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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淵不照獨懸月 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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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了打掉腹中的胎兒,葉靈自殘了99次。

第1次,她故意吃了毒蘑菇,上吐下瀉好幾天;?

第32次,她縱身跳下懸崖,摔斷了兩條腿;

第99次,她偷了藥師的秘藥吞下,當場嘔血不止差點送命。

可每一次,孩子都還是平平安安,沒動分毫。

第100次時,藥師奪過她準備生剖肚子的刀,氣憤又震驚道:

“夫人,你對自己和孩子都太狠心了!”

“即便你不想要,可身子是自己的,首領如果知道了你受的這些傷,怕是要把我扒皮抽筋了!”

“你剛來部落時,連被毒蚊蟲叮咬一口,照顧的仆從都要挨一頓鞭訓。”

葉靈紅了眼睛,心中卻忍不住嘲諷。

是啊,所有人都以為蒼昊珍愛異常,連她也被騙過去了。

她本是現代人,穿越到這個架空的異世界時,除了恐懼慌張還要麵對各種生命威脅。

是蒼昊在河邊撿到吃雜草充饑的她。

她被帶回部落,語言不通,隻能看著高大的男人在自己麵前一遍遍笨拙的比劃著手勢。

她受不了這裡寒冷到刺骨的氣候,他便在雪崩時毅然上山,隻為她尋來暖玉鋪滿床鋪。

她姿色惹來其他人的騷擾,他便整日整夜的守著她,像個護主的小狗,每日身上都有新的傷口。

蒼昊的一舉一動,漸漸將她的心捂熱。

從小到大,她從未得到過任何偏愛和心疼。

在這個異世界,卻有人為了她這般拚命用心。

葉靈不再抵觸,她嘗試著為蒼昊付出。

她提出改良種植方式,他便立刻召集族人配合。

她用原世界的知識,幫他製定狩獵策略、規整部落秩序,助他穩穩坐上新任首領的位置。

直到那天參加完繼承大典後的慶功宴,她撞見蒼昊避開族人,走進了部落最深處那間密室。

屋子裡很暗,隔著門縫,葉靈看見蒼昊神情溫柔地跪在一座玉石牌位前。

他跪坐的太久太過虔誠,以至於心腹忍不住歎了口氣:“首領,先夫人已經走了這麼久,您也該向前看了。”

“放肆!”蒼昊厲聲打斷,轉頭看向牌位,聲色卻低緩下來:

“你以為我費儘心思當上這個首領是為了什麼?”

“隻要她能回到我身邊,我可以付出一切,以後這種話不必再提。”

門外,葉靈莫名發冷。

蒼昊有一位早逝的前妻,她是知道的。

但他從未提及,她也從不過問。

過去的事情已經過去,她來自異世界,思想本就不封建。

可今天才知道,他竟從未放下?

心腹猶豫片刻又問:“那葉靈夫人呢?”

“如果先夫人真的能回來,知道你已新娶,她該如何自處?”

蒼昊垂下眼簾,嗓音空蕩蕩的傳過來。

“葉靈和她容貌相似,所以我猜測她和嵐兒來自同一個地方。”

“這幾年我利用葉靈調查嵐兒的蹤跡,果然有了一絲線索。”

“等嵐兒回來,知道我做這一切都是為了她,定不捨得怪我。”

葉靈這才恍然大悟,他撿到她並非緣分偶然,一切都是他蓄謀已久。

直到這時,她纔看到玉石牌位上的名字,驚得往後踩到了樹枝。

“誰?!”

葉靈在慌忙中逃走,直到縮在隱秘的牆角,纔敢讓眼淚滑落麵龐。

原來蒼昊口中的嵐兒,是葉嵐。

他念念不忘的前妻,是她的親姐姐。

從小到大,爸媽就更愛她。

生日要提前到她生日那天一起過;

衣服全部要她穿舊的甚至不要的;

就連深夜煤氣泄露時,也隻記得抱著她離開。

成長的所有痕跡裡,他們誇獎的喜歡的永遠都是姐姐,而她葉靈,可有可無,甚至多餘。

如今蒼昊,愛的也是她。

她又做了一個夢,夢醒來她還是那個笑話。

可還不止如此,之後的兩天,葉靈發現自己懷孕了。

這個孩子不被期待,她怎麼捨得讓孩子跟她一起受苦?

葉靈從藥師那離開,不知道在外麵又走了多久。

等她回到住處時,已經是次日深夜,無人找尋過她,也無人在意她憔悴到發白的麵孔。

她看到仆人們正在粗暴地挖掘她辛苦培育了三年的靈草,根係被儘數折斷。

那間密室卻罕見的亮了燈。

仆人將靈草快步送進去。

蒼昊從錦盒裡小心翼翼取出蠱蟲。

“靈草已經成熟,蠱蟲也該到覺醒的時候了。”

“這幾年我日日用葉靈的血喂養,她與嵐兒血緣同脈,等蠱蟲醒來,我就能得知嵐兒的具體蹤跡。”

“幾千個日夜煎熬,都是為了等著這一日,嵐兒,我終於快見到你了。”

葉靈隻覺得渾身僵硬,血液停滯。

他讓她種植靈草,說是為了給她製作靈丹妙藥調養身體;

他每日都要取她的指尖血,說是為她檢測身體狀況,怕她有一絲一毫的異樣。

他籌謀至今,她卻再承受不住,驀地推開門,在眾人驚愕的目光中踩死了那隻蠱蟲。

變故超乎所有人預料,蒼昊轉瞬目眥欲裂,一把推開她:

“你放肆!”

葉靈踉蹌倒地,明明流著淚,卻冷笑出聲:

“你機關算計利用我時,難道未曾想過我會報複?”

可蒼昊竟一個眼神都顧不得給它,顫抖得看著瀕死的蠱蟲。

巫醫大喊:“快用法器護住蠱蟲魂魄!”

場麵混亂,所有人手忙腳亂。

蒼昊將蠱蟲撿起護在懷裡,冰冷徹骨的眼神看向地上的葉靈。

“把她嚴加看管,沒有我的命令不許她踏出部落半步!”

“更不許她死!”

話落,他雙手捧著蠱蟲快步離開。

人滿為患的密室,眨眼隻剩下葉靈一人。

她肚子一陣劇痛,身下濕潤,低頭才發現一片鮮血。

原來,孩子一直走不了,是因為蠱蟲。

現在,他離開了。

她和蒼昊之間最後的牽絆也斷了。

這一刻她竟無一絲心痛,唯有解脫。

等到下個月圓之夜,她就能回到原世界,回到那個唯一疼愛她的姥姥身邊了。

這裡的一切,都與她再無乾係。

葉靈被人送回了住處。

身體卻每秒都撕裂般痛苦。

從前她稍有不適,仆從們都爭先恐後地侍奉,呈上最珍貴的藥材。

如今的怠慢,左不過是因為她踩死蠱蟲後,蒼昊在部落裡的警告:

“給她點教訓,讓她認清自己的位置。”

葉靈抿唇壓住傷口的巨疼,嘶啞問道:

“還有靈草嗎?”

仆從笑了:“靈草珍貴,首領自有他的用處,自不會給無用之人。”

是啊。

她如今已經成了棄子。

葉靈記得曾在北山看到過野生靈草的痕跡。

她掙紮著想要下床,卻因失血過多一陣眩暈。

“今時不同往日了。”仆從冷眼旁觀,“我勸夫人還是安分些為好。”

門被重重關上,葉靈躺在床上,

十年來第一次感覺這屋子是這麼的寒冷。

仆從送來的食物常常是冷的,有時甚至直接不送。

她還聽說蒼昊去了彆的部落,到處找巫師試圖救那隻蠱蟲。

葉靈不再流淚,她吞嚥著難以下嚥的食物,強迫自己休息。

血漸漸止住了,力氣恢複了些許。

七日後,她終於能下床行走,便直接去北山采靈草。

山路崎嶇,她走得很慢。小腹仍隱隱作痛,但她不敢停歇。

必須趕在月圓之前集齊啟動法陣的材料,這是她回到現實的唯一機會。

不知過了多久,她終於到達北山頂。

那處最隱蔽的岩石縫隙裡,靈草泛著微光。

她剛要伸手要去采時,一隻手搶先一步采走了靈草。

“我當是誰呢,原來是葉靈夫人。”

葉靈抬頭,看見一張豔麗刻薄的臉。

是月薇,部落最出色的女戰士,十年來從未放棄對蒼昊的追求。

“都被首領拋棄了,還要這靈草做什麼?”月薇把玩著手中的靈草:

“難不成還想用這寶貝挽回首領的心?”

葉靈沉默地看著她,月薇見她不為所動譏諷道:

“怎麼不說話了?當初不是威風得很嗎?可惜啊,你不過是個替身罷了。”

她湊近一步壓低聲音:“知道後麵那個山洞嗎?首領親手鑿的。”

葉靈順著她手指的方向望去,不遠處山壁上,確有一個被藤蔓半掩的洞口。

月薇臉上露出惡意的笑:“裡麵刻滿了他和葉嵐的點點滴滴。這十年來,他每隔幾日就要去那裡待上半天。”

葉靈的手指驟然收緊,指甲陷入掌心傳來一陣刺痛。

見葉靈沒有反應,她繼續嘲諷:“聽說你踩死了他養了十年的蠱蟲?真是自尋死路。”

葉靈終於開口,聲音平靜沒有波瀾:“說完了嗎?把靈草還我。”

月薇挑眉,將靈草舉到眼前:“想要?跪下來求我啊。”

葉靈看著她,嘴角扯出一抹冷笑。

月薇厲聲質問:“你笑什麼?”

葉靈緩緩道:“我笑你可悲。”

“這十年來,你連一個替身都不如。至少他肯陪我演戲,對你卻連敷衍都不屑。”

月薇臉色驟變,隨即冷哼:“你以為呈幾句口舌之快就贏了?”

她彷彿又想起什麼般,眉間嘲諷:“你屋裡的暖玉、花園裡的花,甚至你生病時他餵你的藥……都在那裡麵刻著呢,旁邊還寫著:‘嵐兒,這些本都該是你的’。”

她看著葉靈驟然失血的臉色,快意大笑:

“哈哈哈……首領之前下了死命令要全部落的人瞞著你,現在他徹底不要你了!你連當替身的資格都沒了!”

月薇的話狠狠紮進葉靈早已千瘡百孔的心。

原來整個部落的人都知道她隻是個可笑的替身,隻有她被蒙在鼓裡整整十年。

蒼昊為她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更好地取她的血養蠱的算計。

她以為的好、珍視的愛,從頭到尾全都建立在利用和欺騙之上!

悲傷和屈辱不斷地燒灼著她的血液。

她猛地抬起頭,目光刺向月薇:

“就算如此,我依然是蒼昊明媒正娶的首領夫人。而你……”

她頓了頓,語氣充滿威嚴:

“不過是一個覬覦首領、屢次被拒的下屬。”

月薇的笑容瞬間僵住,她沒料到葉靈竟會反擊,尖聲吼道:

“首領夫人?我呸!你算什麼東西!不過是個用完就可以扔的替身!”

她憤怒不已,目光猛地落到靈草上,

“你不是想要這株破草嗎?去撿吧!”

她一把將靈草仍到山崖下方!

靈草迅速消失在亂石之中,不見蹤影。

葉靈的瞳孔驟然收縮,

那是最後一株成熟的靈草!

靈草生長週期極其緩慢,需要整整三年。

錯過這株,就意味著她將錯過下個月圓之夜回家的唯一機會!

她想也沒想,迅速轉身朝著靈草墜落的方向衝下山坡。

陡峭的山坡布滿了碎石和荊棘。

她的衣服被劃破,麵板上瞬間被布滿數道血痕。

但葉靈彷彿感覺不到疼痛,腦子裡隻有一個念頭——

找到靈草!必須找到!

她不管不顧,瘋了似地搜尋著。

一個時辰,兩個時辰……

就在她幾乎要脫力,眼前陣陣發黑的時候,

她在一個廢棄的捕獵陷阱發現了靈草。

葉靈拖著幾乎散架的身體,渾身臟汙地走回部落。

部落裡的人們看到她,目光不再是過去的恭敬與討好,

而是毫不掩飾的鄙夷、嫌棄,以及落井下石的快意。

他們對著她指指點點,故意大聲地說:

“這不是咱們尊貴的首領夫人嗎?怎麼弄得像個乞丐一樣就回來了?”

這話瞬間激起一片壓抑已久的鬨笑和議論。

“就是!看她那樣子,真是丟儘了首領的臉!”

“我早就看不慣她了!一個來曆不明的異族人,憑什麼當我們的首領夫人?”

“要我說首領早就該把葉嵐夫人找回來了!之前葉嵐夫人多溫柔啊!”

……

一句句刻薄的話語,反複刺著葉靈早已麻木的神經。

她低著頭,內心一片淒涼。

這十年來,她改良農具,讓他們吃飽穿暖;

她傳授醫術,減少病痛死亡;

她製定曆法,引導耕作狩獵……

她以為這些付出,至少能換來一絲認可。

可到頭來在他們眼裡,她始終都是一個格格不入的“異族人”,

她的所有努力和付出,在這些人看來全都一文不值。

就在這片刺耳的嘲諷聲中,護衛快步穿過人群擋在了葉靈麵前。

是蒼昊的貼身下屬之一。

他看著葉靈狼狽不堪的樣子,眼中沒有絲毫波動。

“夫人,”他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

“首領回來了,現在讓你立刻去密室見他。”

葉靈推開門,室內彌漫著濃重的藥草味。

蒼昊背對著她,小心地將蠱蟲放入盒中。

木盒旁散落著許多珍貴的藥材,有些還帶著泥土的痕跡。

聽到腳步聲,他轉過身。

雙眸竟帶著許久未見的溫和,甚至還有歉意。

“靈兒,你來了。”他語氣溫柔地走上前想扶她,卻被葉靈避開。

他的手僵在半空,歎了口氣,

“這些天我外出尋醫,也想了很多。之前……是我昏了頭,被執念矇蔽了雙眼。”

他又無比真誠地看向她:“我不該為了一個死去的人,這樣傷害你。”

“嵐兒她早就離開了。我決定徹底放下,以後我們好好生活,還像以前一樣。”

葉靈沉默地聽著,心中一片死寂。

十年的欺騙,早已讓她看清他的虛偽。

蒼昊像是沒察覺到她的冷漠,從一旁取過畫軸遞到她麵前:

“這是我特意從遠方請來的畫師為你畫的。我記得你以前說過,想在這個世界留下一點屬於自己的記憶。”

畫軸展開,上麵是她坐在花園裡溫柔地看著蝴蝶的模樣。

若是從前她一定會感動不已。

此刻,她卻隻覺得諷刺。

他記得她隨口的一句話,卻也能毫不猶豫地算計她的性命。

果然蒼昊話鋒一轉,聲音低沉:

“隻是……靈兒,我耗費十年心血養的這隻本命蠱,即便不用來複活嵐兒,它對部落、對我自身也大有裨益,不能就此廢棄。”

他目光灼灼地看向她,“蠱蟲是你踩死的。我打聽過了,隻需取你三滴心頭血融入秘藥,便能將它救回。”

他語氣輕描淡寫,彷彿隻是向她討要一根頭發。

葉靈猛地抬頭,難以置信地看著他。

利用她的愛,欺騙她十年,取她十年指尖血還不夠,

如今竟還要她的心頭血,去救活那隻用來複活她姐姐的蟲子?

“不可能。”她斬釘截鐵地拒絕,聲音因憤怒而顫抖。

蒼昊臉上的溫柔瞬間消失,眸底掠過不耐煩。

“由不得你。”他聲音冷硬,“這蠱蟲必須活。”

他不再廢話抬手一揮,兩名強壯的下屬立刻衝了進來,一左一右死死架住葉靈的手臂。

她拚命掙紮,可虛弱的身體絲毫抵得過兩個戰士的力量。

蒼昊麵無表情地取出小刀,無視她眼中的絕望,直接挑開她的衣襟。

冰涼的觸感貼上心口的麵板,激起一陣戰栗。

“按住她。”他冷聲命令。

下屬加大了力道,葉靈被死死固定住,動彈不得。

刀尖精準地刺入,帶來一陣尖銳至極的劇痛,瞬間抽空了所有力氣。

她甚至能感覺到冰冷的刀尖在血肉中移動的觸感。

溫熱的血順著刀鋒流出,滴落在他早已準備好的玉碗中,

一滴,兩滴,三滴……

意識迅速模糊,最後映入眼簾的是蒼昊捧著那碗心頭血走向蠱蟲的身影。

不知過了多久,葉靈在一陣陣鈍痛中恢複意識。

她睜開眼發現自己躺在臥室的床上,胸口的傷已被包紮好,

但那股被生生剜去心尖的劇痛依舊清晰。

蒼昊坐在床邊,正用濕布擦拭她額頭的冷汗。

見她醒來他的動作頓了頓,看著她蒼白的臉色,眼底滑過幾分不忍:

“醒了?草藥裡加了安神的成分,你多休息。”

葉靈閉上眼不想看他。

見她這副拒絕的姿態,蒼昊眉頭蹙起,語氣帶著慣有的教訓口吻:

“靈兒,彆再任性了,你已經回不去了。更何況你還懷著我的孩子,安分留在這裡做你的首領夫人,我自然不??p會虧待你。”

彷彿他已經做出了巨大的讓步,竟有些埋怨地繼續說著:

“我不過是報答嵐兒當年對我的救命之恩。她是你姐姐,你為何就不能體諒一下呢?”

葉靈依舊沉默,像一尊沒有生氣的石像。

蒼昊看著她冷漠的側臉,心頭湧起一股無名火:“葉靈,你是我蒼昊的妻子,是部落的首領夫人!整日擺著這張臉給誰看?注意你的身份和形象!”

首領夫人、身份、形象……

葉靈的心被這些話狠狠刺穿,窒息感襲來。

她剛嫁過來因不習慣部落規矩而忐忑時,是他握著她的手溫柔地說:

“靈兒,不必顧忌什麼首領夫人的名頭,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一切有我。”

言猶在耳,卻已物是人非。

昔日讓她不必拘束的承諾,如今成了警告她不要逾矩的枷鎖。

她依舊沒有回應,彷彿聽不到他的話一樣。

蒼昊看著她這副樣子胸中怒火更盛,正要再開口教訓,

門外突然傳來驚慌的稟報聲:

“首領!不好了!嵐夫人的牌位被毀了!”

蒼昊猛地站起身,衣袖帶倒了桌上的藥碗發出刺耳的聲響。

他厲聲喝問:“你說什麼?怎麼回事!”

下屬跪伏在地,身體微微發抖:“回首領,是今早負責打掃密室的人發現的。嵐夫人的玉石牌位,碎、碎成了幾塊……”

他小心翼翼地抬頭:“有人舉報說知道是誰所為,此刻正在祭祀大堂等候,懇請首領和夫人一同前去主持公道。”

蒼昊臉色鐵青,周身氣壓驟低。

他一把抓住葉靈,拖著她向外走去:“跟我去看看!”

葉靈胸口的傷還在隱隱作痛,每走一步心口的紗布就滲出新的血跡。

祭祀大堂內,燃燒的火炬將每個人的表情照得清清楚楚。

部落裡有地位的人幾乎都聚集在此,氣氛凝重而詭異。

蒼昊拖著葉靈剛踏入大殿,月薇就直接衝了出來指著葉靈,聲音尖銳:

“首領!就是她!昨天晚上子時,我看到她鬼鬼祟祟地潛入密室方向,在裡麵待了許久才離開!一定是她心懷怨恨,毀了嵐夫人的牌位!”

一瞬間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葉靈身上,帶著審視、懷疑,還有毫不掩飾的厭惡。

蒼昊猛地看向葉靈,帶著壓抑的怒火:“葉靈!她說的是不是真的?”

葉靈迎著他的目光,聲音虛弱卻十分清晰:“沒有。這些我天一直在屋內養傷,昨夜從未離開過房間。”

蒼昊的目光掃過她胸前滲血的傷口:“誰能證明你昨夜一直在屋內?”

葉靈的目光下意識地看向身後的仆從,那是她嫁過來時蒼昊指派給她的人,

“她可以作證。”

仆從接觸到葉靈的目光,立馬低下頭避開她的視線:“回首領,昨夜奴婢並未一直守在夫人房外,我中途離開過。”

葉靈的心猛地一沉,如墜冰窖。

還不等她開口辯解,一個瘦小的身影從人群中擠了出來,是阿石。

這孩子約莫**歲,父母早年在部落衝突中雙雙戰死。

是葉靈見他孤苦親手將他帶回撫養,教他識字、給他溫暖。

此刻阿石仰著頭,怯生生地看了葉靈一眼:

“首領,我昨晚睡不著偷偷跑出來玩。看到夫人往祠堂那邊走了……”

轟——!

驚雷在腦海中炸開,葉靈渾身血液瞬間凍結!

她難以置信地看向阿石,那個她傾注了無數心血、當成親生骨肉養育的孩子!

他的眼神是那麼的無辜,話語卻硬生生地刺穿了她最後一道防線。

族人視她為異類嘲諷排擠,認為她的一切付出都是理所當然;

蒼昊利用她十年取血養蠱,如今更剜她心頭血榨取她最後的價值;

就連她一手帶大的孩子,也在這眾目睽睽之下將她推向深淵。

原來她在這個世界付出的一切,所有的善意和真心,到頭來儘數被辜負!

徹骨的寒意從腳底蔓延至全身,心臟彷彿停止了跳動。

她看著阿石躲閃的眼神、月薇得意上揚的嘴角,

以及周圍人臉上的指責。

她突然覺得自己連辯解都太多餘。

這個她生活了十年的地方,這個她曾經視為家的部落,原來從未真正接納過她。

“我……沒有做過。”

她最終隻是重複了這句話,聲音輕得沒有任何力度。

“人證物證俱在,你還在狡辯!”蒼昊的耐心耗儘,

他心中對欺騙葉靈的最後一絲愧疚感徹底消失,

“葉靈,你太讓我失望了!來人,把她關進地牢反省三日!”

地牢暗無天日,連一絲日光都照不進來。

葉靈坐在角落,任憑怎麼蜷縮起身體,石磚的陰寒都不斷的刺入骨髓。

流產不久的小腹穿來陣陣刺痛。

送飯的守衛總是空手而來。

葉靈忍著饑渴和疼痛,數著時間,讓自己堅持下去。

可第二日夜裡,牢房的排水口被人撬開。

窸窣聲響起,緊接著無數隻蠱蟲潮水般湧了進來。

它們似乎被什麼吸引,徑直朝著葉靈爬來。

聽著沙沙的爬行聲,葉靈隻覺得寒意直接竄上已經發麻的頭皮。

她虛弱得連站立的力氣都沒有,隻能向後緊貼著牆。

蠱蟲細細密密,沿著她的腿,爬上身體、脖頸……

尖銳的口器刺破麵板,帶來陣陣刺痛和麻癢。

她揮手想要驅趕,卻隻是讓更多的蟲子順著袖口爬進去。

頃刻間,她被蠱蟲包裹的嚴嚴實實,連張嘴呼救的力氣都沒有了。

就算呼救了,又有誰來呢?

讓她落入如此境地的,不正是她放下一切奔赴的丈夫麼?

真是她的好丈夫啊......

她想著,眼角滴下兩行淚。

又瞬間被蠱蟲吞噬殆儘。

蠱蟲不斷將毒液注入,傷口迅速紅腫、發黑,滲出血液。

第三日被拖出地牢時,她已不成人形。

葉靈渾身腫脹,麵板泛著青黑,上麵布滿了潰爛的傷口。

動一下都是鑽心的疼。

沒走幾步她便眼前一黑,直直栽倒在地上。

再次醒來,鼻尖縈繞著熟悉的草藥苦澀氣味。

她費力地睜開雙眼,看到老藥師擔憂的臉。

“夫人……您醒了?”老藥師的聲音沙啞。

他曾是部落裡最固執守舊的醫者,是葉靈不厭其煩地教導他認識新的草藥,

傳授他更先進的消毒和病理知識,才讓他心服口服視她為半師。

葉靈艱難地開口。

“是……您救了我?”

老藥師的眼裡滿是痛惜:“老夫不能眼睜睜看著你被折磨。”

“好在那些蠱蟲的毒性不算猛烈,並未侵入心脈。”

他歎了口氣,語氣稍緩:“隻需用上一味‘清心蘭’,靜養些時日便好。”

老藥師轉身吩咐身旁的小童:“去取些清心蘭來。”

小童應聲而去,不多時卻空著手跑回來:

“師父,清心蘭……一株都沒了!”

老藥師臉色一變:“怎麼會?我明明珍藏了好幾株!”

小童低聲道:“是、是首領……前兩日月薇姑娘練功不慎中了火毒,”

“首領下令將藥庫裡所有清心蘭都取走了,說是給月薇姑娘解毒備用。”

老藥師嘴唇囁嚅著,臉上是深深的無力與愧疚。

葉靈閉上了眼睛,心口已經感覺不到疼痛。

良久老藥師沉重地開口:“夫人,若無清心蘭毒素恐會逐漸上行侵入經絡……屆時便麻煩了。”

他停頓了一下,聲音更低,“眼下唯有刮骨療毒一法可解。”

葉靈緩緩睜開眼,她輕輕點了點頭:“有勞您了。”

沒有麻沸散,沒有止痛的湯藥,刀刃切入皮肉,刮過骨骼。

劇烈的疼痛瞬間席捲全身,她死死咬住口中的軟木,冷汗如雨浸透了衣服。

腐肉與汙血被一點點刮下,露出底下鮮紅的血肉和骨頭。

整個過程漫長而煎熬,如同淩遲。

老藥師每為她刮一下,巨大的疼痛都讓葉靈眼前發黑。

腦中全是曾經和蒼昊過往。

那些甜蜜的,默契的,還有背叛的。

都在巨大的疼痛中碎成粉,再無一點拾起來的可能。

結束時葉靈幾乎虛脫,唇瓣被自己咬得鮮血淋漓。

老藥師為她敷上止血生肌的藥草,語氣凝重地再三叮囑:

“夫人,切記要好生靜養。您剛小產不久元氣大傷,再經不起任何折騰了……”

老藥師離開後,葉靈疲憊地合上眼,隻想沉沉睡去。

腳步聲卻再次響起,蒼昊走了進來。

他看著她毫無生氣的臉,眉頭蹙了一下。

“三日已過,你可知錯了?”

錯?

她很想問自己做錯了什麼?

是沒有繼續當一個被他欺騙的傻子,還是一個安分守己的替身和複活姐姐的血包。

可她最後隻是緩緩翻過身背對著他。

見她這副徹底無視的模樣,蒼昊強壓怒意:“葉靈!明明是你嫉妒成性,犯下毀人牌位的大錯!

“你還不知悔改嗎?”

“我看你是不想再當這個首領夫人了!”

葉靈終於有了反應,她冷笑一聲:

“這個位子我還給你,你隨便給誰都行。”

蒼昊被她徹底撇清關係的態度激怒了:“既然你如此不屑,那我便滿足你!”

他猛地甩袖轉身大步離去,對葉靈下達最後的判決:

“今日起,你便不再是首領夫人!”

部落大會的廣場上,黑壓壓地站滿了人。

中央的高台上,蒼昊負手而立,麵色冷峻。

葉靈被兩名護衛押著站在他對麵,身形單薄。

蒼昊的目光掃過台下的人群,臉上不容置疑的權威:

“葉靈,身為首領夫人不思儘責,反因一己私怨,損毀部落聖物,其行惡劣!更是屢教不改!”

“今日,我以部落首領之名宣佈,暫解除其首領夫人一切職權,在祠堂抄寫經書百卷,直到真心悔悟為止!”

他的話音落下,廣場上一片寂靜。

葉靈的目光緩緩掃過台下那些熟悉的麵孔——

有她不顧生命危險從野獸口中救下的孩子;

有她不眠不休研究藥草治好病的婆婆;

也有她耗費自己的心頭血救活的朋友。

那些她曾幫助過的人都低著頭,迴避著她的眼神。

沒有一個人站出來為她說一句話。

這死寂並未持續太久,一個壯漢率先跳了出來高聲喊道:

“首領英明!我早就覺得她不對勁!她用的那些根本不是什麼醫術,是異界的妖法!”

“我阿爹去年發熱,就是吃了她給的藥,第二天就吐血死了!一定是她詛咒的!”

他口中的藥是葉靈帶來的退燒消炎的草藥,遠比他們過去跳大神有用,

而他阿爹,分明是死於陳年舊疾的突然惡化。

“對!妖法!”

立刻有人附和,是個曾想偷學她醫術未果的學徒,

“她教我們種的那些新莊稼,長得是快了,可味道根本不如從前!定是用了什麼邪術,吸走了土地的魂魄!”

那是她精心篩選引進的高產作物,讓部落度過了好幾個饑荒之年。

指責聲開始零星響起,然後迅速連成一片,大家終於找到了宣泄的口子。

就在這時阿石走到了高台前,他死死地盯住葉靈:

“就是她,這個魔鬼!我親眼看見每天晚上,等大家都睡了,她就在房間裡,用奇怪的語言詛咒首領!詛咒死去的嵐夫人!”

葉靈張了張嘴,想問問這個孩子為何要如此對她。

“阿石,你摸著自己的良心問問,我真的做過麼?”

她的聲音虛弱無力,帶著不可置信和傷心。

阿石聽到,手不受控製的緊緊攥起,他不敢看眼前這個把他當成親生孩子的女人。

隻是訥訥的跑下台,淹沒在台下的聲討聲裡。

台下的反應更劇烈。

“她還想狡辯!”

“魔鬼!滾出我們的部落!”

不知是誰先扔出了一顆臭雞蛋,準確地砸在葉靈的額角上。

緊接著,爛菜葉、土塊、石子如同雨點般向她飛來。

護衛象征性地阻攔了一下便不再動作,任由那些汙穢之物砸在她身上。

高台上蒼昊麵無表情地看著,彷彿台下發生的隻是一場無關緊要的鬨劇。

月薇站在他身後,嘴角難以抑製彎起眼中滿是得意。

就在這時,人群的憤怒找到了一個新的宣泄點。

他們注意到了廣場邊緣的石碑,那是葉靈剛來部落不久帶領大家改良部落時立下的。

石碑上刻著種植要點和基礎醫理,她曾稱之為“希望之碑”。

“砸了它!這是她用妖法立下的東西!”

“對!砸了它!不能讓它再玷汙我們的土地!”

憤怒的人群湧向石碑,用手推,用腳踹,找來粗大的木棍奮力撞擊。

葉靈看著,眼神陡然睜大。

“不要!!!”

這是她的心血,她的精神支柱。

他們可以打她罵她,但是不要毀了她現在唯一可以做安慰的東西了!

殺人誅心,這些她全力幫助過的人,親手毀了她唯一的寄托!

在一聲聲瘋狂的呐喊和撞擊聲中,石碑轟然倒塌碎裂成數塊。

她十年來付出的所有,隨著石碑的崩塌被徹底地否定了。

原來,真心澆灌出的不一定是感恩,也可能是仇恨。

原來,她所以為的家,從來都隻是一座精心編織的牢籠。

葉靈突然好想回家。

想回到那個有姥姥的小屋,想撲進姥姥溫暖的懷抱。

告訴她靈兒好想她,好想好想……

是她錯了,為了一個虛情假意的男人,她放棄了最愛自己的姥姥,放棄了熟悉的世界,

一頭紮進這個陌生的地方,妄圖用所謂的文明去改變這群愚昧和落後的人。

她以為自己在拯救、在奉獻,

現在才明白,她其實誰都救不了。

祠堂陰冷潮濕,空氣中彌漫著陳年香火的氣味。

葉靈跪坐在蒲團上,麵前攤開著空白的經卷,她一筆未動。

她的目光緊緊追隨著月亮,距離月圓隻剩下最後兩個時辰了。

隻要月亮達到最圓最亮的那一刻,她就能啟動法陣,徹底離開這個令人窒息絕望的地方。

她仔細回想著法陣的每一個細節,確認著藏在袖袋中的幾樣關鍵材料,包括那株靈草。

就在月亮又攀升了一小段距離時,一道黑影悄無聲息地閃了進來。

葉靈警覺地回頭,瞳孔驟然收縮!

“噗嗤——”

利器刺入血肉的悶響,在寂靜的祠堂中格外清晰。

撕裂般劇痛從她腹部猛地炸開!

她難以置信地低頭,看到短刀精準地沒入了自己的小腹。

溫熱的血液瞬間湧出,滴滴答答落在地上。

她抬起頭,看清了來人的臉——是蒼昊的堂弟,蒼狼!

他臉上帶著扭曲的快意,眼中泛著積壓已久的怨毒。

“哈哈哈哈……”蒼狼壓抑著聲音大笑,麵容猙獰,

“葉靈!我終於等到這一刻了!你知道嗎?當年要不是你用那些古怪的知識幫助蒼昊,他憑什麼當上首領?”

“明明我比他更強,更得部分長老的支援!就是因為你才讓長老們覺得他是什麼‘天選之人’!”

他猛地抽出短刀,帶出一股噴濺的血箭。

葉靈悶哼一聲,身體重重摔在冰冷的地麵上。

“去死吧!妖女!這就是你壞我好事的代價!”蒼狼惡狠狠地低吼一句,

警惕地看了看門外,隨即像來時一樣迅速消失在黑暗中。

腹部的劇痛吞噬著她的意識和力氣,鮮血在身下形成一灘暗紅。

她能感覺到生命正在快速流失,四肢開始發僵,視線也漸漸模糊。

看著蒼狼消失的方向,葉靈竟連最後一絲憤怒都生不出了。

隻有一種深深的荒謬感攥住了她。

原來,就連這無妄之災也源於她曾帶來的進步所引發的權力嫉恨。

她以為自己在傳播文明,實際上卻成了權利鬥爭的棋子。

意識逐漸消散,黑暗從視野邊緣開始蔓延,

耳邊隻剩下自己越來越弱的心跳聲,就在她即將徹底閤眼的那一瞬,

一道無比清晰溫暖的聲音在她腦海深處響起——

“靈兒……回家……”

是姥姥在呼喚她!

不能死!絕對不能死在這裡!

一股強烈的求生欲從她體內湧出,原本已經僵硬的手指猛地抽搐了一下。

她不能死在這個充滿算計和背叛的地方,更不能成為徘徊於此的孤魂野鬼。

就算要死,她也要魂歸故裡,死在有姥姥的世界裡!

“啊——!”

葉靈發出一聲嘶啞的低吼,用儘全身力氣朝著法陣的方向爬去。

每移動一寸,腹部的傷口就傳來撕心裂肺的痛苦,鮮血在地麵拖出一道驚心的痕跡。

她的視線已經模糊,全憑意誌在支撐,終於她到了法陣的邊緣。

月光透過窗戶落在法陣的核心,符文的線條開始泛起微弱的光芒。

就是現在!

她顫抖地掏出所有材料,猛地按向法陣中央。

“姥姥……等我……”

本來暗淡無光的法陣此刻亮起刺眼的光芒,葉靈的身影隨著金光消散,終於消失不見。

蒼昊站在密室中,心中那股莫名的煩躁卻愈發強烈。

他以為對葉靈的懲罰會讓他感到痛快,至少給嵐兒的牌位出了口氣。

但看著她被押往祠堂,胸口隻有一片的窒悶。

月薇突然進來,聲音充滿討好:

“首領,那個惡毒的女人終於得到懲罰了。嵐夫人若在天有靈,也會欣慰的。”

蒼昊沒有回應,隻是揮了揮手示意她退下。

他看著牌位上葉嵐的名字,試圖從中汲取往日的溫情,

卻發現腦海中浮現的竟是葉靈初來時那雙好奇的眼睛;

是她熬夜改良農具後,興奮地向他展示圖紙的模樣;

是她生病時依賴地抓著他的手,喃喃喊著蒼昊的脆弱……

“嵐兒……”他低聲呼喚,試圖驅散葉靈的身影。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他想起嵐兒的次數竟不如葉靈多了?

三日期滿,蒼昊立刻趕去祠堂。

他隻是去看看葉靈是否悔改,隻要她肯認錯他或許可以……

可以怎樣?他心中一片混亂。

推開祠堂沉重的木門,一股淡淡的血腥氣撲麵而來。

裡麵空無一人,隻有幾卷空白的經書散落在地上。

“葉靈?”蒼昊喚了一聲,無人應答。

一絲不詳的預感襲來,他掃過每一個角落。

祠堂內沒有任何打鬥的痕跡,但空氣中那若有似無的血腥味,

以及地麵上被匆忙擦拭過的痕跡,讓他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立刻召來護衛,厲聲質問:“夫人呢?”

護衛跪地,一臉茫然:“回首領,夫人一直在裡麵抄寫經書,未曾離開過啊!”

“屬下一直守在門外,並未看到夫人出來。”

“未曾離開?”蒼昊眼神一厲,“那裡麵為何空無一人?立刻封鎖整個部落給我搜!”

命令下達,整個部落瞬間雞飛狗跳。

戰士們四處搜尋,詢問的人都說沒看見葉靈離開祠堂。

蒼昊親自帶人將祠堂裡裡外外搜查了數遍,依舊一無所獲。

他猛地想起,昨夜似乎是月圓之夜。

葉靈似乎曾偶然提過,月圓之夜對她有著特殊的意義。

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慌感驟然纏緊了他的心臟。

她是不是躲起來了,是不是用了什麼方法徹底離開了?

“繼續找!擴大範圍!附近的山林、河流,任何她可能去的地方都不能放過!”

他對著下屬咆哮,聲音裡帶著自己都未察覺的顫抖。

他拒絕去想那個徹底離開的可能性。

那個將她視作生命全部的女人,怎麼可能就這樣消失?

搜尋工作持續了三天三夜,毫無進展。

葉靈就像人間蒸發般沒有留下任何線索,部落裡開始流傳起各種流言,

有人說葉靈是異界的妖女,如今法力恢複回歸本位了;

也有人說她是心灰意冷,被山裡的精怪帶走了;

更有甚者說是蒼昊逼死了她,連屍骨都不願留下。

蒼昊聽著這些流言,臉色一日比一日陰沉。

他不再待在首領大帳,而是走進了他和葉靈共同生活了十年的臥室。

房間裡還殘留著葉靈身上淡淡的草藥清香。

梳妝台上,她常用的木梳還殘留著幾根頭發。

衣櫃裡,她的衣物整齊地疊放著一件不少。

她什麼也沒帶走,或者說她什麼也不想帶走。

他坐到床邊,手指無意識地拂著床褥,

這裡曾經有她溫暖的體溫,有她睡夢中無意識偎過來的依賴。

他曾以為這一切都是理所當然,是他給予她庇護和榮光後應儘的本分。

如今葉靈抽身離去,留下的空洞卻幾乎要將他吞噬。

突然他的視線落在牆角不起眼的木箱上,

那是葉靈的箱子。

她從不讓他碰,隻說是一些故鄉的舊物。

從前他嗤之以鼻,從未放在心上。

現在他猶豫著走過去,開啟了那個箱子。

裡麵沒有金銀珠寶,隻有一些造型奇特的金屬小物件,

幾件明顯不屬於這個世界的衣服,還有一本厚厚的書冊。

他拿起那本書冊翻開,

一幅幅圖畫和零星的奇怪符號的記錄映入眼簾。

畫的是改良農具的草圖,草藥的形態與功效,製定曆法的推演過程……

每一頁都凝聚著她的心血,記錄著她為這個部落帶來的改變。

在書冊的後麵幾頁畫風變了,畫的是一些他從未見過的景象——

高聳入雲的奇怪建築、奔跑的鋼鐵盒子、還有一個麵容慈祥的老婦人。

旁邊寫著:“想姥姥了。”、“要回去,一定要回去。”

“回去……”蒼昊喃喃自語,心臟像是被無數雙手攥住。

原來她從未真正把這裡當成歸宿,一直想著離開。

他繼續往後翻,最近的幾頁筆觸變得淩亂而絕望。

一頁上畫了他的身影旁邊是碎裂的玉石牌位,

“替身、血緣……原來如此。”

另一頁畫的是她捧著驗孕石淚流滿麵,

“孩子,對不起……”

最後一頁沒有圖畫,隻有一行字:

“此間十年,真心錯付,血淚流乾。”

蒼昊,你我夫妻,永不再見!”

這行字如同鋒利的冰錐狠狠刺進他的心裡,

他猛地合上書冊,胸口劇烈起伏。

原來她早就知道了真相,所以才會那麼決絕地踩死蠱蟲!

她不是鬨脾氣,是真的對他徹底死心了。

他一直以為她離不開他,離不開首領夫人的尊榮。

直到此刻,他才明白是他離不開她。

十年的點點滴滴,她的笑容、聰慧、甚至偶爾的小脾氣,早已滲透了他生活裡。

“靈兒……”他對著空蕩的房間喚著,

回應他的,隻有一片死寂。

從臥室離開後,尋找葉靈成了部落最高優先順序的任務。

蒼昊派出了所有能派出的力量,甚至不惜動用部落最古老追蹤秘術。

然而所有的努力都石沉大海,沒有蹤跡、沒有線索,

葉靈徹底地從他的世界裡消失了。

這種“無”,比確認她的死亡更讓蒼昊瘋狂。

死亡是個的終點,而消失意味著他可能再也見不到她了。

蒼昊不再處理部落事務,整日房間裡對著那些她留下的物品出神。

葉靈帶來的笑與淚、愛與痛,此刻都化作刀刃直直刺在他的胸膛上。

他以為自己掌控一切,卻不知他纔是那個最愚蠢的人。

為了一個執念,一個死去的人,親手摧毀了真正愛他的人。

“那我呢?這十年來你可曾有一刻真心待我?”

她的質問在他腦中回響,他瘋狂尋找哪怕一絲真心,

結果隻有利用、欺騙和理所當然的索取。

他甚至開始懷疑自己對葉嵐的感情。

那份愛,在十年時光的衝刷下,

是否更多是一種對過去的執念和自我感動?

葉靈帶來的是鮮活生動的陪伴,

而葉嵐除了記憶和那塊冰冷的牌位,還留下了什麼?

他猛地衝到密室,看著那座牌位第一次感到了荒謬。

他為了一個虛幻的複活計劃,犧牲了為他付出一切的女人!

“回報救命之恩……”他曾如此理直氣壯地對葉靈說。

可現在他明白了,葉靈纔是那個給了他家的人。

“啊——!”

壓抑已久的痛苦和悔恨終於爆發,

蒼昊蜷縮在地上,臉上的肌肉因為痛苦而不停的抖動著,

淚水毫無預兆地湧出灼燒著他的臉頰,

他錯了,錯得離譜。

就在這時,隔壁黑石部落的使者抵達,

邀請蒼昊參加即將舉行的部落盟會,

這是周邊幾個大部落維係關係、商討要事的重要集會。

蒼昊的部落剛剛經曆內亂,需要藉此穩定外部關係無法缺席。

他隻能暫時搜尋,帶著護衛前往黑石部落。

盟會的氣氛並不友好,

黑石部落近年來勢力擴張迅速,對蒼昊部落的富庶早有覬覦。

在傳統的勇士角力環節,黑石部落的第一勇士指名向蒼昊發起挑戰。

若是平時,蒼昊或許會冷靜周旋。

但此刻,他心中積壓的痛苦急需一個宣泄的出口。

他毫不猶豫地應戰了,戰鬥異常慘烈,

心緒不寧的蒼昊打法狂暴卻失了往日的章法,

而對手顯然有備而來,招招狠辣。

最終,他雖然憑借一股狠勁將對手擊倒,

自己也被一柄淬毒的短矛刺穿了肩胛,毒液迅速蔓延全身。

蒼昊被緊急????抬回驛館,隨行的部落醫官麵對那詭異的毒素束手無策。

他高燒不退傷口潰爛發黑,意識時而清醒時而模糊。

就在眾人以為蒼昊危在旦夕的時候,老藥師站了出來。

他頂著壓力,用一種極其複雜且凶險的放血療法,

結合數種珍稀草藥內服外敷,硬是將蒼昊從鬼門關拉了回來。

三天後,蒼昊的高燒終於退去,雖然虛弱但意識恢複了清明。

他看著守在床邊老藥師,想起他那與部落醫術略有不同的手法,

“這次……多虧你了。”蒼昊的聲音乾澀。

老藥師恭敬地行禮:“首領洪福,老夫隻是儘了本分。”

蒼昊沉默片刻,目光銳利地看向他:

“你的醫術,似乎精進了許多。有些手法我以前從未見過。”

老藥師身體微不可查地一僵,低下頭:“是老夫自己琢磨的。”

“是嗎?”蒼昊審視??看著他,“我記得這些是葉靈教給你的吧?”

老藥師額頭沁出冷汗,他知道無法再隱瞞。

猛地跪倒在地,老淚縱橫:“首領!是老夫自作主張了!”

蒼昊的心猛地一沉:“說!怎麼回事?”

“夫人出地牢時渾身潰爛,毒素已經侵入肌理。是老夫實在不忍心夫人就此死掉啊。是她教會了老夫這麼先進的救治技術,她算是我的師傅啊!”

“她怎麼會全身潰爛?”蒼昊撐起身體,傷口傳來劇痛也顧不得了。

“是蠱蟲!不知怎麼的大量的低階毒蠱從排水口湧進了地牢,啃咬夫人!”

老藥師的聲音充滿恐懼:“當時所有的草藥都被……被您給了月薇將軍,我隻好用刮骨療法將毒素引出,確保夫人的安全。”

蒼昊瞬間僵在原地!

地牢……蠱蟲……草藥……

他隻知道葉靈被關過地牢,卻從不知還經曆了萬蟲噬身的酷刑!

他甚至還因為她踩死蠱蟲、拒絕獻出心頭血而覺得她任性、不識大體!

冷靜片刻,蒼昊察覺不對,

自己那段時間外出,怎麼會把草藥給月薇使用?

而那些低等蠱蟲隻有她和她家族擅長驅使。

他死死抓住老藥師的手臂:“月薇……立刻回部落!”

他必須立刻回去查清真相!

蒼昊強撐著傷體,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部落。

他甚至沒有回自己的大帳,立刻秘密召見了老藥師,

將黑石部落發生的事以及自己的懷疑和盤托出。

“月薇……”蒼昊憤怒不已,“她竟敢如此!”

老藥師跪伏在地,聲音顫抖:“首領,老朽所言句句屬實!”

“當時清心蘭確被月薇姑娘以中火毒之名儘數取走,地牢蠱蟲之事……”

“我雖無實證,但那等低階蠱蟲確實像是她家族擅長驅使豢養之物。”

蒼昊揮手讓老藥師退下,獨自坐在陰影裡,胸腔劇烈起伏。

他立刻下令:“帶月薇來見我!”

月薇被帶進來時,臉上還帶著期待和嬌羞。

然而當她看到蒼昊憤怒的臉色時,心猛地一沉。

“首領,您找我?”她努力維持著鎮定。

“地牢裡的蠱蟲,是不是你放的?”蒼昊開門見山,目光犀利。

月薇立刻淚盈於睫,露出一副的受傷表情:“首領!您……您怎麼能懷疑我?”

“我承認,我是不喜歡葉靈,她占了本該屬於嵐夫人、甚至可能屬於我的位置!”

“可我怎麼會用那種惡毒的手段?我隻是太愛您了啊!”

她哭得梨花帶雨,聲聲泣血:“我知道我比不上嵐夫人在您心中的位置,可我月薇對您的忠心,天地可鑒!您怎能因一個異鄉人就如此懷疑我?”

她咬死了不承認,加上老藥師確實沒有拿到實質性的證據,

僅憑推測無法給在部落中頗有地位的月薇定罪。

蒼昊看著她表演,心中厭煩到了極點卻隻能強壓下去。

他冷冷道:“最好與你無關。下去吧。”

月薇掩麵哭泣著退下,轉身的瞬間眼底閃過一絲僥幸。

她離開後,並未直接回住處,而是立刻去見她的父親,

部落的長老之一,赫連。

她將蒼昊的質問添油加醋地說了一遍,隱去了自己的罪行,

隻強調蒼昊因葉靈的失蹤而遷怒於她。

赫連長老眉頭緊鎖,臉上露出不悅:“首領近來行事,確實有些失了分寸。”

“為了一個來曆不明的異族女子,竟如此對待我赫連家的女兒!”

“薇兒放心,為父絕不會讓你受此委屈。”

有了父親的保證月薇心下稍安,但蒼昊的懷疑讓她警惕心大增。

她決定加快動作,必須徹底毀掉葉靈殘存的任何影子鞏固自己的地位。

這邊蒼昊煩躁地揉著額角,下令繼續搜尋月薇。

就在這時,他的堂弟蒼狼求見。

“兄長,”蒼狼行禮後,誠懇地說道:“近日部落多事,我深感自身能力不足,”

“想請求前往北方的赤炎部落曆練一番,學習他們的戰鬥技巧,將來也好為部落增添實力。”

蒼昊卻心生疑惑,

他這個弟弟一向野心勃勃,覬覦首領之位已久,

之前的內亂也有他的影子,如今怎會主動離開權力中心?

他麵上不動聲色,甚至露出欣慰的笑容:“狼弟能有此心,甚好。兄長為你感到驕傲。”

“既然如此,我便為你設宴餞行,預祝你學成歸來,壯我部落聲威!”

蒼狼眼中閃過一絲意外,隨即連忙道謝。

當晚慶功宴上,蒼昊親自頻頻向蒼狼敬酒,言辭間充滿兄弟情深。

蒼狼誌得意滿,以為兄長終於對他放下戒心,

加之即將遠離這是非之地,不免多喝了幾杯,很快就醉意醺醺。

蒼昊扶住腳步踉蹌的蒼狼,狀似無意地低語:

“狼弟,部落近日不太平,葉靈失蹤之事,你可知曉內情?”

蒼狼醉眼朦朧,聞言嗤笑一聲:“那個妖女?嗬……哥,你還惦記她呢?”

“她活該!誰讓她幫你搶了我的位置,我捅了她一刀看她還怎麼囂張!”

蒼昊驚訝地看著蒼狼,彷彿沒有聽到他說的話般!

他猛地攥緊蒼狼的手臂,壓抑著憤怒:“你說什麼?你捅了她一刀?!在哪裡?什麼時候?!”

然而蒼狼已經醉得不省人事,腦袋一歪徹底癱軟下去,

任憑蒼昊如何搖晃追問,再也吐不出半個字。

蒼昊看著癱倒在地的弟弟,眼神是那麼的冰冷駭人。

他本以為葉靈隻是心灰意冷躲了起來或是用了什麼方法離開,

沒想到她竟然在失蹤前,還遭受瞭如此致命的重創!

第二天清晨,蒼狼在劇烈的頭痛中醒來,

發現自己並非在臥室,而是身處地牢被鐵鏈鎖在刑架上。

而他的兄長,正麵無表情地站在他麵前。

“哥……兄長?這是做什麼?”

蒼狼掙紮著,心底湧起強烈的不安。

“做什麼?”蒼昊聲音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壓迫感,

“把你昨晚酒醉說的話,再說一遍。你,對葉靈做了什麼?”

蒼狼臉色大變,強自鎮定:“我昨晚喝醉了,胡言亂語,什麼都不記得了!”

“不記得了?”蒼昊冷笑對旁邊的行刑手揮手,“幫他回憶一下。”

鞭子沾著鹽水,毫不留情地抽打在蒼狼身上,瞬間皮開肉綻。

蒼狼起初還咬牙硬撐,但在各種殘酷刑具的輪番伺候下,

終於承受不住,慘叫著求饒。

“我說!我說!是……是我在祠堂捅了葉靈一刀。”

蒼狼涕淚橫流,斷斷續續地交代了那晚的行凶過程。

“為什麼?!”蒼昊一把揪住他的頭發,強迫他抬起頭,“就因為那些陳年舊怨?!”

“不全是……”蒼狼眼神閃爍,終於崩潰地道出部分真相::

“是月薇。她總在我耳邊說,要不是葉靈用那些異界妖法幫你,首領之位本該是我的。”

“她還說葉靈的存在,就是對我最大的羞辱。我一時糊塗……”

蒼昊鬆開手,心中怒火滔天!

果然有月薇在其中挑唆,但僅憑蒼狼一麵之詞以及挑唆罪名,

還不足以徹底扳倒根基深厚的月薇和她背後的家族。

更何況,地牢蠱蟲之事尚未查清。

部落剛剛經曆動蕩,外部還有黑石部落虎視眈眈,

此刻若與赫連家族徹底撕破臉內部必然大亂,後果不堪設想。

他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立刻將月薇碎屍萬段的衝動。

他需要證據,需要能一舉將月薇和她背後勢力釘死的鐵證!

在此之前,必須穩住她。

“看好他。”蒼昊對守衛下令,然後直接離開地牢。

他獨自來到瞭望塔,召來了兩名絕對忠誠暗衛隊長。

“影,”他對其中一人道,“你帶一隊人,密切監視月薇的一舉一動。”

他又看向另一人,“魅,你負責暗中調查地牢蠱蟲的來源。”

“是,首領!”兩人領命,悄無聲息地融入陰影之中。

與此同時,月薇也並未坐以待斃。

她從父親赫連長老那裡得知,蒼昊似乎在暗中調查一些事情,

雖然不確定具體內容,但她立刻警覺起來。

她找來心腹侍女,低聲吩咐:“去,把地牢那個當值的獄卒處理乾淨!”

她必須掐斷所有可能指向自己的線索。

接下來的日子,蒼昊開始了他的計劃。

他不再冷落月薇,反而時常召見她對她噓寒問暖。

他陪她在部落裡散步,聽她講狩獵的趣事,甚至默許了她一些逾矩的親密舉動。

還對外宣稱,蒼狼因冒犯神靈自願去禁地懺悔。

月薇被這突如其來的“幸福”衝昏了頭腦。

她看著身邊這個曾經遙不可及的男人,如今對自己溫言軟語,心中得意萬分。

她以為葉靈的消失終於讓蒼昊看清了誰纔是最適合他的人,

以為蒼昊終於被她的癡情和付出所打動。

她沉浸在即將成為新任首領夫人的美夢中,

對蒼昊的戒備降到了最低,言行舉止間也愈發張揚。

這天蒼昊正假意陪著月薇挑選首飾,一名心腹暗衛悄無聲息地出現。

蒼昊心中一動,尋了個藉口支開月薇。

暗衛低聲道:“首領,有重大發現。”

“關於前夫人被害一事,我們查到了一些證據。”

根據暗衛這些天的調查,蒼昊知道了全部真相:

地牢的守衛在嚴審下承認,是月薇以首領之令為放入蠱蟲迫害葉靈。

而阿石,這個被愧疚折磨的孩子終於開口:

“薇姐姐說如果我不照她說的做,就告訴所有人我偷了祭祀用的果子會被趕出部落。”

“她讓我在大家麵前說謊,說看到夫人去了密室,牌位也是她故意摔碎的。”

所有的證據全部指向月薇,蒼昊再次提審了她。

起初她還試圖狡辯,聲音嬌柔:

“昊哥你相信我,都是葉靈那個妖女……”

“妖女?”蒼昊打斷她,聲音冰冷,

“她傳授醫術,救你父親性命時,你怎麼不說?”

他步步逼近,周身散發著強烈的壓迫感:“蒼狼已經死了,”

“但他承認是你暗示他,隻要除掉葉靈就有機會奪位!”

“你一直在算計我?!”月薇瞬間明白過來,

這些日子蒼昊的溫柔體貼、默許縱容,全是假的!

她的臉色瞬間慘白。

蒼昊雙眼通紅,狠狠盯著她:“是你毀了嵐兒的牌位嫁禍她!是你收買阿石作假證誣陷她!是你在地牢放蠱蟲想害死她!”

最後一句幾乎是咆哮而出,震得月薇癱軟在地。

在鐵證和蒼昊的怒火麵前,她的心理防線徹底崩潰。

“是!都是我做的!”

月薇抬起頭,臉上充滿扭曲的嫉妒:“我恨她!一個來曆不明的異族人,憑什麼得到首領夫人的位置?憑什麼占據了你身邊十年?”

“我從小就愛你,為了配得上你,我成為最出色的戰士!可你眼裡隻有那個死去的葉嵐,後來又多了一個葉靈!我連一個替身都不如!”

她瘋狂尖笑道:“她死了纔好!蒼狼那一刀肯定捅穿她了,她活不成了!哈哈哈!”

蒼昊看著她,眼神裡滿是厭惡:“你讓我覺得惡心。”

他轉身對暗衛下令:“月薇構陷首領夫人、毀壞聖物、私放毒蠱,數罪並罰!”

“割去她的舌頭、打斷雙手、扔進蠱窟,讓她也嘗嘗葉靈受的苦。”

“做完這些將她逐出部落,任其自生。”

命令一出,連暗衛都心中一凜。

這幾乎是照著月薇對葉靈做過的傷害百倍奉還!

月薇的哭嚎和咒罵聲被迅速拖遠,直至消失。

處理完月薇,蒼昊召集全部落的人,

在廣場上當眾公佈了月薇的所有罪行。

他沉痛地宣告:“葉靈,並非妖女!她是我們部落的恩人,而我們卻聽信讒言辜負了她!”

他下令,在原地重建那座被推倒的希望之碑,

並且在石碑旁為葉靈塑造一尊石像,讓後世族人永遠銘記她的功績和奉獻。

石像落成那天,蒼昊獨自站在像前,心臟彷彿缺了一塊,空落落的。

他做了他能做的一切補償,可葉靈又在哪裡呢?

這時,暗衛悄無聲息地出現,手中捧著一塊布帛,

上麵顯現出一些模糊的文字和簡略的星圖。

“首領,我們在夫人房間的暗格裡發現了這個。”

“同時根據祠堂法陣殘留能量的追蹤和古老典籍的比對,夫人啟動的,似乎是一種跨界傳送法陣。能量指向一個未知的、極其遙遠的方向。或許這就是‘現實世界’的坐標。”

蒼昊猛地睜開眼,一把奪過布帛。

雖然看不懂文字,但那星圖的指向以及暗衛的話都在告訴他,

葉靈可能沒死!

她隻是回去了,回到了那個有她姥姥的世界!

巨大的狂喜和更深的惶恐同時攫住了他。

喜的是她可能還活著,恐的是那個世界如此遙遠而未知,他該如何追尋?

“找!”他緊緊攥著那塊布帛,彷彿攥住了最後的希望,

“不惜一切代價,研究這個法陣,破解這些文字!給我找到去往那個世界的方法!”

“我要把她找回來!一定要把她找回來!”

這一次不是為了部落,不是為了蠱蟲,

僅僅是因為,他不能沒有她。

十年間被他忽視的點點滴滴,此刻衝垮了他的執念,

隻剩下一個念頭——

找到葉靈。

時間在焦灼的等待中一天天過去。

蒼昊幾乎住在了臨時辟出的研究室外,

他看著那些巫師們日夜不休地爭論、推演、試驗。

他提供的資源不計其數,從各處搜尋來的古老典籍和寶石,

隻要能推動研究,他眼睛都不眨一下。

終於,五天後的晚上,一個老巫師捧著布帛眼神複雜,

“首領,”老巫師的聲音沙啞,“我們……破解了。”

蒼昊猛地站起身,激動不已:“說!”

“這上麵記載的,確實是一種極其古老的跨界傳送法陣,”

“夫人離去的那個是單向的回歸陣,依托特定的坐標和月圓之力才能啟動。”

老巫師麵露難色,“但是那個法陣,已經無法再次使用了。”

“為什麼?!”蒼昊的心沉了下去。

“能量核心已耗儘,坐標錨點也消失。若要等它自然恢複,至少需要等一年。”

一年!他一天都等不了,更何況一年!

“沒有彆的辦法了嗎?”他祈求得看著老巫師,

“任何方法!無論需要什麼!”

老巫師深吸一口氣:“有……但此法更為凶險,是古籍中僅存記載的‘逆源溯魂陣’。”

“它能強行撕裂空間壁壘,追蹤夫人殘留在此界的最後一絲靈魂,強行開辟一條通道。”

“需要什麼?”蒼昊直接打斷,眼神銳利。

老巫師目光凝重,“需要與夫人羈絆最深之物和九種奇珍,而最關鍵的是……”

“您需要付出極其慘重的代價,作為開啟通道的鑰匙。”

老巫師聲音低沉下去,“代價是以您六滴心頭精血為引,燃燒生命本源直至通道穩定。”

“此法凶險萬分稍有差池,您便會精血枯竭魂飛魄散!”

“好。”他沒有絲毫猶豫眼神決然,“羈絆之物,我去她房間找!”

蒼昊翻遍了葉靈房間的每一個角落,最終找到了新婚時他們的結發。

同時,整個部落為那九種運轉起來。

蒼昊親自帶隊衝鋒在前,深入遠古森林、潛入極寒冰原。

幾次險死還生身上添了無數新傷,最終所有的材料終於集齊。

法陣被刻畫在祠堂中央,九種奇珍被按照特定方位放置好,那縷纏繞的發絲置於陣眼。

蒼昊站在法陣邊緣,褪去上衣。

他接過匕首毫不猶豫地,將匕首精準地刺入自己心臟的位置!

遠比想象中更加尖銳劇痛瞬間爆發,席捲全身!

他悶哼一聲,額頭青筋暴起,冷汗瞬間浸透全身。

一滴,兩滴,三滴……

蘊含著他生命本源的心頭精血,滴落在陣眼之上。

法陣驟然爆發出刺目欲盲的強光!

九種奇珍的能量被瞬間抽乾,化為九道洪流融入光柱。

那縷發絲無風自燃,化作一道細微卻堅定的指引之光。

與此同時,蒼昊感覺到自己的生命力被瘋狂地抽取,注入法陣。

靈魂被撕扯的痛楚幾乎讓他暈厥,但他死死咬著牙,

腦海中隻有一個念頭——

“靈兒……等我……”

強光中一個閃著電光的通道緩緩成型,另一端是模糊的景象。

蒼昊用儘最後力氣,踏入那光芒之中。

劇痛是最後的記憶,然後是失重般的下墜。

“砰!”

沉重的落地感伴隨著骨骼幾乎散架的鈍痛,

將葉靈最後一絲意識喚醒了一瞬。

她感覺自己砸在了什麼柔軟的東西上,濃重的血腥味彌漫開來。

“啊——!”

一聲屬於男性的短促尖叫在她耳邊炸開。

葉靈艱難地轉動眼球,模糊的視線裡,

一個穿著簡單、麵容清俊的男人驚訝地看著她,

顯然被這憑空出現、渾身是血的人形物體嚇得不輕。

她想開口說“救救我”,但喉嚨裡隻能發出嗬嗬的漏氣聲。

腹部的傷口因為這次撞擊再次崩裂,溫熱的血液迅速流出。

男人,名叫顧言澈。

剛從一場深夜加班中解脫回來,正準備煮碗泡麵吃,

就目睹了這堪比恐怖片現場的一幕。

一個渾身血跡的女人,重重砸在了他的客廳地毯上。

最初的驚駭過後,顧言澈作為醫學生的本能壓倒了恐懼。

他手指顫抖地探向葉靈的頸動脈,還有微弱的的搏動。

“堅持住!我送你去醫院!”他立刻拿出手機撥打急救電話。

他不敢輕易移動葉靈,隻能找來乾淨的毛巾按壓住她腹部最致命的傷口,

但那鮮血很快浸透了毛巾,順著他按壓的指縫不斷滲出。

救護車的鳴笛聲由遠及近,醫護人員用擔架將奄奄一息的葉靈抬走時,

顧言澈看著地板上那片狼藉的血跡,依舊覺得像是做了一場荒誕離奇的夢。

醫院搶救室的燈亮了很久。

顧言澈作為第一發現人和臨時聯係人,被迫留在醫院配合。

他腦子裡亂成一團,那個女人身上的傷太奇怪了,

腹部明顯的利器貫穿傷,還有身上細小的被啃咬過的潰爛痕跡,

這根本不像正常的刑事案件能造成的。

經過數小時的搶救,醫生告知他:“命保住了,但需要送ICU觀察。”

幾天後,葉靈從ICU轉到普通病房。

她醒來的那一刻,眼神警惕地確認周圍環境——

沒有蒼昊,沒有月薇,沒有那些惡意的族人。

“你感覺怎麼樣?”顧言澈遞給她一杯溫水。

葉靈乾裂的嘴唇微動:“謝謝……是你救了我。”

“舉手之勞。”顧言澈猶豫了一下,還是問出了心中的疑惑,

“你怎麼會受這麼重的傷?還有,你是怎麼出現在我家的?”

葉靈沉默了片刻,她知道普通的謊言無法解釋這一切。

於是直接簡單地說:“我來自一個類似原始部落的地方。”

“在那裡生活了十年,這些傷是那裡的人造成的。後麵啟動法陣才逃了回來。”

顧言澈愣住了:“另一個世界?法陣?”

他的第一反應是,這女孩是不是受到了嚴重的精神刺激。

“我知道你不信。”葉靈輕笑,可笑容卻異常苦澀,

“就當我是個精神病吧。但我說的都是真的。”

看著她蒼白的神情,以及身上觸目驚心的傷痕,

顧言澈將到嘴邊的質疑嚥了回去。

無論真相如何,她此刻需要的是幫助,而不是盤問和刺激。

“好,我不問了。”他放緩了聲音,“你好好養傷。”

在顧言澈的照料下,葉靈的身體恢複得很快。

她的體質似乎比普通人要強韌一些,連醫生都感到驚訝。

她能下地行走後,便向顧言澈鄭重道謝,並提出告辭。

“我要去找我姥姥了。”

顧言澈看著她依舊沒什麼血色的臉,實在不放心。

“我送你吧。”他脫口而出,“你剛出院,一個人我不放心。”

葉靈本想拒絕,但看著顧言澈關切的眼神,最終點了點頭:

“……麻煩你了。”

按照記憶中的地址,葉靈帶著顧言澈來到了一個老舊的小區。

她緊張又害怕,十年了,姥姥還好嗎?

她很快就找到那棟樓,敲響記憶中的房門。

門開了,出來的卻是一個陌生的婦女。

“你找誰?”婦女疑惑地看著他們。

葉靈的心猛地一沉:“請問,住在這裡的王秀蘭呢?”

“王秀蘭?哦,你說之前住這裡的老太太啊?”婦女想了一下,

“她把房子賣給我了,都好幾年的事兒了。”

“賣了?”葉靈愣了一瞬,隨即追問:“她為什麼賣房子?搬去哪裡了?”

“聽說是為了找她突然失蹤的孫女,把錢都花在找人和治病上了。”

婦女歎了口氣,帶著些同情,“現在好像住在城西那邊的老菜場附近,具體哪兒我不清楚。”

找孫女……治病……

葉靈站在原地,窒息感撲麵而來。

顧言澈擔憂地扶住她:“你沒事吧?”

葉靈沒有回答,她猛地轉身朝著城西老菜場的方向跑去。

老菜場環境嘈雜,地麵濕滑。

葉靈目光急切地掃過一個又一個攤位,

終於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她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

姥姥坐在一個小馬紮上,麵前擺著幾把小菜,

頭發幾乎全白了,臉上布滿了皺紋,正低著頭整理著菜葉。

“姥姥!”葉靈再也忍不住眼淚奪眶而出,

她撲過去緊緊她,聲音哽咽,“姥姥!我回來了!”

被突然抱住的老人身體一僵,茫然地抬起頭,

看著眼前這個淚流滿麵的陌生女孩,渾濁的眼睛裡充滿了困惑。

她輕輕推開葉靈,皺著眉頭:

“姑娘……你誰啊?”

她抱著姥姥的手臂僵在半空,難以置信地看著姥姥,

“姥姥……是我啊,我是靈兒,葉靈!”

她抓住姥姥乾瘦的手急切地強調。

姥姥依舊茫然地看著她,搖了搖頭把手抽了回來:

“靈兒?不認識……姑娘你認錯人了吧。”

這時,旁邊一個賣雞蛋的大嬸看不下去了,歎了口氣對葉靈說:

“姑娘,你彆折騰王奶奶了。她得了那個什麼……”

“阿爾茲海默症,就是老年癡呆,好幾年了。時好時壞的,早就不記得人嘍。”

葉靈踉蹌著後退了一步,

為了找她,姥姥賣掉房子花光了全部積蓄,還得了這種病……

巨大的悔恨和悲傷將她淹沒。

她看著姥姥空洞的眼睛,淚水再次洶湧而出。

“對不起……姥姥,”她泣不成聲,語無倫次地重複著,

“都是我不好,我不該丟下你,我不該走的。”

如果不是她天真地以為找到了歸宿,姥姥怎麼會變成這樣?

看著她悲痛欲絕的模樣,原本一臉茫然的姥姥輕輕地拍了拍她,

“乖,不哭哦……”

這熟悉的安慰方式,讓葉靈渾身一震。

然後姥姥看著她,模糊地問:“靈兒?”

這一聲靈兒,徹底擊潰葉靈的堅強。

“姥姥!”她再也忍不住,猛地撲進姥姥的懷裡,抱住她放聲大哭起來,

彷彿要將這十年的委屈,全部在這一刻哭出來。

顧言澈站在一旁,看著這悲喜交加的一幕,心情複雜。

他原本對葉靈所說的異世界仍抱有疑慮,

但此刻眼前這份厚重的親情讓他動容。

哭過之後,葉靈的情緒稍微平複。

姥姥似乎又忘了剛才那短暫的溫情,隻是憑著本能拉著這個陌生姑孃的手:

“回家,姥姥給你做好吃的。”

葉靈擦乾眼淚,用力點頭:“好,我們回家。”

無論姥姥記不記得她,她都是自己唯一的親人。

姥姥現在住在一個十幾平米的破舊出租屋裡。

推開門,屋內的景象讓葉靈再次忍不住流淚。

狹小的空間擁擠不堪,但收拾得還算整潔。

牆上貼著已經發黃的、她小學時的獎狀;

床頭放著一個洗得發白的、她曾經最愛的布娃娃;

甚至連傢俱的擺放,都依稀有著記憶中那個家的輪廓。

姥姥把關於她的一切,都儘可能地保留和複刻在了這個方寸之地。

“看,這是靈兒的獎狀。”姥姥指著牆上的獎狀說。

葉靈捂住嘴不讓自己哭出聲,她不能再讓姥姥住在這裡,

她要帶姥姥離開,給她更好的生活帶她去看最好的醫生!

“姥姥,我們不住這裡了。”葉靈握住姥姥的手,

“我帶你回城裡住,好不好?我們住大房子,我天天陪著你。”

姥姥緩緩地點了點頭:“好,跟靈兒回家。”

葉靈看向顧言澈,眼中帶著請求:“顧先生,能不能再麻煩你……”

顧言澈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他點了點頭:“放心,交給我。”

他拿出手機一條本地新聞推送突然彈了出來——

“多名市民離奇昏迷,病因成謎。專家稱或與新型腦部疾病有關”。

他並未在意,現在最重要的是安排好葉靈和她姥姥。

顧言澈很快就找到了一套兩居室的公寓,

同時聯係最好的神經內科的專家,為姥姥預約了全麵的檢查。

葉靈帶著姥姥搬進了新家,謝絕了顧言澈更多的經濟援助。

她在部落十年間跟巫師學到了一些關於占卜的知識,決定開一家占卜店。

她將異世界的巫術與現代塔羅牌等形式結合,很快就在附近小有名氣。

來找她占卜問事、尋求心理安慰的顧客漸漸多了起來,收入足以支撐日常開銷。

白天,她在店裡營業,晚上,她陪著姥姥散步。

生活似乎終於步入了正軌,平靜而溫馨。

姥姥的病情在藥物控製下沒有繼續惡化,

偶爾清醒的時候也能認出她,叫著她的名字。

那些時刻,便是葉靈最大的幸福。

她守護著這份久違的安寧,將異世界的經曆埋在心底。

顧言澈時常會來看望她們,帶些水果零食。

他看著葉靈逐漸變得堅韌,看著她經營小店照顧著姥姥,

心中漸漸升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情愫,

但他始終保持著恰到好處的距離。

這天占卜店的生意有些清淡,一個下午隻來了四位客人。

送走第四位詢問姻緣的年輕女孩後,

葉靈看了看時間,準備提前關門去菜市場。

她剛站起身,店門被推開。

“歡迎光臨。”葉靈習慣性地揚微笑,抬頭看向第五位客人。

進來的是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穿著深色長風衣,

帽簷壓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張臉。

葉靈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

那股令人不安的預感再次浮現。

男人站在門口,並沒有立即說明來意,

而是緩緩抬起頭,目光牢牢地鎖在了她的臉上。

他一步步向她走來,嗓音沙啞:

“靈兒,我終於找到你了。”

葉靈在他動作的瞬間後退,與他拉開了距離,

“你怎麼找到這裡的?”她的聲音充滿抵觸。

“逆源溯魂陣,我用了所有方法……”蒼昊急切地想解釋,

想告訴她他付出了怎樣的代價,想傾訴這漫長尋找裡的煎熬和悔恨。

但他所有的話都被葉靈下一句打斷。

“離開這裡。”她看著他,眼神像看一個陌生人,“我不想見到你。”

“靈兒,我真的知道錯了!”蒼昊的情緒瞬間崩潰,猛地跪倒在地,

“月薇、蒼狼,所有傷害過你的人我都處理了!是我辜負了你十年!”

“處理了?”葉靈輕輕重複了一遍,“你覺得這樣就能抹平一切嗎?”

她俯視著他,眼神充滿漠然,

“你的懺悔和補償對我來說毫無意義,不要再打擾我。”

這時顧言澈突然出現,快步走到葉靈身邊,

“葉靈,沒事吧?”他自然地側身將她護在身後。

這個保護性的姿態深深刺痛了蒼昊。

他猛地抬起頭,死死盯住顧言澈,“他是誰?!”

葉靈看向顧言澈,眼神柔和:“沒事,一個不相乾的人。”

不相乾三個字狠狠紮進蒼昊的心臟。

他看著葉靈對另一個男人流露出的信任和柔和,

看著他們之間那種自然而然的熟稔,巨大的恐慌和嫉妒幾乎將他吞噬。

“不!你是我的妻子!”蒼昊低吼著站起身,試圖彰顯所有權。

“那是過去式了。”葉靈打斷他,“從你剜我心頭血去救那隻蟲子,從我被萬人唾棄、孩子流產的那一刻起,我和你就再也沒有任何關係。”

“法律上我們更毫無關聯。請你立刻離開,否則我會報警。”

警察?法律?蒼昊聽不懂,

但他看得懂葉靈眼神裡的決絕和厭煩。

顧言澈適時上前:“請你離開,不要騷擾她。”

蒼昊攥緊拳頭,看了葉靈最後一眼後衝出占卜店。

他不會放棄,好不容易纔找到她,

他必須讓她回到他身邊!

接下來的幾天,蒼昊一直徘徊在她們居住的小區附近。

看著她和顧言澈一起買菜回家,兩人之間氣氛融洽。

這一幕異常刺眼,他心痛不已,曾經這一切都屬於他。。

蒼昊嘗試過再次接近,捧著他認為最珍貴的寶石,

卻被葉靈直接無視,當著他的麵關上了門。

他試圖向姥姥示好,老人卻隻用警惕的眼神看著他。

他甚至衝動地想強行帶走葉靈,

卻發現這個世界的規則與他熟悉的完全不同,

那種叫做警察的力量,讓他不敢輕舉妄動。

他像一頭困獸,被困在這個光怪陸離的陌生世界。

他開始明白,葉靈說的另一個世界不僅是空間的距離,

更是心靈和規則的鴻溝。

他那些在部落裡無往不利的手段——

權力、武力、強取豪奪,

在這裡全都失效了,

他第一次感到了徹頭徹尾的無力和絕望。

葉靈對蒼昊的糾纏感到厭煩,但更多的是漠然。

她的人生好不容易重新步入正軌,沒有多餘的心力去應付蒼昊。

蒼昊的懺悔和痛苦,在她看來不過是自私佔有慾的表現,

他無法接受曾經完全屬於他的東西徹底脫離掌控。

這天傍晚,葉靈推著姥姥在小區花園裡曬太陽,

顧言澈下班過來,手裡還提著一盒姥姥愛吃的軟糯糕點。

夕陽將三人的身影拉長,畫麵透著平凡的溫馨。

一直躲在暗處的蒼昊看著這一幕,隻覺得眼睛被刺得生疼。

那種他求而不得的安寧和幸福,葉靈輕易地就給了另一個男人。

嫉妒和絕望像毒藤般纏繞住他的心臟,他幾乎要控製不住衝出去。

就在這時,異變陡生!

幾個眼神凶狠的男人突然從一旁竄出,

目標明確地直撲葉靈和顧言澈!

“媽的!姓顧的,敢壞老子的好事!今天非得給你放點血!”

刀疤臉惡狠狠地吼道,顯然是衝著顧言澈來的。

顧言澈臉色一變,立刻將葉靈和姥姥護在身後,

“你們想乾什麼?這裡到處是監控!”

“監控有個屁用!弟兄們,上!”

刀疤臉根本不廢話,揮手就讓手下衝上來。

顧言澈隻是個醫生,雖然儘力抵擋,但雙拳難敵四手,

很快就被兩個混混纏住,捱了幾拳。

另一個混混則試圖去抓葉靈,眼神淫邪。

葉靈心中一驚,下意識抬腳狠狠踹向對方膝彎。

那混混沒料到她會反抗,吃痛地悶哼一聲。

但混亂中,沒人注意到那個刀疤臉眼中凶光一閃,

趁著顧言澈被同伴拖住的空隙,匕首猛地朝他後心捅去!

“小心!”葉靈餘光瞥見,想要推開顧言澈卻已來不及。

千鈞一發之際,一道黑影從側麵猛衝過來!

是蒼昊!

他沒有任何猶豫,用自己的身體撞開了顧言澈,

同時手臂一橫,格擋住了那把匕首!

“噗——”利刃入肉的聲音沉悶而清晰。

匕首深深紮進了蒼昊的手臂,鮮血瞬間湧出。

但他彷彿感覺不到疼痛,另一隻手攥住了刀疤臉的手腕,用力一擰!

“哢嚓!”骨裂聲響起。

刀疤臉發出殺豬般的慘叫,匕首哐當落地。

蒼昊眼神赤紅,充滿的凶狠和戾氣。

整個過程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等顧言澈反應過來,危機已經解除。

他看蒼昊不斷淌血的手臂,心情複雜難言。

葉靈也愣住了。

她看著蒼昊,他那雙赤紅眼眸裡尚未褪去的擔??p憂。

小區保安聞訊趕來,很快控製了現場,並叫了警察和救護車。

救護車上,醫護人員給蒼昊做緊急止血。

他的手臂傷口很深,幾乎見骨。

但他從頭到尾沒吭一聲,目光始終牢牢鎖在葉靈身上。

到了醫院,醫生需要清創縫合。

蒼昊卻固執地不肯進處置室,直到確認葉靈安然無恙,纔跟著醫生離開。

縫合結束後,蒼昊被安排在一間臨時病房觀察。

葉靈走進病房,蒼昊半靠在病床上,臉色因失血而憔悴,

但眼神卻在看到她時瞬間亮了起來,帶著卑微的期盼。

“靈兒……”他聲音虛弱,“你沒事吧?姥姥沒事吧?”

“我們都沒事。”葉靈站在床邊,保持著距離,“謝謝你出手相助。”

她的語氣客氣而疏離,像對待一個見義勇為的陌生人。

蒼昊眼中的光亮一點點黯淡下去。

“我……”他鼓起最後的勇氣哀求,

“靈兒,我知道我罪該萬死,不求你立刻原諒我。隻求你給我一個彌補的機會。”

“你看,我可以保護你!以前是我混蛋,我再也不會傷害你,我會用我的餘生來補償你!”

他伸出手,想去抓葉靈的手卻被她輕易避開。

葉靈靜靜地看著他,心中激不起半分漣漪。

“蒼昊。”葉靈開口聲音平靜:

“你替我擋刀,我很感謝。但這並不能抵消你對我的傷害。”

葉靈的話砸在蒼昊的心上,讓他無法呼吸。

“你今天的舉動,或許能證明你此刻的真心。”葉靈的語氣沒有絲毫動搖,

“但這與我是否原諒你,沒有任何關係。”

她向前走了一小步:“蒼昊,你還不明白嗎?我不恨你了。”

這句話,比任何憎恨的詛咒都讓蒼昊感到恐懼。

“因為恨,還需要感情。”葉靈緩緩地,一字一句地說道,

“我對你,已經沒有恨,也沒有愛,什麼都沒有了。”

說完,葉靈不再看他一眼,毫不留戀地走出了病房。

門外顧言澈站在那裡,顯然聽到了大部分對話。

他看著葉靈,眼中帶著一絲複雜的情緒。

葉靈對他輕輕搖了搖頭,示意自己沒事。

“我們走吧,姥姥該等急了。”

病房內,蒼昊維持著那個伸手的姿勢。

葉靈的話將他最後的希望和執念切割得支離破碎。

她不恨他。

她對他,什麼都沒有了。

原來,這纔是最徹底的懲罰。

他以為用命去護她一次,能換來一絲迴旋的餘地。

卻隻是讓他更清晰地看到了自己的結局。

巨大的絕望席捲了他,比逆源溯魂陣抽取生命力時更甚。

他猛地噴出一口鮮血,眼前一黑,徹底失去了意識。

蒼昊再次醒來時,已經是第二天中午。

手臂上的傷口隱隱作痛,但比起心口的空洞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護士進來給他換藥,告知他醫藥費已經有人替他結清了。

他躺在病床上,回想起這十年,

最終,畫麵定格在她昨日那雙平靜無波的眼眸。

他錯了,

錯得離譜,錯得無可挽回。

他曾經以為隻要隻要他懺悔,她就該在原地等他。

可現在他才明白,當他親手摧毀那份愛時,

他就已經失去了被她原諒的資格。

一種前所未有的疲憊和認命感籠罩了他。

他掙紮著起身,不顧醫生的勸阻執意辦理了出院手續。

他最後一次來到葉靈居住的小區附近,遠遠地看著葉靈和顧言澈推著姥姥在散步。

蒼昊就那樣靜靜地站在陰影裡,看了很久很久。

像是一個局外人,旁觀著彆人的幸福圓滿。

他知道,這是他最後一次看她了。

他轉身,身影最終彙入人流,消失不見。

幾個月後,葉靈的占卜店生意越發紅火,吸引了更多關注。

姥姥的病情在葉靈的精心照料下,竟然出現了些許好轉的跡象,

雖然記憶依舊混亂,但能認出葉靈的時間越來越多,精神狀態也穩定了許多。

顧言澈依舊時常來訪,他的陪伴細心而妥帖從不越界。

在一個寧靜的傍晚,兩人一起送姥姥回家安頓好後在樓下散步。

“葉靈,”顧言澈停下腳步,目光溫柔而堅定,

“我知道你經曆了很多,可能對感情有所顧慮。我不想給你壓力隻是想告訴你,我喜歡你。”

葉靈抬起頭,看著眼前這個溫和的男人。

和他在一起,她感受到的是平淡真實的幸福。

葉靈微微一笑,將手輕輕放入顧言澈的掌心:

“不用考慮了。顧言澈,我們在一起吧。”

一年後,葉靈和顧言澈舉行了簡單而溫馨的婚禮。

姥姥那天格外清醒穿著喜慶的衣服,拉著葉靈的手笑得合不攏嘴:

“好,好,靈兒????有人疼了……”

婚後,顧言澈的工作室步上正軌,

葉靈的占卜店也發展成了一個小有名氣的工作室。

他們用積蓄換了一個帶小院的房子,

院子裡種滿了姥姥喜歡的花和葉靈喜歡的草藥。

歲月靜好,現世安穩。

葉靈放下書,看著眼前的一切,臉上露出了滿足而平和的微笑。

她終於徹底告彆了那個充滿背叛的異世,

在這個屬於她的世界裡,找到了真正的歸宿和幸福。

未來,充滿了愛與希望。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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