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邦穿三國?朕讓大漢再次偉大 第25章 離間
宮燈葳蕤,帳內有些寒意。
劉協微微調整了一下坐姿,冠冕上的珠簾輕輕晃動。
他沒有立刻對賈詡做出回應,而是將目光轉向了左側首位的司空楊彪。
“楊公,”天子的聲音恢複了平靜,“依我漢家律法,賈詡此番作為,該當何罪?”
楊彪須發微顫,他深知天子此問的用意。
他深吸一口氣,沉聲道:“回陛下,賈詡之罪,擢發難數!依律,主謀叛逆,禍亂國家,致使宗廟傾危,百姓遭劫,當處……族滅之刑!”
最後四個字更是帶著徹骨的恨意。他許多故交好友,便慘死於那場長安兵燹之中。這既是國仇也是家恨。
劉協目光又掃向右側的士孫瑞、趙溫、張喜等人。
士孫瑞麵色鐵青,拱手道:“楊司空所言極是!縱然不族滅,也當明正典刑,梟首傳示,以慰枉死忠魂,以儆天下不臣!”
趙溫與張喜亦隨之附議,態度堅決。
帳內氣氛瞬間又緊繃起來,殺意彌漫。
這時,劉協的視線落在了鐘繇身上。鐘繇會意,輕輕咳嗽一聲,吸引了眾人的注意。
“陛下,諸公,”鐘繇的聲音溫和卻清晰,“賈文和之罪,確乎深重,百死莫贖。然當時情境,李傕、郭汜等人雖暫歸西涼,但其麾下精銳猶在。即便沒有文和之言,彼等驚懼之下,若其聚合殘部,再度來攻,王司徒與溫候……未必能穩操勝券。屆時,戰端重啟,禍患或亦不小。”
他繼續道:“再者,賈大夫在李、郭麾下時,雖不能力挽狂瀾,卻也屢次在關鍵時刻,直言勸諫,巧妙周旋,保全陛下聖體,緩和局勢。羌胡索官、陛下東歸等事,賈大夫皆有力焉。可見其心並非全然悖逆,亦知忠君護駕之大義。”
劉協聽著,微微頷首,不置可否,轉而看向依舊跪伏於地的賈詡:“賈詡,鐘大夫之言,以及諸公之論,你都聽到了。你自己,有何話說?”
賈詡聲音沉悶卻清晰:“臣罪孽深重,皆由陛下聖裁,臣絕無怨言,亦不敢自辯。”
他心中已然明瞭天子和鐘繇的意圖,此刻唯有表現得絕對順從,纔是唯一的生路,甚至是可能的複起。他識相地閉上了嘴,將一切決定權交還給了禦座上的少年。
劉協凝視他片刻,忽然長長歎了口氣:“賈文和啊賈文和,你還真給朕出了個難題。”
此時,一直沉吟未語的司徒趙溫,撫著長須,緩緩開口了。
他曆經宦海沉浮,已然洞悉了天子的真正心思。
天子惜才,欲用賈詡之智以謀李傕,但賈詡罪孽太深,若由天子親口赦免,必寒了天下之心,更無法向那些深受其害的公卿交代。
這個“恩”,必須由他們這些代表百官的老臣來“求”,這個台階,必須由他們來鋪。
“陛下,”趙溫的聲音蒼老而沉穩,引經據典,“老臣以為,治國之道,在於賞罰分明,亦在於權衡變通。“
“昔年楚漢相爭,季布為項羽效力,屢困高帝,及至歸漢,高帝赦其罪而任以為將,終成一代名臣;雍齒多次背叛高帝,高帝得天下後,仍從張良之計,率先封賞雍齒,以安眾將之心。”
“賈詡之才,或可比季布,其過往之罪,或類雍齒。若其真心悔過,願效忠陛下,戴罪立功,陛下何不效高帝之胸襟,予以錄用?如此,既可顯陛下海納百川之量,亦可令天下智士能人,知陛下乃明君,皆願來歸。”
劉協聽著趙溫這番話,心中確實舒暢。這老臣果然懂事,既給了台階,又把他比作善用人才的漢高祖,麵子給得十足,這不就等於直接誇他劉季當年知人善任嘛。
他沉吟片刻,才開口道:“趙司徒老成謀國,言之有理。季布、雍齒,前事可鑒。”
他目光再次落回賈詡身上,聲音轉為嚴肅:“賈詡!”
“罪臣在。”
“朕念你尚有悔過之心,且在李、郭亂中亦有保全之意,更感趙司徒、鐘大夫等為你進言。死罪可免,然活罪難饒!著你革去光祿大夫之職,調任廷尉正,秩六百石,戴罪效力!日後軍國議事,你可列席末位,參讚機要。望你竭智儘忠,以贖前愆!”
從秩比二千石的光祿大夫,貶為六百石的廷尉正,這懲罰不可謂不重,但卻保住了性命,更獲得了參與核心議事的資格!
其中的意味,帳中諸人精熟政務,豈能不明?
賈詡立刻深深叩首:“罪臣賈詡,謝陛下不殺之恩!陛下天高地厚之德,臣雖肝腦塗地,不能報萬一!必當竭儘駑鈍,以報陛下!”
“劉艾,”劉協吩咐道,“擬製,將此事明發文書,傳閱隨駕文武,並抄送高陸縣百官之處。賈詡之事,就此定論。”
“臣遵旨。”劉艾躬身應道。
這一紙文書,便等於將賈詡的“定性”公告天下。
他不再是那個煽動叛亂的國賊,而是被天子特赦、降職錄用、戴罪立功的廷尉正。
雖然官職卑微,但政治上的汙點,至少在官方層麵上,被暫時覆蓋了過去。
賈詡依舊跪伏在地,無人看見他低垂的麵容上,那雙深邃的眼眸中,閃過一絲複雜難明的光芒。
感恩的姿態做得十足,內心的波瀾,卻隻有他自己知曉。
眾人領命告退,沉重的帳簾落下,隔絕了內外。
帳外,甲士儀仗井然有序地撤去,那令人窒息的皇家威儀如潮水般退卻。
賈詡獨自立於原地,望著那些退去的寒甲與旌旗,輕輕籲出一口氣。
天子這番陣仗,層層鋪墊,恩威並施,最終借老臣之口將他保下,又貶又用著實是費儘了心思。
這天子自離了長安之後,果然大變不少,完全不是當年那個雖有智慧,卻乏魄力的天子可以相比的了。
“飛龍在天,利見大人。”,他想起來今天在來華陰的路上內心卜的一卦,思忖良久。
“文和兄!”段煨的聲音自身後傳來,他並未隨其他公卿一同離去,而是大步走來,臉上帶著幾分如釋重負的笑意,“恭喜恭喜!陛下終究是聖明燭照,知人善任!此番確是重獲聖心啊!”
賈詡轉過身,臉上已恢複了一貫的平靜,對著段煨微微拱手:“忠明兄,有勞掛心。此番若非陛下寬宏,諸公美言,詡已無生理。何喜之有,不過是戴罪之身,苟全性命罷了。”
段煨擺手笑道:“誒,文和過謙了。廷尉正雖秩卑,卻能參議軍機。走走走,且先隨我去營中安頓,我已命人收拾出一頂帳篷。”
“多謝忠明兄。”賈詡頷首致謝,隨段煨向營區走去。行走間,他似不經意地開口道:“忠明兄,還有一事相煩。詡家眷如今仍在弘農城內舊居,不知可否勞煩兄台遣一可靠之人,將他們接來華陰?”
段煨聞言,腳步微頓,麵露訝色:“接來華陰?文和兄,非是我不願相助。隻是李傕大軍不日即至,此地即將淪為戰場,凶險萬分!嫂夫人與令郎令愛留居弘農城內,反倒安全些。”
賈詡卻緩緩搖頭:“正因大戰將至,前途未卜,才更需將他們接至身邊。置於眼前,方能安心。至於凶險……天下何處不凶險?跟在身邊,或許反倒安全。”
段煨深深看了賈詡一眼,似有所悟,不再多問,重重點頭:“好!既然文和兄心意已決,我即刻便派心腹親兵,持我手令前往弘農,定將嫂夫人與侄兒們安然接來!”
“有勞了。”賈詡再次拱手,語氣誠摯。
二人行至段煨為其安排的軍帳前,還未入內,便見一名宮中侍從捧著托盤快步而來,托盤上整整齊齊疊放著一套青黑色的官袍,以及一枚小小的銅印和相應的綬帶。
那侍者對著賈詡躬身道:“賈廷尉正,陛下賜下的官服、印綬已到,請您查收。”
賈詡肅容,雙手接過托盤,沉聲道:“臣,謝陛下恩典。”
侍者交付完畢,便行禮退去。
賈詡低頭看著托盤中的官服與印綬。廷尉正,秩僅六百石,與昔日光祿大夫的顯赫相比,不啻雲泥之彆。但這套衣物和這方小印,他指尖拂過官袍冰涼的布料,眼神幽深,不知在想些什麼。
又過三日,華陰大營氣象為之一新。
段煨、張濟兩部主力兵馬已儘數調集合攏,營壘連綿,旌旗蔽空。除張濟分兵兩千留守弘農郡治彈壓地方、維持糧道外,此刻彙聚於華陰城下、渭水南岸的護駕軍戰兵,已達兩萬五千之眾!
其中各部騎兵經整編補充,竟也湊出了三千餘騎,雖不及李傕純粹的西涼鐵騎精銳,卻也是一股不容小覷的衝擊力量。
此乃劉協自東歸以來,首次握有如此規模的野戰兵力,軍容之盛,士氣之旺,前所未有。
當日,中軍大帳內,軍議再開。
與會者陣容亦顯隆重。武將序列,以楊奉、楊定居首,其後依次為段煨、張濟;文臣一側,則以司空楊彪為首,尚書令士孫瑞、禦史大夫鐘繇、新任廷尉正賈詡依次列坐。
帳內氣氛肅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迫在眉睫的大戰之上。
最新的軍情已由營中精銳斥候反複確認,無需再等徐晃從北路傳來訊息——李傕大軍,已出潼關,正浩浩蕩蕩沿渭水岸東進!
其兵力規模遠超此前預估,竟達三萬之眾!其中騎兵更是精銳儘出,足足五千西涼鐵騎,皆乃百戰一生、驕悍無比的老卒,其戰力之強,絕非尋常軍馬可比。
“三萬戰兵,五千鐵騎……”,楊奉麵色森然,“李稚然這是將老本都押上了!”
楊定麵色凝重,介麵道:“其勢洶洶,誌在必得。我軍雖有兩萬五千,然新卒居多,騎兵更是遠遜。野戰恐難攖其鋒。”
段煨撫著濃須,沉吟道:“確是如此。李傕挾怒而來,士氣正盛。依我之見,仍當依托營壘工事,固守待機,挫其銳氣為先。”
張濟新附,話語不多,此刻也忍不住道:“我軍糧草充足,據營而守,足以支撐。待其久攻不下,師老兵疲,再尋隙反擊,方為上策。”
文臣一側,楊彪、士孫瑞皆頷首,認同固守之策。
鐘繇則補充道:“守,固然要守。然亦需遣精乾遊騎,不斷襲擾其糧道,疲敝其軍,亂其心神。”
眾人議論紛紛,基調仍是偏向穩健防守,憑借營壘消耗敵軍。
此時,所有人的目光,有意無意地,都瞥向了坐在文臣末位,一直沉默不語的賈詡,所有人都在聽聞他開口。
劉協端坐禦座,亦將目光投去,開口道:“賈廷尉正,你有何見解?”
賈詡聞聲,神色平靜,彷彿早已洞悉全域性。
他先是向禦座微微躬身,繼而聲音平穩地開口,卻語出驚人:
“陛下,諸公。李傕傾巢而來,勢大鋒銳,然其軍……並非鐵板一塊,更有一致命之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