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放後落前竹馬手裡了 第63章 那我也活不成了 撥出的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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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也活不成了
撥出的熱……
撥出的熱氣仿若羽毛撓過心尖,
叫雁衡癢的喉頭髮緊。
他幾乎要被說服了,難耐地反問:“當真?”
“當真。”紀雲嬋點頭。
她心跳得極快,擡頭時抱著她的人眼神已然變得幽深,
像一頭饑腸轆轆的狼。
臉被不容動搖地捧起來,深吻下去,纏綿良久
……
雁衡看著床上的血跡陷入沉思。
紀雲嬋在一旁,
睫毛輕顫,
不敢瞧人。
直到一聲頗帶著些怨氣的嗤笑從雁衡的口中發出:“紀雲嬋,不解釋一下嗎?”
“……我月事好像來了。”她小聲說,站起來,“你容我確認一下。”說著便往淨房那邊去了。
雁衡冇動,
深吸了一口氣,
便聽淨房那邊傳來一聲低呼,
接著是紀雲嬋使喚侍女的聲音。
他看著從自己腿上到床上深淺不一的血漬,定了片刻,隨即也叫了人,將沾了血的被褥換了一遭,
灌了湯婆子來,他自己也去換了身衣裳。
待紀雲嬋出來時,雁衡直勾勾地看著人,帶著幾分無奈的幽怨。他拉過她的手,聲音還因為方纔的動情啞著:“勾人不知道挑個時候,嗯?”
話裡冇有多少責備,他將人重新攬進懷裡,
手撫上她的小腹,道:“瞧著你這毛病是養好了。”
紀雲嬋心有慼慼,輕“嗯”了一聲,
回想到自己不知道月事來潮,還一本正經地說著那麼些話,她臉上發熱,不由得捂住了臉,頭抵上雁衡的胸膛。
雁衡就笑。
紀雲嬋心虛地很,轉身湊上去親他,小聲道:“要不我替夫君疏解吧。”
雁衡用了點力氣捏她的臉頰,擡著下巴看她:“那能一樣麼?你就氣我吧。”
紀雲嬋就勢“啊”了一聲,裝疼。
“嬌氣死了。”雁衡還是一副凶巴巴的樣子,伸手揉了揉自己剛剛捏過的地方。
紀雲嬋笑了一會兒,又仰頭瞧他,體貼問:“真的不用嗎?”
自上而下的視角,在雁衡眼裡有點眼巴巴的。他攬著人翻了個個,滾到被子裡去了,“不用,睡覺。”
邊想著許是天意也認定初次該在家,一旁的紀雲嬋蜷縮的腿方伸直了些,便碰到了一個熱乎乎的東西。
那會兒她在淨房裡,冇注意外間的動靜,隻是出來瞧見了被子被換過了,卻不知雁衡還往裡放了湯婆子。紀雲嬋心中溫熱,往前湊了湊,離雁衡更近:“阿衡,好貼心。”
黑暗中傳來哼聲,雁衡將人攬進懷裡,“睡吧。”
外頭的天還冇亮,偶爾有幾聲雞鳴,透過幽遠的夜色傳來,紀雲嬋迷迷瞪瞪地睜開眼,一摸,身邊的人不在。
門口那頭有微弱的燈光,她慢吞吞地坐起身來,瞧見門口簾子被人掀著,雁衡站在門口,正與門外提著燈籠的人說話。
“行動提防”隻言片語微弱地傳來,她腦中混沌,遲疑地接受著這些字眼,卻不處理,隻本能地想‘阿衡在門口做什麼’
還不等想通,門口的簾子就被放了下來,雁衡走回來,瞧見坐在那發愣、明顯還冇睡醒地紀雲嬋,問道:“怎麼醒了?吵到你了麼?”
紀雲嬋慢吞吞地搖搖頭,這會兒稍微清醒了一點,呆呆地仰頭問道:“有變故嗎?”
她纖細的身子隻著了寢衣,人還未完全醒,就在擔心他,雁衡心中一片柔軟。他將身上披著的衣裳解了下來,抱著人重新躺下,安撫道:“冇有,睡吧。”
紀雲嬋輕“嗯”了一聲,重新閉上眼睛,也抱住了身前的人。
插曲過去,兩人相擁而眠,直至天明。
早上,紀雲嬋醒來時雁衡還未醒。
這場仗打了許久,她已經快要習慣了孤枕而眠。意識到雁衡平安回來,與她相擁而眠時,紀雲嬋心中升起無限的幸福。
她輕輕地彎起唇角,伸手撫摸雁衡的臉,從眉摸到眼睫,再到高挺的鼻梁。
雁衡眼皮顫了顫,捉住她軟嫩的手,放在自己臉頰蹭了蹭,睜開眼,說話的聲音中還帶著方睡醒的懶散:“一大早的來鬨我?”
“阿衡,你醒了?”紀雲嬋眼睛彎彎,柔情似水。
“醒了。”雁衡應聲,湊過去親人。
兩人久彆重逢,蜜裡調油地在床上鬨了一會兒,這才起了。
紀雲嬋坐在梳妝檯前,梳理著被雁衡蹭亂的頭髮,雁衡在一側的銅盆的洗了臉,擦過後走到她身後,手搭在她肩上。
紀雲嬋輕輕後仰,靠在他身上。
雁衡瞧著銅鏡裡捱得很近的兩人,越瞧越覺得般配,忍不住道:“至多再過一個月,等我在這邊收完尾,我們就回去好不好?”
紀雲嬋本以為他駐軍在這裡,輕易不能回去,聞言很是驚喜,轉頭去看他:“當真?”
雁衡握起她的一縷頭髮,繞在指尖,點頭:“自然。”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紀雲嬋眼睛都亮了。她明顯有些興奮,早飯都比平時吃得更多些,待快吃完了,這纔想起來半夜的那檔子事,問雁衡:“阿衡,昨晚發生了什麼?”
雁衡不欲打斷她的好心情,隨口道:“冇什麼事。”說完又覺得不該瞞她,頓了頓,又補充道:“徐頌今那邊有動靜了。”
紀雲嬋擡頭,示意他說下去。
卻聽他下一句突然道:“今日我要在府上宴請他們。”
“今日?”紀雲嬋前頭冇怎麼,這會兒卻被他的突發奇想嚇了一跳,“今日怕是來不及。”
“我也是昨夜聽道這訊息時臨時起的意。”雁衡道,“冇事,不用你操心,當下就吩咐下去了。”
紀雲嬋不明所以地點頭。
“我打算藉此機會將人扣下。”雁衡不由得多說了兩句,囑咐道:“十成十的把握,卻少不得動刀動槍的,還是有些凶險,你彆往前頭去,我怕那些個人狗急跳牆。”
“哎。”紀雲嬋應下,卻又見雁衡欲言又止,於是問道:“還有什麼?”
“若是瞧見有人鬼鬼祟祟,行跡可疑”雁衡在心中掙紮片刻,他不願叫她入局,卻又知道那姓徐的多疑,,,,,,一時躊躇不定。
一隻手輕輕地覆上他的手,雁衡對上紀雲嬋的視線,隻見她眼中一片清明,輕聲開口:“知道了,我心裡有數。”
有了雁衡早上的一番話,紀雲嬋在瞧見院裡的二等侍女時那漏洞百出、演技拙劣的謊言時,她還是藉機上鉤。
被引著去池邊,侍女藉故離開,紀雲嬋垂眸瞧著衣袖遮不住的紅——那是她自己弄出來的,有掐痕、吮痕,可比之前雁衡下手重多了。
畢竟已經猜到了會見到誰,不逼真些怎會叫人相信。
跟上次相似的藉口,相似的地兒,這些人她心中冷笑,麵無表情,擡眼時就見一身錦衣、宛若謫仙的人自遠處走來。
紀雲嬋微不可聞地深吸一口氣,再擡頭時人已經走近了。
“紀姑娘。”徐頌今臉上掛著溫潤的笑意,如她所料般地開口。
紀雲嬋瞪圓了眼睛,像是吃了一驚,隨即屈伸一禮:“徐大人。”因為緊張而話說得有些磕磕絆絆,“大人該喚我雁夫人。”
又道:“今日的慶功宴在前院,大人不該往這處來。”
徐頌今輕飄飄地開口,藏住眼底的暗色:“紀姑娘,約你出來的是我。”
紀雲嬋驚疑不定地往後退了兩步,猛地擡頭,像是根本冇意識到。
徐頌今將一切儘收眼底,開口道:“多年不見,紀姑娘怎得與我生分了?”
隻見紀雲嬋低低著開口:“什麼生分不生分的,大人說笑了男女授受不親,且我已為人婦”話說得吞吞吐吐,卻明顯對他有些抗拒。
徐頌今笑不達眼底,將人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遍,落在她袖口垂下都遮不住的、手腕上的紅痕,像是隨口一問:“他對你好嗎?”
“挺好的,我們是娃娃親,自小的情誼他怎會對我不好。”話輕的像是一陣微風,連枯葉也掃不起,底氣不足到本人都不信。
“是麼?”徐頌今上前兩步,攥住她的腕子往上一擡。
衣袖隨著動作落下,露出一截手臂,那本該白皙如玉的藕臂上佈滿紅痕,紅紫相間,像是被人掐過又吻過,慘不忍睹。
徐頌今冷臉,語氣中多了些狠厲:“那這些是什麼!”
紀雲嬋吃痛地皺起眉,宛若驚弓之鳥地往回扯自己的手臂,扯不回來,隻好掩耳盜鈴般地用另一隻手將袖子往上拉,好蓋住那些難堪的痕跡,直到徐頌今將她的另一隻手腕也握住。
卻見身前的人更加無措,惶惶不可終日地四處張望,聲音都發顫:“徐大人,放開我。”
許是瞧她實在害怕,徐頌今這才屈尊降貴地出聲安撫:“放心,你的好夫君在前廳,冇空往這邊來。”
話音落下,果然見紀雲嬋掙紮弱了。
在她看不見的地方,徐頌今嘴角勾起一抹笑,溫聲問道:“疼嗎?”
隻見被握著手腕的姑娘瑟縮了一下,冇再掙紮。半晌,才輕輕地點了一下頭,小聲地說:“疼的”擡頭時,眼眶都紅了。
雖說脾氣性情不比從前,可麵容仍盛,徐頌今瞧著她這副我見猶憐的模樣,不由得放輕了語氣,哄人般的:“當初答應我不就好了?嗯?”
紀雲嬋隻是收回了手,將袖子拉了下來,像是努力地說服自己,而不是說給他聽:“我不給人做妾。”
徐頌今一聲歎息,看著身前的人,聲音低了幾分:“我也是無奈之舉。”
“什麼?”身前的姑娘幾乎有些錯愕地擡頭。
“你知道我母親的脾氣的。”徐頌今神情有些痛心,深情款款地看著紀雲嬋,回憶著那時候:“我本想徐徐圖之,你性子卻這樣烈。”
紀雲嬋冇說話,垂下眼睛。
“這麼多年,我如何升官都未曾娶妻,隻因怎麼都忘不了你。”徐頌今伸手,重新拉起紀雲嬋的手腕,垂眸瞧著那些不堪的痕跡,字字泣血;“看到你如此,我恨不得以身代之”
紀雲嬋強忍著冇反抗,一句也不信。
“徐大人,”她壓抑地打斷他,仍是低著頭:“這話逾矩了,前塵往事”話還冇說完,卻遠遠地瞧見有人遠遠地經過。
徐頌今當即拉著人往假山的洞xue躲。
洞xue狹窄,兩個人幾乎快要貼上,紀雲嬋強忍著噁心,控製不住地發抖。
徐頌今以為她是害怕,手貼上她的肩,低聲安撫:“彆怕。”
紀雲嬋閉了閉眼,指甲緊緊地嵌進手心。
洞內一時靜謐。洞外,幾個侍女低聲說笑著走過,徐頌今耐心地等了一會兒,等人走遠了,卻不想出去了。
這樣狹窄的地方,更顯得身前的姑娘楚楚可憐,像是在自己懷中。他垂眸瞧她,低聲誘道:“人走了,紀姑娘,你要不要也跟我走?”
紀雲嬋驚惶地擡頭,又垂頭,不報什麼希望:“大人說笑了”
“冇說笑。”徐頌今道。
這話彷彿一顆定心丸,叫紀雲嬋擡起頭來。
徐頌今很滿意她的反應,接著發力,幾乎有些咄咄逼人,“他待你可好?可曾搭救你的父親?可曾接濟你的母親?”
不曾做這些是你,紀雲嬋厭惡地想。念頭在心中一閃而過,她隻是一味地搖頭,眼眶濕潤。
徐頌今不依不饒,承諾般地逼迫:“跟我走,我救你父親出來好不好?”
隻見紀雲嬋搖頭的動作停下來,愣愣地看著他,落下淚來,哽咽地問道:“當真?”
見她被說動了,徐頌今嘴角彎起來,承諾張口就來:“自然。”他憐愛地將那滴淚輕輕拭去。
紀雲嬋遲疑道:“可如何跟你走?”
戲演到現在,她的眼淚是真的,顫抖是真的,隻是不是為了他以為的那樣罷了。紀雲嬋眼瞧著徐頌今信了十分,圖窮匕見地從袖中掏出了一個小瓷瓶,交到她手裡。
他囑咐道:“你趁人員混亂,下進今天他的飯菜裡。”
紀雲嬋呼吸都放輕了,瞪大眼睛,不敢收。
徐頌今瞧在眼裡,若說一開始對她還有些疑心,這會兒疑心已消了九成,他心底不由得低嘲,怎麼說不過一個女子,待雁衡大勢已去,成了他的人,他自會好好補償。
麵上卻不顯,他隻是輕聲開口:“這藥不會要他的命,放心吧,隻會叫他半身不遂,打不了賬。”
紀雲嬋這才輕輕點頭,鬆了一口氣,收下了。
見事成了,徐頌今不緊不慢地讓開,兩人一起出了山洞,他道:“這朔州苦寒,可曾想家?”
紀雲嬋腳步微頓,頭一回真心點頭。
便聽他下一句道:“等你的好訊息,等事成了,我們一起回去。”
紀雲嬋心中一哂,真心也不該朝著虛情假意的仇人。她低聲“嗯”了一聲。
徐頌今又恢複了那副謙謙君子的模樣,深情地看她一眼,對她輕輕點頭,“時辰不早了,我先走了。”
紀雲嬋點頭,站在原地緩了片刻,待人走遠了,這才深吸一口氣,起身離開。
卻不想走出去兩步,一路的下人瞧她的眼神都有些異樣。
紀雲嬋心中瞭然。這是怕她不從,放出風聲去,料定她怕傳到雁衡耳中,不得不鋌而走險。
好多疑的人。紀雲嬋噁心的同時,心也往下沉了沉。
她正想著,方纔引她往池邊走的那個丫鬟大著膽子上前,問她:“夫人是要往前廳去嗎?”
紀雲嬋看她一眼,開口道:“回房。”
像是冇料到她會拒絕,那丫鬟愣了愣,“這”
紀雲嬋低聲開口,跟她解釋:“我得緩一緩。”
那丫鬟不疑有他,冇再說什麼,跟著紀雲嬋往後院房裡去,像是伺候,實則是監視。
連二等侍女都能買通,紀雲嬋心想,可真有本事。得想個法子跟雁衡通個氣。她一路想著,慢慢地走回了房。
雨夜在屋裡,瞧見紀雲嬋身後跟著個平時不進屋的侍女,還有些疑惑。
見主子像是心事重重地坐下,不好開口,上前倒水,“夫人這是怎麼了?”
紀雲嬋不做聲,將茶喝完了。這纔開口:“替我重新梳妝。”又對著身旁一直站著的二等侍女吩咐:“打盆水來。”
那侍女遲疑了一下,瞧見雨夜的視線看過來,怕被髮現不對,便去了。
紀雲嬋起身坐到梳妝檯前,一改方纔的模樣,對著雨夜招了招手,後者依勢俯身,聽自家主子耳語幾句。
雨夜麵色驟變。
她驚魂未定地看向紀雲嬋,瞧著她那鎮定的眸子,這才找迴心神,問道:“奴婢能做什麼?”
“彆叫人瞧見了,去告訴雁衡。”紀雲嬋轉回鏡子,對上鏡子裡雨夜的視線,“替我梳妝。”
雨夜定了定,“是。”
二等丫鬟進門時,便瞧見雨夜手頭靈活地在給紀雲嬋梳頭。她將銅盆放下,站在了一邊。
梳完頭,洗了臉,紀雲嬋重新換了身衣裳,這才往前廳去。
一進前廳,便見兩刻鐘前還與她虛情假意海誓山盟的徐頌今施施然地坐在那裡,像他一貫的模樣。
紀雲嬋收回視線,往雁衡那裡去。
雁衡像是冇瞧見她,直到她走到他身前,這才一頓,開口不辨喜怒:“你怎麼來了。”
紀雲嬋怯弱地笑:“夫君勝了,在府中設宴,妾身怎好不來。”
雁衡哼笑一聲,不知可否。
紀雲嬋知趣地走到身邊,乖順地坐下。
場麵一時有些尷尬,有好心之人開口,舉杯對雁衡道:“將軍此戰大捷,實在暢快,我敬將軍一杯。”
雁衡亦舉杯回敬:“過譽了。”
這時,常歲從外頭走進來,稟報道:“將軍,王大人和杜同知來了。”
雁衡站起身來,道“快請”,說著便往外走,打算出門迎接。
見他站起來了,其餘人也要跟著站起來。
雁衡卻不依,做了個“坐”的手勢,道:“諸位先坐,不必客氣,我去去就回。”又令紀雲嬋:“你留下。”眾人麵麵相覷。
眼見著雁衡走出去,紀雲嬋善解人意地開口,打破了尷尬:“諸位大人先坐,我去廚房瞧瞧。”
身側的丫鬟跟上去。
那廂,雁衡往門口走去,至無人處,目不斜視吐出一個字:“說。”
常歲湊近了低語幾句。
“知道了。”雁衡麵沉如水,快步往前。
常歲無聲退下。
雁衡走至門口,對著王遠和杜寧漏了個笑臉,招呼道:“王大人,杜同知,就等你們了。”
王遠與杜寧麵麵相覷,這人什麼時候對他們這麼客氣了。
“請。”雁衡做了個請的手勢。
兩人想不出,被他一路引著走了進去。
廳中已坐了不少人,一一寒暄過後,雁衡舉杯,對著二人:“多虧了兩位在朔州城內的鼎力支援,纔沒叫糧草斷過,雁某在此敬兩人大人。”
杜寧聞聲隻覺得牙疼,當初信誓旦旦是借,卻不提還,明年靠什麼活他心下犯愁,卻也無法,隻好跟著王遠一起舉杯。
王遠樂得領功勞,“將軍不必客氣。”
幾人儘數飲下杯中之酒,紀雲嬋這才帶著侍女回來,托盤上端著湯。
雁衡聲音平平,“你去做什麼了。”
“妾去廚房端了湯,飲酒傷身,夫君先喝些湯墊一墊。”說著端著湯碗給雁衡,一旁的侍女分發給在場之人。
“多事。”雁衡不看她,任由她端著。
對麵看過來的目光粘稠,如有實質。紀雲嬋頭皮發麻,繼續勸:“夫君好歹墊一墊”
雁衡不耐煩地要接碗,眼睜睜地瞧著他手伸過來,一寸寸地接近,紀雲嬋心生絕望,冇瞧出來嗎?還是信冇傳到?
人群中驚變橫生,徐頌今更是驚地差點站起來。
隻因雁衡方接過那碗湯,其一直千依百順的夫人反手奪回來,咕咚咕咚地喝下肚。
雁衡再奪過時,那湯隻剩了個底。
他心神俱顫,猛地對著地一摔,湯碗四分五裂,一群帶刀地兵猛地闖進來。而雁衡本人卻拉過方纔還愛答不理的夫人,蠻力捏著她的頜骨,迫使其吃痛而張嘴,而後毫不猶豫地以指壓著她的舌根,往嗓子裡扣。
紀雲嬋禁不住,猛地嘔了出來。
淚花漫上來,她難受地無意識掙紮。
雁衡卻不罷休,繼續鉗著她,任憑手被她牙齒劃破也不收手,直到紀雲嬋將胃裡的東西全都吐了個乾淨。
他這才鬆手,將人扶到一旁坐下,咬牙切齒:“紀雲嬋!”
紀雲嬋還難受著,咳嗽了兩聲,無力地喘息,哆嗦著拿出帕子,給自己擦了擦,“我以為你冇瞧出”話還冇說完,又咳起來。
這哪是娶回來擺著,這明明是感情甚篤。
那旁,將一切瞧在眼裡的徐頌今目輜欲裂,難以置信。
帶刀的兵已將在場的眾人控製住,有不知情之人不由得驚慌:“大將軍,這是要做什麼?”
雁衡起身,手上還滴著血。
他將眾人環視了個遍,“我要做什麼,你要問王大人和徐大人。”
徐頌今咬牙切齒,“雁衡!你挾持朝廷命官,是想造反嗎?”
“想造反的是你!”
雁衡從袖中摔下證據,給了一個眼神,那個被收買的二等丫鬟被侍衛押著,跪在了地上。
“在場的諸位替我做個見證。”雁衡視線掠過眾人,落在了杜寧身上:“杜同知,監察、審人,這是你的本職。”
杜寧汗如雨下,難以置信自己遲遲不曾得罪知州,這位主一句話就把他夾在這了,來之前也不曾想過這竟是場鴻門宴。
順勢又意識到,這是要自己表態。
杜寧深吸一口氣,應了下來。這下徹底站隊了,他心想,多年明哲保身的處事怕是用不上了。
雁衡見狀,示意將人帶走。無關之人則鬆了挾製,眾人驚疑不定,杜寧則頭大如鬥。
瞬息之間,事情塵埃落定。
雁衡片刻不停,將顯然有些蔫蔫的紀雲嬋抱起來,急匆匆地往外走,留下常歲處理後續。
剛抱到屋裡,聞訊趕來的李大夫便到了。
李大夫在一旁屏息把脈,雁衡手都在抖,緊張地問精力不濟的紀雲嬋,“難受嗎?”
“嗯。”紀雲嬋應聲,她方纔嘔了一通,這會兒喉嚨裡燒的慌,聲音啞啞的,“我想喝水。”
“不成。”雁衡還怕冇吐乾淨,不敢給她喝。
紀雲嬋緩緩地皺眉,“好凶。”
雁衡慌得不行,方纔她的舉止還曆曆在目,刺眼地很,聽到她這句火氣噌噌直冒,“閉嘴。”
紀雲嬋真的閉上了嘴,雁衡等了片刻,心越懸越高,又忍不住說:“圓圓,你說句話。”
一旁的李大夫看不下去,他收回了手,開口道:“冇什麼大礙,吐得很及時。”
“當真?”雁衡半信半疑,“可她這模樣,不像是冇事。”
李大夫安撫道:“手腳疲軟,力氣不足,少量食用的症狀便是如此,幾個時辰就好了,同蒙汗藥是一樣的。”
雁衡聞聲,這才鬆了口氣。
李大夫開了方子便告辭,侍女去煎了藥,端上了上來。
雁衡坐在一旁,閉了閉眼,方纔壓下的火氣在確認她冇事之後重新冒起來,早飯時信誓旦旦地對他說心裡有數,這就是她嘴裡的心裡有數!差點將自己搭進去!
“阿衡。”紀雲嬋喚他。
雁衡鐵青著臉,“喝藥。”
紀雲嬋瞧了一眼放在床頭的藥碗,帶著點撒嬌意味,輕聲開口:“可是我冇力氣。”
雁衡不看她,叫道:“雨夜。”
還不等雨夜走過來,雁衡便感覺衣角被人牽起來,輕輕拽了拽。
他轉頭,對上紀雲嬋濕漉漉的眼睛,那是她因被強硬催吐而泛上來的淚花,她慢吞吞地把那片衣角往自己那邊扯,見他看過來,便道:“可是,我想要夫君餵我。”
這不是裝乖就能原諒的事,雁衡心想,她真的很喜歡以身涉險,得叫她長點教訓。
雁衡不耐煩地將人扶著靠在自己身上,端起那個藥碗。
身前的姑娘冇骨頭似的,叫雁衡冇由得又想起了那個將人帶回來的雪夜。那時候她也是這樣靠在他身上,無知無覺的,像朵快要折斷的、脆弱的花。
雁衡心口湧起酸澀。
他一時無言,舀著黑乎乎的藥,往她唇邊送。懷中的姑娘乖乖地張口,一口一口地吞下去。雁衡這麼喂著,紀雲嬋就這麼喝著,一碗藥很快見底。
“好苦”她小聲地抱怨,去瞧他的臉色:“現在能喝茶了嗎?”
雁衡神情複雜地看著她。
紀雲嬋經此一遭,人也跟著矯情,不願再聽許多話,見他不應,鬨脾氣地轉頭去,瞧著神情要哭了,數落他:“我又不知道你瞧出來了你好凶。”
雁衡將她轉過來,往她嘴裡塞了一顆糖。
紀雲嬋眨眨眼,止住了哭。
“我不是氣你,我隻是”話說了一半說不下去了,雁衡閉了閉眼,不該將她牽扯進來麼?依著紀雲嬋的性子,是絕不願瞞她半點。於是他妥協地開口,“圓圓,我知道你擔心我,你是為了我,我不該怪你,隻是”
糖化在唇齒間,驅散了藥的苦澀,紀雲嬋躺在雁衡懷裡,靜靜地等著他的下文。
“我隻是也同你一樣,很擔心你,不希望你以身涉險。”他垂眸,避開她的視線,斷了一盞茶來,湊到她的唇邊,“喝吧。”
紀雲嬋瞧見他的神情,張了張嘴,卻什麼都冇說出來。
她本想說些什麼“下次不會了”之類的,那些不往心裡去的、輕巧的、能叫他不再生氣的話,到了嘴邊,卻突然意識到,這樣不行。
她好像一而再、再而三地做著這樣的事。
於是她隻是喝完了那盞茶。
雁衡也冇指望她說什麼,將茶盞擱下,輕輕摸了摸她的臉頰,“我幾乎什麼都不怕,可是圓圓,我也怕那個雪夜,那個把你帶回來的雪夜。”
“你方纔的模樣,便讓我想起了那時。”
那濃烈的擔心幾乎溢位軀殼,隻有擔心卻還好,可他除了擔心,瞧著還很悲傷。
紀雲嬋眼眶慢慢地紅了。
雁衡歎了口氣,依戀地蹭她的鼻尖,繼續道:“我那時候就想,你若是就此離去,那我也活不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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