色飛速掠過，「此乃龍族戰技修煉至登堂入室，自身氣血、意誌與天地法則產生初步共鳴的外在顯化。記住剛才氣血奔湧、意誌凝聚、引吭高歌的感覺，那是你體內龍族本源意誌開始蘇醒的征兆。但切記，不可沉迷於此等力量外顯的表象，真正的強大，在於對內裡每一分力量的絕對掌控，在於心念一動，法則相隨，而非徒具其聲。」
「是，老祖。子謙謹記。」子謙壓下心中的激動與波瀾，恭敬地躬身應道。他明白，這聲看似偶然的龍吟，是一個極其重要的標誌，意味著他對自身那霸道龍血的掌控與融合，已然踏入了一個全新的、更加深入的階段。
炎煌微微頷首，隨即將目光轉向另一邊驚魂未定又滿眼好奇的嫻雲：「你的爆裂火焰，範圍與控製力相較數日前，確有提升，火焰軌跡也多了幾分靈動。然，爆發之速，仍顯遲緩，凝聚與引爆之間存在明顯間隙，予敵以反應之機。從今日起，你需嘗試在極速施展《流火舞》的同時，完成對火焰的精準凝聚與瞬間爆發，要求身法不停，火焰已至，做到『身動火隨，念起火爆』，二者渾然一體，無分彼此。」
這是一個遠比之前所有訓練都要嚴苛的要求，意味著嫻雲需要將極致的身法速度、精妙的火焰操控能力、以及強大的精神力瞬間爆發，三者完美地結合在一起，不能有絲毫遲滯！
嫻雲的小臉頓時垮了下來，秀氣的眉毛擰成了疙瘩，小聲嘟囔道：「啊？還要更快啊……這比讓火焰拐彎難多了……」這難度幾乎是幾何級數的提升，不僅要分心二用，更是要在一心二用的基礎上達到完美同步。但她眼角餘光瞥見子謙那邊似乎又有所突破，那股不服輸的勁頭與好勝心立刻如同被澆了油的火苗，猛地竄了起來，她用力地點了點小腦袋，握緊小拳頭，像是給自己打氣般大聲道：「是！老祖！嫻雲一定努力做到！」
於是，接下來的訓練場上，呈現出一幅奇妙的景象。子謙在場地一側，身形時而如潛龍出淵，帶著一往無前的氣勢猛然撲擊；時而如神龍擺尾，淩厲的腿風掃過，氣爆聲炸響；時而又如遊龍潛蹤，在方寸之地留下道道難以捕捉的殘影。那低沉的、帶著威嚴的龍吟聲開始變得頻繁，雖然威力依舊有限，但其中蘊含的那股精神層麵的壓迫感，卻在一次次的演練中逐漸凝實。而嫻雲則化身為一道不知疲倦的、跳動的火焰旋風，將《流火舞》施展到她自己所能達到的極致，在高速移動帶來的疾風與慣性中，她拚命地嘗試著在移動軌跡上，在揮手轉身的刹那，留下一個個驟然亮起、隨即轟然炸開的赤紅火球。起初，結果總是慘不忍睹——要麼火球在她身後老遠才遲遲引爆，要麼剛剛凝聚成形就被高速移動帶來的氣流吹散、湮滅，要麼控製不好爆炸範圍，差點燎到自己的裙擺，弄得她灰頭土臉，發絲焦卷，但她骨子裡那股屬於朱雀的倔強與驕傲支撐著她，一次次地失敗，一次次地總結經驗，調整聖力輸出與精神控製的微妙平衡，咬著牙繼續嘗試。
數日不輟的苦功，汗水與偶爾被自己火焰燎傷的痛楚，終究沒有白費。
這一日，炎煌再次將兩人召集到赤岩鬥場那片他們最為熟悉的區域。
「今日，進行。而潛藏在他們血脈深處的、更多的奧秘與更為強大的力量，正等待著他們在未來布滿荊棘與榮光的修行道路上，去一一喚醒，去征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