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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雲重塑記:從廢徒到仙途 第80章 塵路初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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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風穿過無垠的荒原,捲起地上的枯草和沙礫,發出“嗚嗚”的聲響,像是誰在空曠的天地間低低嗚咽,帶著幾分蕭瑟,幾分寂寥,掠過肌膚時留下微涼的觸感。

這是一片遼闊得望不到邊際的荒原。目光所及之處,唯有蒼茫與空曠。

枯黃的野草,在風中起伏,如同金色的波浪,從腳下一直延伸到遙遠的天際線,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偶爾有幾株頑強的灌木,孤零零地挺立在荒原之上,枝椏扭曲虯結,樹皮粗糙皸裂,卻透著一股曆經風霜仍不屈服的生命韌勁,在風中微微搖曳。

天空是那種純淨的、近乎透明的藍,深邃而高遠。大朵大朵蓬鬆的白雲,像是剛彈好的,慵懶而緩慢地在天上飄移,投下形狀變幻不定的陰影,在荒原上追逐嬉戲,為這片單調的金黃增添了幾分流動的韻律。

淩雲的身影,就出現在這片蒼茫的荒原上。他渺小如一顆沙礫,卻步伐沉穩。

他背著一個洗得發白的粗布包袱,裡麵裝著他全部的家當——幾件疊得整齊的粗布換洗衣物,一小包用油紙仔細包好的、已經發硬的乾糧,還有那束被他用布帕小心包裹、儲存著的、早已風乾卻依舊散發著淡淡草木氣息的野菊。

他身上穿著的,依舊是那件在青風城時穿的粗布短褂和長褲,布料已經有些磨損變薄,袖口和褲腳處都打著細密的補丁,但漿洗得乾乾淨淨,透著一股底層人特有的、一絲不苟的質樸整潔。

引人注目的是,他的腰間,除了係著一個裝銅錢、略顯乾癟的錢袋,還牢牢地彆著一樣東西——那是一把用熟鐵打造成的彎鉤。

彎鉤的形狀有些奇特,一端是打磨得異常鋒利的尖刃,在陽光下閃著冷硬的光,另一端則是一個彎曲成弧度的鉤子,邊緣被經年累月的手掌磨得光滑發亮,呈現出一種溫潤的金屬質感。握柄處纏繞著防止打滑的舊布條,浸透了汗漬和泥土的氣息。

這不是什麼神兵利器,也不是什麼修仙者用的法器。

這隻是一把最普通不過的、用來清理淤塞渠溝、挖掘堅硬泥土的勞作工具。

是他在青風城那段與泥土和汗水為伴的日子裡,最親密的夥伴,沾滿了凡塵的印記。

離開青風城,踏上西行的路時,他沒有選擇丟棄它,而是將其仔細擦拭後,鄭重地彆在了腰間。

或許是因為長久使用帶來的習慣,或許是對那段經曆難以言說的念舊,又或許,是因為這把不起眼的、沉甸甸的彎鉤,比任何華麗的劍鞘或玉佩,都更能讓他觸控到一種腳踏實地的真實感,提醒著他從何處而來。

此刻,他正邁著穩健的步伐,行走在荒原上一條被旅人踩踏出來的、若隱若現的小徑上。

他的步伐不快,每一步都踩得很實,腳掌深深陷入鬆軟的沙土又抬起,發出輕微的“沙沙”聲,彷彿要在這片廣袤無垠的土地上,留下自己清晰而堅定的印記。背影在空曠的背景裡顯得格外挺拔。

陽光有些刺眼,他微微眯起眼睛,抬手在額前搭了個涼棚,抬頭望瞭望遠處的天際線。

那裡,除了枯黃起伏如海的野草和湛藍得沒有一絲雜質的天空,什麼都沒有。

沒有巍峨連綿的山峰阻隔視線,沒有繁華喧鬨的城池燈火,也沒有記憶中熟悉的身影相伴。

隻有一片無儘的、未知的、彷彿永遠也走不到頭的遠方,在視野的儘頭與天空交融。

但他的臉上,卻沒有絲毫的迷茫和畏懼。被陽光曬得微黑的麵板上,嘴角,甚至還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平靜的笑意。

一陣風掠過,掀起了他額前微亂的碎發,露出了那雙清澈而平靜的眼睛。

那裡麵,沒有了昔日身為天選少宗時睥睨一切的驕縱和戾氣,也沒有了跌落塵埃後那麻木絕望的灰暗,隻剩下一片曆經風雨衝刷、沉澱下來的澄澈和堅定。像一汪深不見底的古井,波瀾不驚,清晰地映照著頭頂那片廣袤的藍天,也沉靜地映照著腳下這條延伸向未知的前路。

“啦啦……啦……”

他甚至還輕鬆地哼起了一段不成調的小曲。

那曲調很簡單,很質樸,甚至有些粗糲,帶著一股濃濃的市井煙火氣息,是那些走街串巷的貨郎吆喝聲的變調,或是茶樓酒肆裡唱曲藝人隨口哼出的俚俗小調。

過去的他,是絕不會屑於哼唱這種“低俗”小調的。那時他認為,隻有青雲宗內嫋嫋的仙樂,隻有那些意境高遠、清雅脫俗的琴音,才配得上他高貴的身份和九竅玲瓏心的天賦。

可現在,哼著這段簡單到甚至有些走音的小調,他的心中,卻充滿了一種前所未有的輕鬆和愜意。歌聲在空曠的原野上飄散,無人聆聽,卻彷彿卸下了千斤重擔,掙脫了無形的枷鎖。

他不再是那個被“天選少宗”、“九竅玲瓏心”等耀眼卻沉重光環束縛的淩雲。

他隻是淩雲。

一個行走在人間煙火裡,用雙腳丈量大地,用心體驗著凡塵百態的普通旅人。

他的修煉,自然也沒有落下。

體內的靈氣,如同山澗涓涓細流,在《青雲引氣訣》心法的引導下,緩緩地在經脈中流淌、迴圈。煉氣一層的修為,雖然依舊微薄如初生之火,卻如同星火燎原,在他的丹田氣海深處,穩定地燃燒著,點燃了新的、實實在在的希望。

第一處淤塞的竅穴,在這些日子堅持不懈的靈氣滋養和意誌錘煉下,鬆動得更加明顯了。每一次靈氣流過時帶來的微弱悸動,都清晰地告訴他,距離徹底打通這層阻礙,已經不遠了,那是一種水滴石穿般的積累即將迎來突破的預感。

但此刻他的修煉,已經不再像過去在青雲宗時那樣,急功近利,心神浮躁,一心隻追求修為境界的快速提升。

他將修煉融入了行走之中。

每一次深長的呼吸,都配合著穩健步伐的節奏,一呼一吸間,吐故納新,自然而然地吸收著天地間遊離的、稀薄卻純淨的靈氣。

每一次腳踏實地的邁步,都用心感受著大地傳來的厚重與堅實,將《碎石拳》拳意中那份沉穩和百折不撓的堅韌,悄然融入自己的心境,化為內在的力量。

他的修煉,不再是閉門造車、脫離實際的空想,而是與這片腳下的天地,與這段孤獨卻充實的旅程,完美地融為一體。

他會在休息的時候,找一塊平整的石頭或一小片空地,認真地演練幾遍《碎石拳》。

拳風依舊剛猛,帶著破開空氣的呼嘯,拳意依舊質樸無華,直來直去,卻比在青風城狹窄院落中演練時,多了一絲難以言喻的、與天地共鳴的靈動。荒原上呼嘯的風,彷彿在為他助威;腳下起伏的枯草,隨著他拳勢的引帶而伏低又揚起;荒原上無所不在的陽光,將他的身影拉長又縮短,都彷彿成了他拳法的一部分,讓他的拳,更加貼近自然的本真,更加返璞歸真,充滿了一種野性的生命力。

偶爾,他也會遇到一些同樣行走在這片荒原上的旅人。

有行商的貨隊,趕著馱滿貨物的駱駝或驢子,叮當作響的駝鈴在風中回蕩,商人們臉上帶著長途跋涉的疲憊,眼神裡卻又充滿了對前路利潤的希望光芒,慢悠悠地前進。

有結伴而行的江湖客,風塵仆仆,腰間佩著刀劍,眼神警惕地掃視著四周,步履匆匆,帶著一股草莽氣息,似乎在追尋著什麼寶藏或仇蹤,又似乎在逃避著什麼追捕或過往。

還有一些遷徙的牧民,趕著成群的牛羊,帶著簡易的帳篷和家當,在荒原上艱難地尋找著新的水源和豐茂的草場,孩子們在隊伍中不知愁苦地嬉笑打鬨,清脆的笑聲為這蒼涼之地注入了勃勃生機。

淩雲通常會主動避開他們,或者隻是隔著一段距離,遠遠地點頭示意,很少主動上前攀談。

他不是天性孤僻,也不是出於傲慢。

隻是覺得,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有自己的故事要寫,有自己的悲歡要獨自咀嚼。他尊重他們各自的旅程,也同樣珍惜自己這份獨行中的寧靜與自省。

但這並不妨礙他從這些擦肩而過的陌生人身上,靜靜地觀察,細細地品味,感受著人間最真實的煙火氣息,感受著生命形態的多樣與頑強。

他看到貨商們圍在一起,為了一個銅板的差價麵紅耳赤地討價還價,那是生計的斤斤計較;看到江湖客們在夜晚的篝火旁,就著烈酒大口吞嚥著乾糧,放聲高歌著俚曲,那是漂泊者的豪情與苦悶;看到牧民們全家老小虔誠地對著初升的朝陽跪拜祈禱,那是遊牧民族對天地自然的敬畏與依賴。

這些平凡、瑣碎卻又無比真實的畫麵,像一顆顆飽滿而富有生命力的種子,無聲無息地落在他日漸開闊的心田裡,悄然生根發芽,抽枝展葉,讓他對“生活”這兩個看似簡單卻無比厚重的字眼,有了越來越深刻、越來越立體的理解。

他開始朦朧地領悟到,修仙之路,或許並非隻有斬妖除魔、追求長生不老那一條高高在上的路徑。

就在這凡俗的紅塵萬丈中,親身體驗喜怒哀樂,深刻感受生老病死,經曆愛恨情仇,同樣是一種不可或缺的、磨礪心性、淬煉靈魂的修行。

一種讓道心更加圓融、讓靈魂更加豐厚的、紮根於大地的修行。

傍晚時分,夕陽如同熔化的金子,將無垠的荒原塗抹成一片溫暖而壯麗的橘紅色,草尖彷彿都跳躍著金色的火焰。

淩雲找了一處背風的低矮土坡,決定在這裡宿營。這裡地勢稍高,視野開闊,又能避開夜晚肆虐的寒風。

他放下肩上的粗布包袱,動作輕緩地拿出乾糧——幾個硬邦邦、需要用力才能掰開的雜糧窩頭,還有一小袋用皮囊裝著的、珍貴的清水。

這就是他簡單至極的晚餐。

甚至可以說是粗陋,與過往錦衣玉食的日子天壤之彆。

但他席地而坐,就著夕陽的餘暉,一口窩頭,一口清水,吃得緩慢而專注,臉上流露出一種踏實的滿足感。

他不由得想起了在青雲宗時,那些盛在玉盤珍饈裡的山珍海味,那些蘊含著精純靈氣、對修行大有裨益的靈果仙釀。

那時候的食物,色香味俱全,更能滋養丹田,提升修為,然而,卻從未像此刻手中這硬邦邦的窩頭一樣,給他帶來如此純粹、如此踏實的飽腹感和滿足感。這份滿足,源於自食其力,源於對最樸素生存需求的滿足。

吃完簡單的乾糧,他盤腿坐在土坡上,雙手隨意搭在膝頭,靜靜地望著遠處那輪巨大的、正在緩緩沉入地平線的夕陽。

天空的顏色,隨著夕陽的下墜而不斷變幻,從耀眼的橘紅,過渡到深沉的紫羅蘭,最後,暮色四合,被一片深邃、寧靜的墨藍所取代。

星星,如同被一隻無形的手點亮,一顆接一顆地、爭先恐後地在黑色的天鵝絨幕布上亮了起來,越來越多,越來越密,璀璨奪目,灑下清冷而恒定的光輝。

荒原的夜晚,格外寧靜,也格外空寂。

沒有城市的喧囂鼎沸,沒有人群的嘈雜紛擾,隻有晚風不知疲倦地穿過野草叢,發出持續的、如同低語般的“沙沙”聲,以及極遠處偶爾傳來的、幾聲不知名野獸的悠長吼叫,更添幾分蒼涼與原始的氣息。

淩雲盤膝而坐,五心向天,閉上眼睛,收斂心神,開始了今晚的吐納修煉。

靈氣在體內沿著熟悉的路徑緩緩流淌,如同夜色中靜謐流淌的山澗溪流,溫柔而堅定地衝刷著經脈,滋養著身體,也溫養著那處鬆動的竅穴。

他的意識,漸漸沉靜下來,彷彿與腳下這片廣闊無垠的荒原大地,產生了某種奇妙的連線,漸漸融為一體。

他能模糊地感受到,腳下這片深沉的土地,在亙古的歲月裡緩慢地呼吸,散發著厚重而古老、承載萬物的磅礴氣息。

他能細微地察覺到,周圍的野草,在清涼的夜色中悄然吸收著露水,積蓄著力量,無聲地等待著黎明曙光的到來。

他能冥冥中感應到,頭頂那片浩瀚蒼穹上,無數遙遠的星辰,在冰冷深邃的宇宙中,散發著微弱卻恒定億萬年的光芒,如同永恒的燈塔,為迷途者指引著方向。

這一刻,他的心中,一片空明澄澈,一片安寧祥和。

沒有了對過往輝煌或錯誤的深深悔恨,沒有了對莫測未來可能性的焦慮不安。

隻有對當下這一刻的全然接納與沉浸,以及對天地間磅礴生命力的無限敬畏。

他知道,自己腳下的這條路,才剛剛開始,或許會很漫長,註定會很孤獨。

前路漫漫,或許會遇到摧城拔寨的狂風暴雨,或許會遇到難以逾越的艱難險阻,甚至生死考驗。

前方的遠方,依舊充滿了無法預知的變數。

他不知道自己最終會走到哪裡,不知道自己會遇到什麼樣的人和事,也不知道經曆這一切之後,自己最終會成為什麼樣的人。

但他並不害怕。

也並不迷茫。

因為他已經找到了屬於自己的節奏,觸控到了屬於自己的道心軌跡。

那就是——

一步一個腳印,踏踏實實地走下去。

不疾不徐,不驕不躁。

用自己的眼睛去真切地看遍這世間的風景與滄桑,用自己的耳朵去仔細聆聽這天地的呼吸與萬物的聲響,用自己的心靈去深刻地感受、去理解這生命的厚重與凡塵的溫暖。

他的道,不在虛無縹緲的雲端之上,不在清冷孤高的仙府之中。

而就在腳下。

在這片茫茫無際的荒原塵土之上,在這段充滿未知卻也飽含機遇的旅途中,在這每一個平凡、真實、用汗水與意誌丈量的腳步裡。

夜色漸深,星光愈發明亮璀璨,如同無數雙溫柔注視的眼睛。

淩雲結束了吐納,緩緩睜開眼睛,眸中清澈的瞳孔裡,清晰地映著點點跳躍的星光,彷彿也蘊藏了一片微縮的星河。

他站起身,動作利落地拍了拍沾染在粗布衣褲上的塵土,再次凝神望瞭望前方那片被深沉夜色籠罩的、未知的遠方。黑暗無邊,卻無法吞噬他眼中的光亮。

然後,他拿起地上的粗布包袱,仔細地拍去浮土,重新背在肩上,又將腰間那把陪伴他許久的彎鉤,再次扶正,牢牢地彆緊。

明天,當第一縷晨光刺破黑暗,他就會毫不猶豫地繼續前行。

朝著那個未知的、卻吸引著他不斷探索的遠方。

他的背影,在漫天星光的映襯下,被拉得很長很長,投射在荒涼的大地上,顯得堅定而挺拔,如同荒原上那幾株無論風霜雨雪都頑強挺立的灌木,深深地紮根於腳下這片厚重的大地,沉默而勇敢地迎接著每一個必然到來的日出日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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