鈴中記：太建北伐 第5章 何處悲聲破寂寥
“讓你們抓叫花子，你們是乾什麼吃的？這都三天了就抓來這麼十幾個人？嗯？是咱這金陵城的乞丐都他媽死光了嗎？”城防司衙門內，提司大人對著幾十個手下劈頭蓋臉地破口大罵著。
“大……大人，”一個把總打扮的軍官擠出一個笑臉：“這三天以來……一直下雨，況且……上頭說的是……疫病流行，兄弟們這都拖家帶口的，也惜命不是……”
提司大人聞言一挑鬍子：“喲，敢情哥兒幾個是怕疫病不怕我是吧？好好好，你們不抓乞丐，我他媽抓你們家人湊數！到時候可彆說老子不留情麵！”
“彆彆彆，大人，大人～”把總賠笑道：“您這是說哪裡話……”
“哪裡話？官話！”提司大人一瞪眼：“雖說這次我們隻是輔助京兆府抓乞丐，可你們也不看看京兆衙門那幫孫子多賣力氣！京兆府尹孫百善那老小子是那無利不起早的人？這吃力不討好的活兒他為什麼下這麼大心思？再說了，你不看看這命令上扣的是誰的印！那是他媽始興王殿下的印！始興王殿下是什麼身份？啥疫病能勞動人家蓋印？再退一萬步講，你們抓的這些乞丐哪個有疫病？這幾天金陵城裡最大的熱哄是什麼？動動你們那豬腦子好好他媽想想！”
提司這一番話好像把手下軍官說明白了，把總低聲問道：“大人的意思是……此次抓捕乞丐……跟前幾天宮裡麵哄刺客有關？”
提司一瞪眼：“我他媽可啥也沒說！趕緊去抓乞丐！彆他媽在我眼前晃悠！”
把總看了看外麵的天，苦笑道：“這……這雨……”
提司一腳踹在把總後背上：“下他媽刀子也給我去抓！”
“是……！”手下軍官一看，彆找罵了趕緊乾活兒。
把總屁滾尿流地出了衙門，一邊揉著屁股一邊琢磨：“不是疫病……那抓乞丐是為了啥呢……”
城防司的人馬活動起來的時候，戚雲剛剛帶著戚雪跟著一波送貨的客商混出了城。
“哥哥，官家為啥要抓我們這些討飯的呀？”戚雪拉著哥哥的手，小聲說。
戚雲低聲道：“聽給我包子的大叔說，好像是因為疫病，說是我們傳染給了貴人。”
戚雪很不服氣地說道：“那我想問問貴人們，有沒有什麼貴人不會被傳染的病，我去得這個病！”
戚雲苦笑道：“有啊，而且咱們現在就得著呢。”
啊？戚雪看看自己看看哥哥：“我也沒得病呀？”
戚雲忍笑道：“窮病！還不會傳染給貴人！哈哈哈哈哈哈哈……”
戚雪一愣：“哦哦！也對！哈哈哈哈，我們現在也有貴人沒有的東西呢！哼，看不起誰！”
城郊不遠的一處樹林裡。
“怎麼才走這麼幾步就走不動啦？”戚雲看著戚雪叉著腰無奈道。
戚雪坐在路旁的石頭上，捧著自己的肚子，嘟著嘴答道：“吃太飽了……肚子墜著走不動……”
戚雲扶著額頭歎氣道：“早知道就不應該把包子全放你麵前。”
戚雪委屈道：“誰叫肉包子那麼好吃呢……”
戚雲笑道：“好，以後咱萬一，萬一有錢了，咱就天天吃肉包子！”
“不行！”戚雪皺眉認真道：“有錢了我還要吃蛋炒飯！要吃蛋炒飯！”
戚雲內心淚流滿麵，嘴上苦笑道：“好好好蛋炒飯蛋炒飯，可是要是再不找個地方避雨，咱剩這幾個包子都得被雨澆壞了啊。”
戚雪聞言，騰一下站了起來：“快快快哥哥哥哥我們快走！快去躲雨！”
說著一溜煙跳著水坑就往前跑。
戚雲在後麵跟著，不多時來到一處城隍廟。
這個城隍廟雖算不上年久失修，可是也就勉強遮風擋雨，戚雲倆進去的時候門板正好被風吹倒。
戚雲立起門板，看了看這廟裡的陳設，香案上的紅布早就不知道被誰扯走了，桌子反倒因為斷了一條腿兒還留在屋裡。
戚雪進到大堂之後本能地開始四下翻騰，直到弄得灰頭土臉，這才跑過來跟戚雲說：“哥，不出意外，啥也沒有～”
戚雲點點頭，笑道：“找到狗洞了嗎？”
戚雪嘿嘿一笑，往牆角一指：“那個還可以，我如果不吃太飽的話能鑽進去，城隍爺座下那個窟窿太小了，進不去。”
戚雲點點頭：“行吧，在這對付幾天……等城裡消停了再說。”
戚雪坐在門檻上掰著手指頭算：“在城外……城外人家少不好討飯……還剩兩個五加一個包子，我每天要是吃一個，哥哥吃兩個的話……”
片刻之後，戚雪隻覺得眼冒金星。
“哥哥，我算不明白嗚嗚嗚……”戚雪嘟著嘴坐在地上撒小潑。
戚雲看著妹妹哈哈大笑：“彆算啦，這天這麼潮，這包子明天就得吃完，要不然後天就得壞啦。”
戚雪抬起頭：“哦，那……那還挺好，不用算數了，算數好麻煩……我好討厭算數。”
戚雲笑道：“不用擔心～我聽你廉子哥說，這金陵城的雨叫梅雨，一下起來就說明梅子要熟了。這裡這麼大片的林子，總有幾棵梅子樹吧？哥哥摘梅子給你吃！”
戚雪一聽到梅子立即就開心了：“嗯嗯嗯！我都沒怎麼吃過梅子！聽著就好好吃！”
戚雲點頭，揉著妹妹的耳朵：“快睡吧，睡醒了吃包子。”
戚雪走了一路確實有點兒累，一聽說睡覺馬上就有點困了：“好……明天吃包子……我吃一個五……哥哥吃兩個五……明天我們把兩個五加一個包子都吃了……”
戚雲淚流滿麵：你吃一個五我吃兩個五…那是十五個，不是十一個，看來妹妹以後乾點兒啥都行，就是不能做買賣……
第二天早上戚雪醒來的時候，哥哥已經在她麵前擺了好多果子，包子也用火烤過了，正滋滋地冒著焦香味兒。
戚雪從地上坐起來就直奔包子而去，一邊小跑一邊嘀咕：“我隻吃一個五，隻吃一個五……”
戚雲看著好笑：“不用跑～都給你吃，哥哥吃果子。”
戚雪抓著包子一邊吃一邊說：“那不行，哥哥也要吃包子，雪雪現在也有名字啦，也有生日啦，不能像之前那樣欺負哥哥了。”
戚雲一怔：小丫頭片子起名要生日，竟然是這麼個理由？弄得他有點哭笑不得。
戚雪嘿嘿笑，戚雲嘿嘿笑。
“哥哥哥哥，林子這麼大你有沒有抓到山雞野兔什麼的？雪雪還是覺得肉好吃……”戚雪抓起一個梅子酸了一臉然後說。
戚雲搖搖頭：“奇了怪了，按理說這林子裡應該少不了野味兒才對，可是我在周圍繞了一大圈兒一隻都沒看見。”
“但是……”戚雲皺眉說道：“我卻發現了一件怪事，在北麵官道附近有條小路，我看見有官兵押著一些乞丐在往北走，但是看方向可不是去甘露寺的。”
戚雪眨巴眨巴眼睛：“那是去哪裡呢？”
戚雲無奈歎氣道：“我沒敢跟上去，畢竟咱們也是乞丐，萬一被發現了，不就一並被抓走了？”
戚雪點點頭：“哥哥很聰明嘛！不用跟上去噠！等明天過去看看腳印不就行啦。”說罷滿意地又拿過一個包子。
戚雲無奈道：“你說我是說你聰明呢，還是笨呢？這麼大的雨，等到明天腳印早就被衝沒了，還看啥呀看？”
戚雪嘟著嘴哦了一聲，伸出油膩膩的小手接了點雨水洗了洗。
“哥哥，明天我跟你一起采果子吧！”戚雪眯著眼說道：“你上樹的時候我幫你看著周圍，彆被官兵發現抓去了。”
戚雲笑笑：“好啊～總在這廟裡待著我也怕你悶出病來。”
雨在下，一直下，山中的小溪此時已經開始咆哮，把一些陳年的棱角翻出水麵，露出數十年不見天日的斑駁。
雨在下，飯要吃，戚雪和戚雲頂著一片不知從哪裡弄來的大荷葉，抱著一堆果子往城隍廟跑。
衝進廟裡戚雪大口喘了幾下，回身幫哥哥撣了撣背後的雨水，然後一屁股坐在地上，用手胡亂擦了擦臉。
戚雲剛剛放下果子，轉身擺弄破門的時候，就猛然聽見背後的妹妹突然一聲驚呼——啊——
一聲短促的驚呼像一根針一樣刺破了寂寥的梅雨，但隨即便又被綿綿的雨聲覆蓋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