鈴中記：太建北伐 第71章 再戰（一）
“從上午的交戰來看，陳軍的先鋒軍蕭摩訶部戰力最強，中軍步兵也算上精銳，右軍一般，主要是靠一些旁門左道遲滯我騎兵衝陣。”齊軍帥帳內，尉破胡與眾將聚在陣圖旁，斜了一眼長孫洪略，淡淡總結道。
“不錯，他們把騎兵圍在陣內，根本不敢露頭！隻要我們衝開龜殼，騎軍殺進去那就是砍瓜切菜！”騎都尉萬俟納乾附和道。
“嗯……”尉破胡也不提長孫洪略手握重兵卻毫無建樹之事，隻是點點頭。“王將軍今日這仗打得漂亮，軍陣輪轉自如，變幻莫測，見招拆招反應之快真是讓本帥大開眼界啊。”
“大帥過獎了。”王琳謙遜道。
“吩咐下去，王將軍所屬將士每人賞肉乾兒半斤！即刻分發下去！”尉破胡微笑道。
“謝大帥體恤！”王琳道。
“大力軍表現也不錯，兩千人就能打得陳軍軍陣動搖，雖未破陣，但是大振我軍士氣！大力軍將士每人也賞半斤肉乾兒！”尉破胡道。
“多謝大帥！”赫連承笑道。
“……大帥！”負責右翼防範陳軍塗水水軍的鎮軍將軍仆固南榮有些不耐道：“這打了一上午，塗水裡連條南陳的魚都沒遊過來，依我看呐，這塗水根本就不必設防！您也調我到前軍過過癮吧！我手下的崽子們都等得心急火燎的了！”
“末將與仆固將軍一同請戰！”蒼頭軍主將獨孤欽昂然道：“上午大力軍兄弟們打得漂亮，我蒼頭軍也想軍前立功，請大帥成全！”
“哈哈哈哈哈哈哈……”尉破胡朗聲笑道：“士氣高昂如此，我軍何愁不勝？好，下午作戰，仆固將軍率軍一萬打頭陣，留下五千人繼續防守塗水一側我軍右翼，蒼頭軍八千壯士選出三千精銳與仆固將軍一同進攻！”
“末將遵命！”仆固南榮咧著大嘴笑道。
“嘿嘿，是！”獨孤欽興奮地捶了捶胸口的護心鏡，笑道。
與仆固南榮和獨孤欽不同，鎮守齊軍後方的撫軍將軍回統肆韋是一個從不主動求戰的人，但是尉破胡知道，他雖不求戰，但是從不畏戰，所以才會留做後軍壓陣。
一陣論功行賞之後，長孫洪略的臉色可是越來越難看，這肉乾賞在了王琳和赫連承麾下將士的嘴裡，也同時打在了他長孫洪略的臉上，看來下午再不搞出點兒什麼名堂，這帥帳可能就沒有自己站的地方了。
“那就按此部署，下午再戰！”尉破胡笑道。
出了帥帳，長孫洪略一個人悶聲走到自己的營寨之中。
“將軍！”守門的士兵趕緊行禮。
“傳我命令！把本將軍營寨的木柵全給我拆了！然後製成兩丈寬的木排！”長孫洪略冷著臉道。
“這……這是要？”手下疑惑道。
“還不快去！”長孫洪略怒道。
“是……是……”屬下一驚，趕緊下去辦事。
陳軍中軍帥台之上，大將軍吳明徹陳叔陵與一乾將領捧著飯碗圍在沙盤周圍。
“大將軍啊，啥時候讓我上啊！要不你讓老徐跟我換換，讓他去船上，我替他去守右翼也行！”程文季把飯碗往麵前的沙盤上重重一墩，皺眉焦急道。
“你替我？你守得住麼？”徐敬成沒好氣兒地笑道：“我倒巴不得跟你換換，但是耽誤了右翼防守我怕你也吃罪不起！”
“嗬嗬嗬……文季不要急，左翼可是我軍優勢所在，自有你上陣的時候，我吩咐你的事辦好了嗎？”吳明徹淡笑道。
“我的大將軍啊您就放心吧，”程文季道：“早就安排好了，到時候隻要您這兒一下令，我這兒號炮一響，那邊兒立刻就能動手，保準誤不了事兒！”
“嗯，那就好。”吳明徹道：“來說一說上午這一戰吧，元胤（蕭摩訶字）先說。”
“是。”蕭摩訶放下飯碗，嚴肅道：“從上午一戰來看，王琳縱橫江淮多年還真是有道理的，他的這一萬多本部兵馬雖然披甲率不是太高，但是訓練有素，鬥誌頑強，即使主軍校尉被殺也不潰散，前番那一**進攻如潮水般層層疊疊，若非大將軍派中軍支援，杜琦那小子恐怕還真撐不住。”
貞威將軍徐敬成聞言心中暗歎一聲，早年間他隨軍討伐王琳，曾經被王琳打得全軍覆沒，兵敗被俘，身陷囹圄將近一年，這期間，王琳對他以禮相待，關懷備至，直至後來釋放他還朝，王琳都沒有對他徐敬成有半點兒不好，所以如今兩軍對壘，戰場上再次相見，徐敬成也是感慨良多，而這層關係，也是吳明徹可以讓徐敬成的部曲避開王琳正麵的原因。
“嗯……”聽了蕭摩訶所言，吳明徹皺眉點頭道：“我與王琳數次交鋒均未能討到太多便宜，此人極得人心，又英勇善戰，確實是個勁敵。”
“能把王琳用到如此地步，這尉破胡也不是善與之輩。”徐敬成道。
“不錯，”蕭摩訶繼續道：“尉破胡手下那支大力軍，戰力雖沒有司聞曹番子們傳的流言那般離譜，但也端的算是不俗，高大威猛，悍不畏死，若非始興王殿下情報及時，末將提前給壯育營準備了連枷應對，今日戰損恐怕會更加嚴重。”說著，蕭摩訶向陳叔陵微微欠身示意。
陳叔陵欠身還禮，臉上微有笑意。
“嗯。”吳明徹道：“殿下此次在暗線上確實為我軍助力良多。敬成，說說你右翼的情況吧。”
“是。”徐敬成放下飯碗，皺眉道：“實話實說，上午一戰，我右軍雖然小勝，但是壓力頗大。齊軍的精銳騎兵不是哄著玩的，想必大將軍也看見了，人馬俱甲的重灌騎兵他們至少有七千往上，算是其餘人著甲馬不著甲的突擊騎兵，持刀的遊擊騎兵，穿皮甲的弓騎兵加在一起足足二十個千人隊，兩萬人馬！一旦右翼被攻克，重甲騎兵殺入陣中……”
“一旦重甲騎兵殺入陣中……”吳明徹嚴肅道：“此戰我軍必敗無疑。”
帥台之上，眾人心中都升起了一陣寒意。
“大將軍，就不能讓我帶騎兵跟他們碰碰麼？”電威將軍裴子烈皺眉道。
“我知道大士（裴子烈字）你心有不服，但是我軍騎兵加在一起都不足一萬，如何跟長孫洪略硬拚？”吳明徹安慰完裴子烈，轉頭問徐敬成道：“敬成，你給我交個底，能不能守住右翼？”
咚！徐敬成鄭重抱拳道：“末將願立軍令狀！必定守住我軍右翼！”
“好！”吳明徹甚是滿意，“還有什麼需要，直接提出來就好！”
“請將軍再撥兩千民夫給我，其他不需要。”徐敬成道。
“好。”吳明徹立即同意。
“另外，末將想把右翼陣線前推三十丈，望將軍應允。”徐敬成道。
“嗯……可以。”吳明徹雖有沉吟，但仍然同意。
“淳於，你可有何需要？”吳明徹問護軍將軍淳於岑道。
“回大將軍，我沒有。”淳於岑答道：“如果敬成需要，我倒是可以支援右翼兩千兵。”淳於岑乃是南陳中護大將軍，名將淳於量第六子，所部兵馬也是父親本部精兵，淳於岑姿容偉壯，弓馬嫻熟，頗有其父年輕之時的風采。
“多謝啦，但是不需要！”徐敬成笑道：“本將軍自有本將軍的驕傲！”
“哈哈行，到時候再求我也不遲。”淳於岑笑道。
“嗬嗬嗬……”吳明徹笑道：“有諸位同仁齊心協力，此戰何愁不勝？下午再戰，還望各位再建功勳！”
未時一刻，齊軍騎兵再次出營。
與上午不同的是，此次打頭陣的，是鎮軍將軍仆固南榮所率領的一萬跳澗軍，這一萬軍是仆固南榮立足北齊的軍中依仗，均由粟特人組成，粟特人，也就是俗稱的九姓胡，因其皆著輕質皮甲，左手持藤條大盾，右手拿環首刀作戰，移動迅捷如飛虎跳澗，故而號稱“跳澗軍”。
長孫洪略這邊戰術也稍有變化，他雖然不願，但還是在出營之前，厚著臉皮跟尉破胡要來了五千精銳步兵，也就是獨孤欽剩下的五千蒼頭軍。當然，條件是三千由高車人組成的突騎留在了尉破胡中軍聽令。
吳明徹見齊軍的前鋒部隊換上了輕甲步兵，立即微笑著讓身邊的號令兵舉起了三麵藍色三角旗。
“進攻——————”仆固南榮一到兩軍陣前，就有些急不可耐地率領麾下半數跳澗軍合計五千人往前推進，後方壓陣的王琳眼見著人家輕甲步兵都人手一麵大盾，不禁苦笑一聲有些羨慕。
“二百步——”
“放箭！”陸穎指揮麾下弩手一輪齊射直奔敵軍，砰砰砰，藤條大盾韌性極好，若非垂直命中幾乎無法射透，跳澗軍的士兵似乎也早就知道手裡大盾的厲害，舉著大盾有些肆無忌憚地向前衝鋒。
“沒用啊……”陸穎有些無奈地笑道，“入陣入陣！不要浪費弩箭！”旋即帶隊返回龜型陣之中。
“衝啊！把龜殼子給我撬開！”仆固南榮興奮道。
兩軍再次相撞！陳軍槍兵隔著盾牆猛刺，跳澗軍的士兵則是借著行動輕便靈活的優勢，在槍林之中往前鑽，更有甚者直接越過盾牆，跳進人群瘋狂揮刀砍殺，一時之間，正麵戰場有些僵持不下。
“殺！殺啊！戰功是咱跳澗軍的！”仆固南榮揮舞著手中長槍興奮地呼喊道。
正在正麵戰場一時間僵持不下之際，陳軍左翼中兵參軍程文季突然率領三十艘鴆舸排成縱列逆流殺出！
鴆舸，乃是南梁名將徐世譜創製的一種輕快戰艦，船底扁平，適合淺水河道，左右兩側各設八十棹，悉以越地漁家子弟為棹手，進退自如，疾如風電。
“快劃快劃！”程文季活活被吳明徹按了整整一上午，這口氣早就憋不住了，“把吃奶的勁兒都給我使出來！首次出擊咱要的就是個先聲奪人！”
三十艘鴆舸似遊龍一般不消片刻就衝出了正麵戰線，“弓手射近，弩手射遠！小心點兒彆射到自家兄弟！”程文季踩著船頭興奮道。
咻咻咻——————
程文季頭船上的一百弓弩手，剛剛出現在跳澗軍的右後方就是一陣齊射，跳澗軍軍士猝不及防立即被射倒了幾十人！
“不好！舉盾舉盾！防禦右翼！”仆固南榮見狀趕緊提醒道。
“快快快舉盾！防禦右側！”跳澗軍中的下級軍官們慌忙組織軍士排陣。他們的陣型還沒排好，程文季的頭船就已經駛了過去，後麵的二船又是一輪齊射！
砰砰砰——這次齊射大部分被藤條大盾擋住。但是這突如其來的夾攻和片刻的慌亂，讓本來氣勢如虹的跳澗軍士氣回落了不少。
“笨死了！弓箭手換火箭啊！他媽的藤條不怕燒嗎？”程文季大喝道。
弓箭手得令，立即換上浸透了魚油的火箭。
“放——！”三船的校尉一聲令下，一百支火箭與一百支弩箭破風而至。
“完了……完了完了！”跳澗軍士兵看著呼嘯而至的火箭膽戰心驚，這一輪齊射之下被射死的不多，丟盔棄甲往後逃跑的卻有百多人。
“廢物！後退者斬！”仆固南榮看著自家士兵如此怯戰很是沒麵子，惱羞成怒地一槍紮死了一個逃兵，大喝道：“到河裡把盾牌打濕，沾了水火箭就沒用了，快去！”
跳澗軍聞言立即有軍士舉著盾往河邊跑，但是沒跑幾步就被斜側射來的弩箭射穿了小腿。
“廢物！舉著盾一起去！彆壞了陣型！”跳澗軍校尉焦急地喊道。
尉破胡看著跳澗軍手忙腳亂的樣子麵沉如水，“傳令王琳將軍，讓他率本部兵接替右翼防守，務必抗住程文季的水軍！”
“是！”傳令兵立即策馬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