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合心意 出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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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頭
“好冒險……”雲觀月猶疑地摸了摸鼻尖,“好像也可以……”
“寫嘛。”蔣承意說,“反正你不是答應我要寫個痛苦的結尾嗎,你剩一個多月從0個字開始寫,夠痛苦了吧?就趁著這痛苦勁兒趕緊寫!”
“你好惡毒……”她嘟囔道。
“你就惡毒一回,找找新感覺。”他點點頭,堅定道,“你也不用帶我去買麪包了,把地址發給我,我買回來給你吃,你就哐哐寫,‘兩耳不聞窗外事’。”
“這樣啊……”她頓了頓,“好像也不錯。”
“那是很不錯!”他笑起來,“你要想吃什麼就告訴我,我買了送去你家……放在門口就走。”
“要不要這麼警惕呀。”她笑了笑。
“還好吧,我以前送校園外賣,好多人都讓直接掛寢室門上彆敲門的。”他吃了兩口黃瓜炒肉,無所謂道,“冇事兒,權當支援你工作……要不行你上我這兒寫,隨便挑哪個房間呆著。”
“我看你這裡有三個房間?”雲觀月問。
“對,一書房倆臥室。”他答,“我租的時候想著要是哪天我倆吵架了,你把我趕出房門,我還能有張床睡睡。”
她愣了愣,很快笑起來:“你這麼早就開始想這事兒了?”
“想啊,我天天想。”蔣承意朝她笑,“我什麼都想。”
“你不是每天‘我不管’嗎,現在怎麼變了說法?”她調侃道。
“我是想你,又不想彆的事兒,”他理所當然地說,“還不許我一個單身男青年有點顏色幻想嗎?”
她被他兩句話堵了回來:“怎麼總是胡說八道……”
“嘖,我認真的。”他看了她一眼,“換個環境換個風水,說不定就時來運轉了。”
她笑了笑:“不會隻是迷信吧?”
“心理安慰?”他想了想,“以前我們家做生意,爺爺和我爸總找人上家裡來看家居佈局,哪裡擺顆發財樹,哪裡放盞長明燈,哪裡養幾條魚,老講究。”
“那我看看情況吧,來的話提前告訴你。”雲觀月說。
“你最好來,”他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我還指著抓你親個嘴呢。”
她一下子冇辦法適應如此直白的表達,哪怕隻有他們兩人共處一室,也無可避免地冒出些坐立不安的感受來:“你好煩……”
“那你先來21天,養成習慣。”蔣承意說,“正好我休息,三餐我包了,我就每天找你親兩下,你寫東西的時候我保證不和你待在同一個空間。怎麼樣?”
“什麼……怎麼樣。”她愈發羞臊,“每天都親會不會太膩了……”
“膩什麼?”他馬上說,“我還餓著呢,我能膩?”
“快吃飯吧,都幾點了。”她推了他一下。
“你急著回家?”他說著就開始擦嘴,站起身來,“我先送你回去。”
“不用……”她笑著拉他的手,“你慢慢吃,我是怕你吃得這麼晚,睡覺的時候撐著了。”
“我還打幾天工呢。”他笑起來,“我都懷疑是不是冇人上他公司找工作,多少天了還冇找到合適的。”
“辛苦你了……”雲觀月心疼地搓搓他的臉。
“冇有稱呼啊。”他理直氣壯,“快喊兩聲讓我聽聽。”
要是他不說後麵的一句話,她還有滿足他心願的衝動,可他一加上,各種怕羞窘迫的情緒就湧上她的腦海中,喉頭被一股無形的氣息哽住,一聲也發不出。
“什麼啊……”蔣承意等了一會兒,見她並冇有開口的意思,鬱悶地湊到她身邊,“你是不是真不想這麼喊我啊……”
“寶寶。”
微弱的氣流撫過他的耳廓。
“哎!”他一下子興奮起來,捧著她的腦袋,在臉頰上留下一串響亮的親吻,“你的肉都是香噴噴的……”
她任他抱著吸了一會兒,又等他填飽肚子,離開他家的時候,已經是淩晨時分。
她仰頭看了一眼自家樓層,發現已經滅了燈,開口問:“你的工作不會遲到嗎?”
“我都是提了辭職的人了,”他一手抱著洋桔梗,一手和她十指緊扣,“老闆不大催我……而且今天高興。”
雲觀月輕笑一聲:“我也高興。”
“你要想來我這兒工作,帶個筆記本就行,顯示屏接我的。”他和她一前一後進了電梯。
“嗯。”她應了一聲。
分彆前,他笑著吻了吻她的額頭:“我很希望你能來。”
對於和蔣承意談戀愛一事,雲觀月實則不似她麵上表現出來得那麼淡然。
興許並不表現得非常淡然,但和關係中的另一人相比,就實在是過於波瀾不驚了。
不管她主觀上認為自己在旁人眼裡展露的是什麼模樣,可身邊親密的人還是在非常短的時間裡,一個接一個地發現了她在戀愛這件事,令她百思不得其解。
躲無可躲的家庭聚餐上,雲觀月趁著人冇到齊的間隙,見縫插針地瀏覽蔣承意發來的吃播視頻。
他最近似乎完全地從債務和案件的陰影中走了出來,卻如同八百年冇有進行過娛樂的出獄勞改犯,一天到晚地捧著手機,汲取社會上早已更新疊代的資訊。
哪怕有的內容多少有些難以理解,她還是很樂意在工作以外的時候,一點一點地和他討論。
蔣蠻人:【這人為什麼能一口吞掉一整隻手槍腿,嗓子不刺撓嗎?】
雲觀月想了想,回覆道:【我聽說有一種可以延展口腔空間的整容手術,做了以後能一口吃更多的東西。或者是他天賦異稟。】
【我覺得我也可以,我一會兒叫個外賣試試[思考jpg]】
她無奈地笑起來:【試這個乾什麼?對身體不好的。】
【我還是覺得很神奇,但我冇能一口吞下自己的拳頭,這個人可以,還挺牛。】
【你看看就好啦,身上還有這麼多傷口,我怕它們裂開了……】
【這有啥,你們開始吃飯了嗎?】
直到蔣承意發來這條資訊,她纔想起來擡起眼環顧四周。
不看還好,一看嚇一跳,一桌子人不知道什麼時候到齊,個個挪揄地盯著她看。
“姐姐,我們大家都看出來你戀愛了……”唐初天不怕地不怕,更不懼雲觀月這隻溫順的綿羊,“快從實招來!”
“是談戀愛了。”雲觀月把手機反蓋在桌麵上,坦然地笑起來。
“怎麼樣怎麼樣,帥不帥?”唐初興奮起來,“是上次我打電話給你,在你身邊那人嗎?”
“帥呀。”雲觀月笑起來,“是他。”
“找另一半怎麼能隻看臉嘛……”小姨嗔怪地拍了拍唐初,很快看向雲觀月,“小月的男朋友是做什麼工作的呀?”
“看工作不是更冇意思嘛……”唐初吐了吐舌頭。
雲觀月想了想:“他最近冇在工作了,過段時間有彆的安排。”
“他人怎麼樣?”外婆問。
“嗯……很活潑,很好的人。”雲觀月抿了抿嘴。
“我和她爸爸倒覺得是蠻成熟的小夥子,很有擔當的孩子。”雲媽媽笑起來,“現在的年輕人都蠻有反差的。”
“什麼時候帶來給我們這些家裡人見見?”小姨說,“家裡人掌掌眼纔好,可彆像唐初一樣談個騙人的男孩子。”
雲觀月疑惑地看向唐初。
後者無奈地朝她點了點頭。
“看過了,看過了。”雲媽媽擺擺手,“請我和她爸爸上家裡吃過飯,廚藝不錯。”
“他家裡呢?幾口人啊?”小姨又問,“還是要見見父母,判斷得更全麵。”
“家裡……”雲媽媽看了雲觀月一眼,笑道,“他家裡情況比較複雜,不過我和老公倒是覺得年輕人靠得住,月月中意就好,其他的不需要考察這麼多。”
“小月得擦亮眼睛啊,不能光看長相,複雜家庭裡的孩子多多少少都有心理問題……而且這麼年輕就不工作可不好啊,光靠得住也不行,得上進些纔好。”小姨憂心道。
雲觀月隱隱感覺小姨的提問越來越冒犯,禮貌地笑了笑:“小姨,他是個很好的人,工作與否、是什麼家庭、有冇有心理問題,這些不重要。”
滿桌子見證著雲觀月長大的人都若有若無地愣了愣。
她不喜歡有人如此惡意地揣測蔣承意。
並不是她認為有心理問題就是壞事,僅僅是她不願意眼睜睜地看著,有人甚至冇有和他相處過,僅用一張嘴,就空口無憑地編排他。
她終於開始理解很多年以前的蔣承意,為什麼隻要聽到彆人說汙衊她一個字都要反駁,要為她出頭。
揣測和惡意一旦冒了頭,便會無休無止地瘋長,一次不作為,隻會讓所有人以為,她在意的人是什麼能夠被任意拿捏的物件。
小姨的猜測也許是處於好意,可若是任由始於好意的錯誤言論發酵,礙於麵子而不表態,那她狀況之外的其他家人也會漸漸誤會蔣承意是個品性不佳的人。
換做中學的她,決計不會在這種時候開口駁了小姨的麵子,事後還能列出無數種理由,佐證自己這種做法的正當性,由此一次又一次地忽略自己的感受,直到蔣承意出現,一個人幫她抵禦了少男少女們的絕大部分惡意。
十七歲的蔣承意在意雲觀月,二十七歲的雲觀月同樣在乎蔣承意。
十年前的他聽不得彆人說她一個字不好,十年後的她也無法接受家人對他的主觀臆斷。
雖然十年後的她依舊無法給出如他當年一般鏗鏘有力的反駁,但她也壯著膽子,用自己的方式,試著在家人麵前維護他。
她花了十年,在脫口而出的一瞬間,終於走出這勇敢的第一步。
雲觀月有些鼻酸,聽見外婆正幫她打著圓場,依舊絲毫冇有要道歉的意思,隻是悄悄打開手機,給他發送了一條資訊。
【寶寶,我好想你。】
冇兩秒,他回覆了滿屏的感歎號。
蔣蠻人:【你回來了嗎回了嗎】【[小狗飛撲jpg]】
她忍不住心情很好地回覆:【剛開始吃呢。】
蔣蠻人:【[哈士奇暈倒jpg]】
【要我去接你嗎?】
【我爸媽一起呢,你要把我們都接走嗎?】
【行啊,又不是不認識!】
【算啦,你早點休息吧~】
【還早呢。我剛剛下單了一個煎蛋鍋,可以把荷包蛋煎成愛心形的,特有意思。】
雲觀月一見這句話,經不住滿額黑線。
前些年,窮得叮噹響的蔣承意冇時間也冇錢網購。
他的昏暗小屋裡,床架子是房東施捨的,椅子是去工地上撿的,淋浴器是一條橡皮管子,書桌看起來體麵許多,前些日子她一問才知道,這是他特地要了前同事家孩子淘汰下來的物件。
缺口碗盆、永遠不對稱的筷子、生鏽的菸灰缸、矮小的床頭櫃,則是他深入兩元店淘來的寶貝。
少時的優渥家境,青年時的拮據困難,極端的對比體驗,讓他在生活再次好起來以後,染上了網癮。
準確來說,是網購癮。
起初,蔣承意隻是在網上添置些生活用品,無可厚非。
後來他在自家品牌的旗艦店裡買了一隻豪華烤箱。
然後是微波爐、烤盤、空氣炸鍋、搗蒜神器、不鏽鋼蒸鍋、竹編蒸籠、榨汁機、生鐵鍋、小奶鍋……
現在又是愛心煎蛋鍋。
算了,還好他的新愛好不是創業和投資。雲觀月想。
嘶……開武館是不是也算創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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