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鈴中記:太建北伐 第11章 也有失意哭嚎啕《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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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哥哥——”囡囡也不知是先流的眼淚還是先喊出了聲,一聲撕心裂肺的喊叫之後,她胡亂用小手努力地去擦戚雲臉上的血跡,眼淚啪嗒啪嗒地落個不停。

“啪……”賈三兒手裡的半截木棍兒掉在地上,呆呆地看著地上的戚雲,“快走快走啊,三哥咱快走!”二賴子拉著同樣傻了的狗剩子,拽著賈三兒就往衚衕外麵跑。

“哥哥……哥!”囡囡滿手是血地趴在戚雲身邊,不知道該做些什麼。

“噓……囡囡,彆喊了……”突然,囡囡聽見地上的戚雲對她輕聲說道。

囡囡立即止住了哭聲,把耳朵貼在哥哥嘴邊,“哥哥!你沒事啊?”囡囡很聰明地小聲說道。

戚雲苦笑道:“也不至於沒事兒,這一下子確實挺疼的,要不是他那破柺棍時間太長了,有點糟朽了……這一下子,可……可能就直接送我去見爹孃了……”

囡囡眨巴眨巴眼睛,“哦……那你剛才裝死,是想把賈三兒他們嚇跑唄?”

戚雲吃力地把右手墊在腦袋下麵,呲牙咧嘴道:“對啊……要不還不知道要挨多少揍呢……”

囡囡看著哥哥的樣子,眼淚又開始流了出來,“對不起哥哥……我不該來道歉的嗚嗚嗚……我要是不來的話……你也不會捱打了……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哥哥對不起……”

戚雲看著妹妹乾乾淨淨的大眼睛,溫柔地笑道:“這怎麼能怪你呢?你做的對啊,哥哥還要謝謝你呢……”

聽哥哥這麼說,囡囡更難受了,“嗚嗚嗚哥哥,可是……可是你捱揍了呀……而且我也知道,當乞丐的除了廉子哥都撒謊……我隻是不喜歡撒謊……嗚嗚嗚……”囡囡哭得稀裡嘩啦,說得語無倫次。

戚雲笑著拍拍妹妹的頭,“這世道還是公平的,當乞丐的想要討到燒雞,就得放下這張臉讓人家當猴耍,讓人家不當你是人,想要這張人臉,就得挨頓打,我昨天騙了人,今天就捱了打,債還清了,又能當人了,這不挺好嘛,況且——”

戚雲看著天,摸著妹妹可愛的小耳朵,有些憧憬地說道:“咱們也不能一輩子當乞丐呀……”

“不當乞丐……”囡囡聽到這裡忽然止住了眼淚,“那我們以後當什麼呀?”

“哥哥想學門手藝,”戚雲溫柔道:“囡囡覺得什麼手藝好呀?”

“大廚!大廚!”囡囡似乎忘了剛才自己還在哭,“哥哥當了廚子,我就可以天天吃好吃的了!我要吃蛋炒飯!肉包子!棗粽子!燉豆腐!還有酒釀小圓子!這個我想吃好久啦!還有油炸小黃魚!那次在小吃攤旁聞到過!好香好香的!還有紅豆餡的饅頭!剛進城那天在錢大孃家討到的!雖然涼了但是紅豆沙又香又甜!還有還有……”

戚雲心裡淚流滿麵,他雖然不想打斷妹妹,可是讓妹妹繼續這麼說下去,自己不是失血過多而亡就是活活被妹妹饞死,反正是可以直接埋在這條死衚衕了,“好了好了,”戚雲拍拍妹妹,“大廚的事兒日後再議,賈三兒他們應該已經走遠了,快扶我起來……咱去司馬廉的窩棚歇一會兒。”

囡囡扶著滿臉花的戚雲在司馬廉的窩棚裡坐下的時候,已經快下午了,沒辦法,戚雲眼冒金星一步三歇,實在走不快。

剛坐下沒一會兒,司馬廉就啃著半截蓮藕回來了,看見滿臉是血的戚雲登時嚇了一跳。

“這這這咋了這是?”司馬廉一個箭步衝到了戚雲身邊抓著戚雲的胳膊皺眉問道。

“廉……廉公子。”戚雲有氣無力地開著玩笑,“借……借您一方寶地喘口氣兒,不知……不知可否通融……則……則個……”

“你快彆說那些用不著的,你好好躺著!”司馬廉在窩棚裡翻出半條破毯子給戚雲蓋上,然後問囡囡道:“你哥是不是被賈三兒他們打的?”

囡囡看哥哥臉色越來越差,也是急得直跺腳,蹙著眉頭答道:“是他們打的……一柺杖打到了哥哥頭上,拐都打折了!”

“啥?”司馬廉瞪大了雙眼,“這幫人瘋了是嗎?不知道這是要出人命的?”

“那現在咋辦呀廉子哥!”囡囡看了看哥哥,發現戚雲已經快要昏過去了。

司馬廉看了看戚雲頭上胡亂用頭巾包紮的還在滲血的傷口,撕下自己衣服的下擺給戚雲重新包了包。

“廉子哥,包上是不是就沒事了啊?”囡囡攥著小拳頭問道。

“哎呦……”司馬廉眉頭都快擰成麻花了,“這哪行啊?得趕緊送醫館看大夫啊!”

“看大夫?”囡囡瞪大眼睛道:“我們哪有錢看大夫啊?”

司馬廉看看囡囡,又看看奄奄一息的戚雲,一個發狠,把身邊的半個破罐子錘了個粉碎,“把你哥扶到我身上來!他媽的我今天豁出去了!囡囡你不用管了!今天我就是把醫館門前的地磚磕碎,也把你哥送進去!”說罷蹲下身子就去背戚雲。

囡囡見狀一愣,然後趕緊去扶哥哥,可是司馬廉背起戚雲往醫館方向跑的時候,囡囡卻沒有跟上去。

“快走啊囡囡!”司馬廉背著戚雲吃力地回頭道:“你哥哥可等不起啊!”

囡囡聽到司馬廉喊她,突然堅定地抬起頭,“廉子哥,你帶哥哥去醫館吧!我去弄錢付診費!”話還沒說完人已經跑了出去。

“哎哎哎,”司馬廉背著戚雲怎麼追得上囡囡,“你上哪弄錢去啊?”

“我有辦法的!廉子哥你帶哥哥去醫館吧!”囡囡頭也不回地答道。

司馬廉看看前麵那個追不上的,瞅了瞅背上背的這個隻剩一口氣兒的,本來就喪氣的臉上說不出的無奈,“這兩個活祖宗喲……”

心裡感歎了一聲自己好苦的命之後,司馬廉立即背著戚雲朝著夫子廟對麵的來燕堂跑了過去。

“長樂坊……長樂坊……囡囡知道長樂坊怎麼走!”囡囡一路跑著一路想,“囡囡不會像賈三兒一樣扮狗狗……但是囡囡見到過……一個穿著好看衣服的貴人車駕撞倒了一個伯伯,貴人當場賠了好多錢……”

囡囡還沒跑到長樂坊,司馬廉已經背著戚雲來到了來燕堂的門口。

來燕堂據說是東晉太傅謝安——謝氏家族的故居,如今時過境遷,謝氏已然落寞,這來燕堂也隨著朝代更迭幾經易手,如今被一代杏林聖手——巢元芳收入名下,作為醫館之用。

司馬廉來到來燕堂寬敞的大門前,把戚雲放在身邊,二話不說地就朝著大門裡麵跪了下來,他要飯這麼多年,這還是頭一次下跪,也是唯一的一次。

“請救救我朋友!”司馬廉衝著門裡大聲喊道。

“噓——”大門左右兩側的門童皺眉朝著司馬廉伸出食指放在嘴邊,“醫館重地不許喧嘩!裡麵有病人休息呢,要看病直接拿錢找裡麵的三師叔五師叔七師叔去!他們今天當值。”左麵的門童好心道。

司馬廉聞言心中苦澀,“有錢我還至於在門口下跪麼……”喟然長歎一聲,開始對著門內磕頭。

咚——“救救我朋友……”

咚——“救救我朋友……”

咚——“救救我朋友……”

……

門前的地磚被司馬廉磕得咚咚作響,甚至比司馬廉求救的聲音還大。

兩個門童眼看著司馬廉的額頭由白變灰,由灰變青,由青變紫,由紫變紅,由紅變黑。

咚——“救救……”

咚——“救救……”

“要不……我去裡麵通報一聲吧……”右門童一臉糾結,撓著頭跟左門童說道:“我怕他磕死在門前……”

“你快去你快去……”左門童道:“我也怕他濺一地血……”

右門童進去不久,裡麵便出來了一位長須長袍,雙眼微眯的中年郎中。

“七師叔,就是這倆人。”右門童指著還在磕頭的司馬廉說道。

被稱作七師叔的中年大夫,微眯雙眼看了看躺在地上的戚雲,老大不情願地伸手翻了翻眼皮探了探鼻息,麵無表情地衝司馬廉說道:“彆磕了,你朋友沒救了,趕緊抬走,彆臟了這來燕堂的地磚!”說罷頭也不回地一甩袖子進了大門。

司馬廉此時磕得眼冒金星,可是眼看著大夫走進大門,自己朋友還在地上躺著,他晃了晃腦袋,眼神恢複了一絲清明。

咚——“救救……”

咚——“救救……”

咚——“救救……”

咚——“救救……”

咚——“救救……”

兩個門童也沒轍了,隻好扭過頭去,不看司馬廉膝蓋前麵那塊越來越大的血跡。

“哼——”門裡突然走出一位須發斑白的老者,左右門童見了趕緊躬身施禮道:“三師叔。”

被稱為三師叔的老者二話不說來到戚雲身旁,直接坐在了地上給戚雲搭脈,片刻後氣道:“老七這人就是太好麵子!生怕救不活死在自己手裡壞了名聲!哪有一點兒醫者仁心!”

說罷,老者起身道:“快快快把人抬進去!能不能救進去再研究!”

咚——“救救……”

咚——“救救……”

左右門童已經把戚雲抬進了醫館,可是司馬廉根本沒有反應,還在那裡毫不偷懶地磕著頭,此時司馬廉已經快磕得失去意識了,隻是靠一個念頭在支撐著身體不斷做著重複的動作。

“唉……”三師叔見狀皺眉一歎,一把手直接把司馬廉攔腰抱起,邁大步走進了醫館。

“救救……救救……”司馬廉額頭不斷地往外淌著血,嘴裡還不斷唸叨著。

左右門童搬完了戚雲又回到門前,“唉……你說能救回來嗎?”左問右道。

“不好說,”右門童咧嘴道:“不過依我看呐,磕頭那個好像比躺著那個更不好救。”

“我看也是。”左門童道:“這是磕了多少頭?那青石板子都裂縫了,恐怕救活了也是個傻子。”

戚雲和司馬廉被抬進醫館的時候,囡囡也到了長樂坊。

囡囡一邊喘著粗氣,一邊努力四處張望,尋找著貴人和馬車。

長樂坊人來人往,熙熙攘攘,歌聲隱隱,歡聲笑語從不會因為幾個小叫花子而停下。囡囡沒找到馬車,但是找到了一頂轎子。

轎子停在一處戲法圈子外,銀頂藍蓋尊貴非常,轎子周圍站著八個勁裝紫衣護衛,此時轎中的貴人正在用手中的小棍挑著轎簾,饒有興致地看著街頭的戲法。

囡囡嚥了一口口水,心中在給這位貴人道了八遍歉之後,把頭一低,奮不顧身地衝向了轎子。

轎內貴人早就注意到了一旁的這個小姑娘,侍衛們也早就看到了囡囡的動向,所以囡囡衝過來的時候,距離最近的那個侍衛已經抬起腳準備踹過去了。

“嗯——”轎中貴人並非出於愛惜百姓,隻是單純覺得有趣,於是抬手製止了手下的動作。

咚——囡囡用頭結結實實地撞到了轎子上,發出一聲並不沉悶的聲響。

看戲法的人們循聲望去,隻見一個小女孩兒雙手抱頭坐在地上,轎子裡的貴人則索性趴在這一側轎子的窗沿上,嘴角微掀,玩味地看著地上的小女孩兒。

“哎呀呀痛痛痛……”囡囡抱著腦袋直流眼淚,摸著頭上的大包,感覺兩個發髻之間好像又鼓出來了一個發髻。

貴人就這樣在窗沿上趴著看著囡囡,也不問話,也不生氣,白皙消瘦的右手不斷轉著短棍。

“沒出血……”囡囡看了看摸到大包的手,“撞的力氣小了,還得再來。”想到這囡囡掙紮著爬起來,眼冒金星地往遠處跑了幾步。

“這娃娃乾啥呢?”

“不知道……可能是摔地上摔到腦子摔傻了?”

人們小聲議論著。

囡囡此時耳朵撞得嗡嗡的,根本聽不見人們說什麼,好不容易認準了轎子的方向,再一次死命撞了上去。

咚——眾目睽睽之下,囡囡第二次撞上了轎子,“這回……這回出血了……”囡囡摸了摸撞麻了的頭,喃喃道,甚至還高興地笑了笑。

“出血了……然後呢?”轎內的貴人突然開口,問話中帶著一絲好奇和冷厲。

囡囡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還給轎內的貴人鞠了個躬道:“貴人……您……您的轎子撞到我了……出……出血了,請賠錢。”

“哈哈哈哈哈哈哈……”圍觀的眾人頓時笑得前仰後合,“活這麼大歲數……頭一次見著這麼訛人的,哎呦笑死我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轎中貴人也是忍俊不禁,手裡的小棍上下翻飛。

“小姑娘,你這麼訛人是誰教你的啊?”

“你是當我們都瞎呀?貴人的轎子根本沒動,這不分明是你自己撞上去的嘛……”眾人七嘴八舌道。

“說實話,為何如此?”貴人探出身子,用小棍輕輕點了點囡囡的肩膀淡淡道。

囡囡昏頭昏腦地聽眾人說她,好像這次是要不到錢了,一想到哥哥亟需拿錢就醫,心裡急得火燒火燎,聽貴人發問,禁不住哇地一聲哭出了出來,“貴人對不起……嗚嗚嗚……我哥哥受傷了,看大夫要用錢……嗚嗚嗚我不想做壞事……騙人不好……但是囡囡要哥哥……”

“哦——”眾人恍然,此刻再看哇哇大哭的囡囡不由得心中憐憫,於是有人壯著膽子上前道:“啟稟這位貴人……呃,這小女孩雖說是有意訛人在先,但是為救哥哥也算是其情可憫,貴人既然沒什麼損失,就……就不要與一個小丫頭一般見識了吧……”

“請貴人開恩——”數十人齊聲道。

“戴溫——”轎內的陳叔陵冷漠地喚了一聲。

“是!”戴溫隨即帶領侍衛驅散了眾人。

“哎……哎……”眾人沒想到這位貴人會如此不講情麵,竟然直接把求情的數十人用刀逼退。

陳叔陵微眯著眼瞧著囡囡,“你是要救你哥哥?”

囡囡雙手不停擦著眼淚,“救……救哥哥,要救哥哥……”

“賞。”陳叔陵扔出這個字之後就回到了轎內放下了轎簾。

“走。”轎夫趕緊抬起轎子起行。

戴溫帶著侍衛趕緊跟上,路過囡囡的時候,從懷裡掏出了一錠約莫四兩重的銀子放在了囡囡麵前。

眾人見狀,懸著的心也放了下來,“小姑娘你遇見大善人啦,還不快拿上銀子去救你哥哥呀?”一位大嫂子打心眼兒裡替囡囡高興地說道。

囡囡還沒回過神兒來,剛才那貴人的舉動又快又出乎意料,她現在看著銀子還有點兒發愣,在想是不是自己撞壞了腦子出現幻覺了,此時眾人一提醒她纔想起來用手去摸摸銀子,一摸之下冰涼而又壓手,“真的是銀子!真要到銀子啦!”

囡囡握住銀子站起來給眾人鞠了一圈兒躬,然後找準方向朝著夫子廟的大鬥拱跑了過去。

“兄友弟恭……兄友那個弟恭。”陳叔陵在轎子裡輕輕念著這兩句。

“你要救哥哥……”陳叔陵眯眼看著轎頂,“我也要幫哥哥……今天我成全了你,希望日後……老天也能成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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