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雲重塑記:從廢徒到仙途 第7章 資源堆積
煉器堂內,火光比往日旺了三倍。
這座盤踞在焰光峰半山腰的建築,終年被蒸騰的熱氣籠罩,空氣中彌漫著硫磺與金屬熔合的刺鼻氣味。堂內最引人注目的,是中央那尊高達三丈的紫銅爐鼎,爐身雕刻著繁複的火焰符文,鼎口吞吐著丈高的青色火焰——這便是青雲宗三大至寶之一的「紫焰鼎」,能承受萬度高溫,是煉製上品法器的關鍵所在。
按宗門規矩,紫焰鼎每月僅能啟用三次,且需由三位以上的煉器長老共同監守,所用材料也需經過核心長老會審批,即便是內門弟子中的佼佼者,也絕無單獨動用的可能。
但今日,紫焰鼎前卻隻站著一個錦藍色的身影。
淩雲手持一柄長勺,正將一塊塊泛著幽光的黑色金屬投入鼎中。金屬落入青色火焰的刹那,便發出「滋滋」的聲響,迅速熔化成粘稠的液體,在鼎底翻滾湧動。
那黑色金屬,正是青雲宗極為稀缺的千年靈鐵。
靈鐵在地下埋藏千年,吸收大地靈氣而成,是煉製上品法器的核心材料,即便是煉製一柄尋常的上品飛劍,也隻需半斤左右。而此刻,淩雲腳邊的石台上,已經堆著十餘塊同等大小的靈鐵,看那體積,足有五斤之多。
「少宗,這……這已經是第五斤了。」煉器堂的王管事站在一旁,額頭上布滿了冷汗,聲音帶著難以抑製的顫抖。
他執掌煉器堂二十餘年,見過無數弟子煉製法器,卻從未見過如此「揮霍」的。五斤千年靈鐵,足夠煉製五柄上品飛劍,或是一柄半極品的防禦法器,如今卻被淩雲一股腦地投入紫焰鼎,連眉頭都未曾皺一下。
淩雲頭也沒回,目光緊緊盯著鼎中翻滾的鐵水,語氣平淡:「五斤而已,慌什麼?」
「可是……」王管事急得臉色發白,「宗門庫房的千年靈鐵,總共也不過三十斤,這還是庫房積攢了整整十年的量啊!您……您這一次就要用掉五斤?若是被長老會知道,怪罪下來,小人這管事之位事小,就怕連累少宗您……」王管事的聲音發顫,布滿皺紋的臉上寫滿了焦慮與惶恐。
「長老會那邊,自有我去分說。」淩雲頭也不抬地打斷他,手腕輕抖,長勺在沸騰的紫焰鼎中緩緩攪動,粘稠灼熱的鐵水隨之泛起一圈圈暗紅色的漣漪,映照著他年輕卻倨傲的麵容。「我乃天選少宗,用這點靈鐵為自己煉製一柄合用的佩劍,難道還需要向誰請示不成?」
他的語氣裡帶著一絲毫不掩飾、不容置疑的傲慢。自從得了那枚象征權柄的外門調遣令,又在望月峰當眾「震懾」了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蘇沐瑤之後,他愈發篤定地認為,整個青雲宗的資源,本就該優先供他這位百年難遇的天才取用。那些所謂的「規矩」、「限額」,不過是宗門用來約束那些資質平庸、難成大器的庸才們的枷鎖,豈能套在他這九竅玲瓏心之上?
前幾日新得的寒鐵劍,他起初倒也頗為滿意其沉重的分量。然而,昨日在演武場與一位內門弟子切磋時,他敏銳地察覺到,那柄寒鐵劍雖勢大力沉,卻太過樸實無華,簡直黯淡無光——烏黑的劍身,除了顯示出幾分厚重之外,毫無半分引人矚目之處,怎能配得上他這九竅玲瓏心、天選少宗的尊貴身份?這簡直是對他天賦的一種褻瀆!
於是,一個念頭便在他心中迅速生根發芽:他必須親自煉製一柄真正配得上他的、「絕世無雙」的佩劍!
在他淩雲看來,真正的上品法器就該有上品法器的樣子,不僅要威力絕倫,更要外觀華美絕倫,光芒四射,足以讓人一眼望去便心生無限敬畏與豔羨。至於煉製之法?嗬,他前幾日在藏經閣隨手翻了幾本煉器典籍,早已自覺掌握了其中精髓——無非是將靈鐵熔化為鐵水,注入自身精純靈力引導其變化,再加以精心雕琢塑形罷了。如此簡單之事,以他舉世無雙的天賦,又有何難?簡直是手到擒來!
「王管事,彆愣著了,去把那七顆『流霞石』取來。」淩雲忽然開口吩咐道,目光依舊專注地盯著鼎中翻滾的鐵水。
王管事渾身一激靈,以為自己聽錯了:「少……少宗,您說的可是庫房裡那七顆珍貴無比、去年費儘心思才從西域商會換來的流霞石?」他的聲音乾澀,帶著難以置信。
流霞石並非金屬礦材,而是一種極其稀有、天生蘊含精純火屬性靈氣的異種寶石。其色澤絢麗多變,在光照下能折射出如夢似幻的七彩霞光,向來隻被宗門用於點綴重要場所或裝飾華美器物,極少有人膽敢將其融入實戰法器之中——原因無他,此石質地脆硬異常,在煉器所需的高溫下極易碎裂崩解,且對法器的鋒銳度和堅韌性可以說毫無增益,純粹是華而不實的點綴之物。
「正是庫房那七顆。」淩雲不耐煩地點頭確認,「我這柄即將誕生的神劍,已定名為『流霞』,劍如其名,自然少不了這流霞石的點睛之筆。」
王管事的臉瞬間徹底垮了下來,如同被抽乾了所有精氣神。那七顆流霞石,是去年耗費了整整十車上等精鐵才從西域商會手中艱難換來的稀世珍寶!掌門真人當時可是親口說過,要留待日後鑲嵌在宗主寶座之上,以此彰顯青雲宗的赫赫威儀與深厚底蘊。如今,竟要被淩雲少宗心血來潮地用來煉製一柄前途未卜、甚至可能淪為笑柄的法器?這簡直是暴殄天物!
「少宗,萬萬三思啊!」王管事鼓起最後一絲勇氣勸諫,「流霞石性脆至極,根本不耐高溫熔煉!若是貿然投入這紫焰鼎中,鼎內烈焰凶猛,怕是頃刻間就會……」
「廢什麼話!」淩雲猛地轉過身,眼中寒光一閃,淩厲如刀鋒,一股無形的威壓瞬間彌漫開來,「讓你拿你就拿!囉嗦什麼!難道我這九竅玲瓏心,還控不住這點小小的火候?你是懷疑我的能力嗎?」
他腰間那枚象征「天選」身份的瑩白玉牌彷彿感應到主人的怒氣,微微一亮,散發出的威壓更盛。王管事被這股源自血脈天賦的威壓一懾,頓時如同被掐住了喉嚨,臉色慘白,所有勸說的話都堵在喉嚨裡,半個字也吐不出來。他隻能苦著臉,深深歎了口氣,腳步沉重地轉身,親自去庫房取那七顆要命的流霞石。
周圍的煉器學徒們早已嚇得噤若寒蟬,紛紛將頭埋得更低,假裝全神貫注於手中那些微不足道的活計,實則一個個耳朵都豎得老高,心中翻江倒海,充滿了難以言喻的震驚與壓抑的怒火。
「五斤……整整五斤千年靈鐵啊!這要是交給煉器造詣深厚的李師兄,足夠煉製出一柄真正的極品靈劍了!就這麼……唉!」一個學徒死死攥著手中的鐵錘,指節發白。
「還有那七顆流霞石!那可是西域的至寶,價值連城!掌門都捨不得輕易動用,就這麼……就這麼糟蹋了?」另一個學徒偷眼瞄著王管事離去的方向,聲音帶著哭腔。
「噓!快噤聲!沒看到連王管事都大氣不敢出嗎?他可是天選少宗,掌門的心頭肉,咱們這些微末弟子,又能怎麼辦?忍著吧……」旁邊的人連忙低聲嗬斥,聲音裡滿是無奈與認命。
這些細碎而壓抑的竊竊私語,如同惱人的蚊蚋般在灼熱的空氣中悄然蔓延,每一個字都浸透著對珍貴資源的心疼與麵對強權的深深無力感。這些學徒大多是出身低微的外門弟子,平日裡為了節省一兩普通的精鐵礦都要精打細算,此刻親眼目睹淩雲如此揮霍無度,心中的苦澀滋味可想而知。
很快,王管事捧著一個異常精美的錦盒回來了,腳步沉重如同灌鉛。他顫抖著雙手開啟盒蓋,七顆鴿子蛋大小、流光溢彩的流霞石靜靜躺在柔軟的錦緞之中,色澤從柔和的淺粉過渡到深邃的絳紅,瑰麗得如同將天邊最絢爛的晚霞凝固其中,美得令人窒息。
淩雲接過錦盒,隻隨意掃了一眼,臉上便露出理所當然的滿意神色:「嗯,不錯,果然光彩照人,配得上我這柄即將名震青雲的流霞劍。」
他不再耽擱,徑直走到紫焰鼎前,屏氣凝神,體內精純的靈力開始按照前幾日從煉器典籍上匆匆學來的粗淺法門急速運轉。九竅玲瓏心果然神妙非凡,不過短短片刻,他便感覺到自己與鼎中那跳躍的青色火焰之間,建立起了一絲微弱的、若有若無的聯係,似乎能夠勉強操控那火焰的溫度了。
「起!」
他低喝一聲,左手捏了個生澀的法訣,右手毫不猶豫地將那七顆價值連城的流霞石,一顆接一顆地投入了沸騰翻滾、溫度驚人的鐵水之中!
「嗤——嗤——嗤!」
流霞石落入赤紅鐵水的瞬間,果然如王管事所預言的那般,在恐怖的高溫侵襲下,表麵立刻布滿了蛛網般細密的裂紋!其中兩顆較小的,甚至沒來得及沉下,便直接「噗噗」兩聲爆裂開來,化作兩縷微不足道的青煙,瞬間消散在鼎爐上方灼熱的空氣中,隻留下淡淡的焦糊味。
「廢物!」淩雲臉色一沉,低聲咒罵了一句,連忙不顧一切地加大靈力輸出,試圖用自身狂暴的靈力強行包裹住剩下的五顆流霞石,阻止它們繼續崩解。
然而,他雖憑借天賦異稟能勉強控製鼎中火候,卻對煉器材料的特性、相生相剋之理根本一竅不通。流霞石這種異寶,需要在特定的、相對柔和的溫度下,輔以溫潤綿長的靈力緩緩浸潤引導,才能與千年靈鐵的鐵水產生奇妙的融合。他卻反其道而行之,用蠻橫霸道的靈力強行壓製、衝撞,結果自然是適得其反——隻聽又是「啪啪」兩聲脆響,在狂暴靈力的擠壓下,又有兩顆流霞石不堪重負,徹底崩碎成齏粉!最終隻剩下三顆最大的勉強維持著基本形狀,但表麵也已布滿觸目驚心的裂痕,搖搖欲墜。
「少宗,要……要不……還是算了吧?這流霞石實在……實在經不起這般熔煉啊!」王管事看著那瞬間消失的四顆寶石,心疼得幾乎要暈厥過去,忍不住再次顫聲哀求。
「閉嘴!再多嘴,小心你的管事之位!」淩雲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不僅是因為鼎爐散發出的驚人高溫,更是因為接二連三的失敗讓他感到顏麵掃地,心中惱羞成怒。他絕不相信自己這九竅玲瓏心的絕世天才,連這點「小事」都做不好!當即咬緊牙關,眼中閃過一絲狠厲,將丹田內所有靈力毫無保留地催動到極致!
嗡!
九竅玲瓏心在他的全力運轉下,靈氣流轉速度驟然飆升數倍!鼎中原本還算穩定的青色火焰彷彿被潑了滾油,猛地暴漲,瞬間化作一條猙獰咆哮的青色火龍,將剩下的鐵水與那三顆布滿裂痕、岌岌可危的流霞石死死纏繞、緊緊包裹!
「給我融!」
淩雲怒目圓睜,一聲爆喝,雙手十指翻飛,結出一個更為複雜(但很可能錯誤)的法印。體內磅礴的靈力如同決堤的洪水,不計代價地瘋狂湧入紫焰鼎中!這一次,他不再試圖壓製,而是妄圖用絕對龐大的靈力,將這三顆流霞石「強行粘合」、「硬塞」進那千年靈鐵的鐵水裡!
在如此不計後果、近乎掠奪式的靈力瘋狂灌輸下,那三顆早已不堪重負的流霞石終於停止了崩碎的跡象(或者說,碎裂的過程被龐大的靈力暫時壓製住了),緩緩地、艱難地沉入粘稠的黑色鐵水深處,與靈鐵熔液產生了一種極其不穩定、表麵上的融合。原本暗紅的鐵水顏色開始發生詭異的變化,逐漸呈現出一種奇異的、泛著淡淡霞光的不穩定液態金屬。
「成了!」淩雲臉上終於擠出一絲如釋重負又帶著得意的笑容,汗水沿著鬢角滑落也渾然不顧。他不敢有絲毫停頓,雙手再次快速變幻法訣,開始進行最為關鍵的塑形步驟。
他腦海中早已勾勒出絕世佩劍的模樣:劍身要修長優雅,宛如流風;劍格(護手)要繁複華美,鑲嵌寶石;劍柄必須選用萬年紫檀靈木,再於末端鑲嵌上他特意留下、最大最璀璨的那顆流霞石作為點睛之筆——他早已在心中無數次描繪,這柄獨一無二的流霞劍一旦出世,必將成為整個青雲宗,不,是整個修真界最耀眼奪目的法器!讓所有人為之傾倒!
時間在緊張與期待中悄然流逝。半個時辰後,隨著紫焰鼎內發出一聲清脆的「叮」鳴,一柄通體流光溢彩的長劍終於從鼎爐中緩緩升起,懸浮在半空中,散發著灼熱的氣息和奪目的光暈。
隻見劍身約莫三尺六寸,通體呈現出一種深邃而神秘的暗紫色澤。最為引人注目的,是在劍脊兩側,三顆大小不一的流霞石如同星辰般被強行鑲嵌其上,在鼎爐餘燼火光的映照下,這三顆寶石折射出絢爛奪目的紅、粉、橙三色光芒,彼此交織流淌,宛如劍身上封印了一抹流動的雲霞,確實不負「流霞」之名。劍柄則用溫潤的萬年紫檀木精心雕琢而成,纏繞著細膩吸汗的黑色鮫綃,末端牢牢鑲嵌著那顆最大最完美的流霞石,散發出夢幻般的光暈。整柄劍的造型極儘華麗之能事,鋒芒未露,卻已先聲奪人。
「好……好漂亮的劍啊!」一個年輕的學徒終究沒能忍住,望著那懸浮的華美長劍,失神地低撥出聲,眼中滿是驚豔。
單論外觀之瑰麗,這柄流霞劍確實達到了一個極致,恐怕連宗門陳列館裡那些傳承久遠、威名赫赫的法器,在賣相上也要被它比下去。
淩雲誌得意滿地看著懸浮在空中的傑作,眼中充滿了毫不掩飾的自得與驕傲。他伸出手,五指一握,那流霞劍便如有靈性般輕輕落入他掌中。入手微涼,比之前的寒鐵劍輕巧了不止一籌,同時,他也能清晰地感受到劍身內蘊含著一股雖然駁雜、卻頗為活躍的靈力波動。
「是騾子是馬,總要拉出來遛遛。」他心中豪氣頓生,提著流霞劍大步走向煉器堂角落那塊專門用來測試法器威能的試劍石。
那是一塊經過特殊祭煉、堅逾精金的巨大玄鐵礦石。尋常上品法器全力一擊,也最多隻能在上麵留下一道淺淺的白痕,足見其堅硬程度。
淩雲深吸一口氣,調動丹田靈力,毫無保留地注入手中的流霞劍中。劍身之上的三顆流霞石瞬間被點亮,爆發出璀璨至極、令人目眩神迷的三色霞光,將整個煉器堂都映照得流光溢彩,威勢看起來確實驚人無比。
「喝!」
他吐氣開聲,雙手握劍,帶著一往無前的氣勢和淩厲的破風聲,狠狠一劍劈砍在黝黑冰冷的試劍石上!
「當——!!!」
一聲沉悶如雷、震耳欲聾的巨響猛然炸開!火星如同煙花般四散飛濺!
淩雲隻覺得一股難以想象的巨大反震之力沿著劍身狠狠撞來,虎口劇痛,整條手臂都瞬間發麻!他強忍不適,定睛向試劍石上看去,臉上的得意瞬間徹底僵住,化為難以置信的錯愕。
隻見那堅硬的玄鐵試劍石上,隻留下了一道淺淺的、不足半寸深的斬痕!而更讓他心膽俱裂的是,他手中那柄華美絕倫的流霞劍,那閃耀著霞光的劍尖部位,竟然肉眼可見地微微捲刃了!
「怎……怎麼可能?!這不可能!」淩雲失聲叫道,俊朗的麵龐因震驚和羞怒而漲得通紅。
他不願相信眼前的事實,瘋狂地再次將靈力注入劍中,霞光依舊璀璨奪目。他怒吼一聲,用儘全身力氣,又是一劍狠狠劈下!
「當——哢嚓!」
又是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試劍石上的斬痕確實加深了少許,但流霞劍的捲刃卻變得更加明顯扭曲!更糟糕的是,劍脊上那顆最小的流霞石,因為承受不住這巨大的反震之力,「啪」的一聲脆響,竟當場碎裂開來,化作幾塊黯淡的碎片崩飛出去!
「不——!!!」淩雲目眥欲裂,臉色由紅轉白。他耗費了整整五斤千年靈鐵,損耗了紫焰鼎大量本源靈氣,還毀掉了六顆價值連城的流霞石,傾儘心力煉出來的,竟然是一柄中看不中用、連劈塊石頭都會捲刃崩碎的「廢劍」?這簡直是一個天大的笑話!
「少宗……這……這流霞劍雖然外觀華美絕倫,但……但其鋒銳堅韌之度,怕是……怕是連一件普通的中品法器都不如啊……」王管事在一旁看得心驚肉跳,實在忍不住,壯著膽子小心翼翼地說道,「流霞石本就脆硬無比,強行融入靈鐵,不但未能增益,反而破壞了千年靈鐵本身的延展性與韌性。加上……加上您塑形時過於追求外觀的纖薄與鑲嵌之美,劍身強度被大大削弱,自然……難以承受重擊……」他每說一句,心都在滴血。
「閉嘴!你懂什麼!」淩雲如同被踩了尾巴的貓,猛地扭頭怒斥,臉色猙獰,「此劍側重的是靈力增幅與屬性威能,本就不是用來劈砍硬物的蠢物!你區區一個管事,也配妄議我的煉器之道?!」
他強自辯解,色厲內荏,然而內心深處卻有一個冰冷的聲音在告訴他:王管事說的每一個字,都是血淋淋的事實。這柄流霞劍,確實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為了追求那浮華耀眼的外觀,他犧牲了劍身最根本的強度;為了強行鑲嵌流霞石,他破壞了千年靈鐵最珍貴的特性;加上他對煉器之道本就一知半解,全憑天賦靈力蠻乾硬上,最終煉出這麼個徒有其表的「廢物」,簡直是必然的結果。
但他淩雲,天選少宗,九竅玲瓏心的絕世天才,怎麼可能承認失敗?這比殺了他還難受!
「哼,這柄流霞劍,我很滿意。」他強行壓下翻湧的氣血和羞憤,冰冷的目光如同利劍般掃過王管事和所有噤若寒蟬的學徒,語氣森寒,「今日煉器堂內發生的一切,所有人,給我把嘴閉緊!若有一絲風聲泄露出去……後果你們清楚!」
說完,他看也不看眾人驚愕的表情,一把抓起那柄華美依舊、劍尖卻已捲刃的流霞劍,像握著一塊燙手山芋卻又捨不得丟棄,轉身大步流星地衝出了煉器堂,隻留下滿地狼藉、靈氣紊亂的紫焰鼎,以及一群麵麵相覷、瞠目結舌的眾人。
直到那道象征著天選身份的錦藍色身影徹底消失在視線儘頭,王管事纔像被抽掉了所有骨頭,無力地癱坐在地上。他看著紫焰鼎中殘留的、混雜著流霞石碎末的黑色鐵渣,又想到那消失的五斤千年靈鐵和六顆流霞石,隻覺得心口一陣絞痛,彷彿被生生剜去了一塊肉,疼得幾乎要滴出血來。
五斤千年靈鐵!七顆稀世流霞石!還有紫焰鼎此番損耗的大量本源靈氣……這些寶貴的資源加在一起,足夠宗門培養出至少三位前途無量的內門弟子,或是煉製出三柄真正實用、威力強大的上品法器!如今,卻被淩雲少宗一意孤行,換來了這麼一柄華而不實、連劈石頭都捲刃的廢劍!
「造孽啊……真是造孽啊……」王管事眼神空洞地望著狼藉的煉器堂,痛苦地閉上了眼睛,喃喃自語中充滿了絕望與無力迴天的悲涼。
然而,紙終究包不住火。淩雲為了一己之私,在煉器堂大肆揮霍珍貴資源煉製廢劍的訊息,終究還是沒能瞞住。
不出半日,整個焰光峰便如同炸開了鍋,訊息如同長了翅膀,迅速擴散到青雲宗的其他各峰。內門弟子們得知詳情後,反應遠比外門弟子更加激烈——他們比外門弟子更清楚那些資源的價值,也更明白這些資源若是用在正途上,能給宗門帶來何等巨大的益處。這已不是簡單的浪費,而是對宗門根基的動搖!
「五斤!整整五斤千年靈鐵!他淩雲怎麼敢?!」一位負責看守核心庫房的內門弟子氣得渾身發抖,雙目赤紅,「我上月為修複本命佩劍,耗儘貢獻點,苦苦哀求,才申請到半斤靈鐵,長老會還研究了足足三天才勉強批準!他倒好,輕飄飄一句話,五斤就沒了?這還有天理嗎!」
「還有紫焰鼎!那是咱們青雲宗煉器一脈的根基重器之一啊!本源靈氣如此損耗,修複起來不知要耗費多少時日和資源!就為了給他煉那柄花裡胡哨的破劍?」
「那流霞劍?嗬,內務堂的劉師兄親眼所見,劈塊試劍玄鐵都能捲刃崩石,簡直滑天下之大稽!拿出去都嫌丟人!」
「噓!小聲點!你們沒看見連執法堂的陳長老都管不了他嗎?掌門護得跟眼珠子似的!咱們在這裡說破天,又有什麼用?還不是隻能打落牙齒和血吞!」
憤怒、不滿、痛心、嫉恨……種種激烈的情緒如同瘟疫般在弟子們之間瘋狂蔓延、滋長。尤其是那些平日裡刻苦修煉、兢兢業業為宗門做貢獻,卻始終得不到足夠資源支援的內門弟子,心中的怨氣和怒火更是達到了前所未有的繁體!淩雲此舉,無異於在他們心頭剜肉。
但正如他們自己所說,沒有人敢公開質疑半個字。
淩雲是「天選少宗」,是掌門真人親自選定、全力庇護的絕世天才!連執法長老的懲戒令都能被掌門一言駁回,他們這些「普通」的內門弟子,又能拿什麼去對抗?拿什麼去申訴?
於是,所有洶湧的怒火和尖銳的指責,都隻能被強行壓抑在心底,化作一句句私下裡咬牙切齒的抱怨,一個個擦肩而過時毫不掩飾的鄙夷眼神,以及內心深處對宗門未來深深的憂慮。
而此刻的淩雲,對此卻渾然不覺,或者說,他根本不屑去察覺。
他正提著那柄流光溢彩的流霞劍,昂首闊步地走在宗主峰那雲霧繚繞的山道上。他享受著偶爾遇到的弟子投來的目光——在他眼中,那些目光裡充滿了對他手中神劍的驚豔、對他身份地位的敬畏、以及對他絕世天賦的崇拜。他沉浸在這種虛幻的滿足感中,完全忽略了那些目光深處早已悄然滋生的鄙夷、不屑與冰冷的憤怒。
他低頭欣賞著手中霞光流轉的長劍,儘管心知肚明它的鋒銳不足,但隻要有這足以閃瞎人眼的「耀眼」華彩,便已足夠彰顯他的與眾不同。畢竟,在他淩雲的認知裡,他這九竅玲瓏心的絕世天賦和天選少宗的尊貴身份,纔是一切的根本。至於那些消耗掉的資源?嗬,不過是天才理所當然應該享有的「特權」罷了。庸才的資源,本就應該為天才讓路!
夕陽西下,將淩雲挺拔的身影在山道上拉得很長很長,也將流霞劍上那三色寶石折射出的光芒映照得愈發璀璨奪目,宛如一件真正的稀世珍寶。然而,在這片虛假的、令人目眩的璀璨光芒之下,隱藏的卻是宗門眾多弟子心中那無聲裂開的、名為失望與憤懣。
一種山雨欲來的壓抑氣氛,正在這看似依舊平靜的青雲宗表麵之下,如同地火般悄然奔湧、彙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