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燼,骨生香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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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知暖悄悄回了院子,那些下人遇到她都能躲就躲,冇有人發現她不見過。
她剛艱難地躺回那片充斥著自身腐臭的床榻,門便被推開了。
賀冀遇帶著封憐棠走了進來。
封憐棠特意穿了件鵝黃錦裙,襯得她肌膚勝雪,與榻上潰爛的宋知暖形成鮮明對比。
賀冀遇的目光落在宋知暖身上,習慣性地蹙起眉頭。
宋知暖如今纔看得分明,那眼神裡哪裡是擔憂,分明是壓抑不住的嫌棄和煩躁。
他坐到床邊,握住她那隻佈滿膿瘡的手,指尖冰涼,觸碰到潰爛皮膚時,指尖厭惡的細微顫抖。
“暖暖,”他開口,聲音依舊是過往三年的溫和,“你這身子不見好轉,我看著心疼。每每見你如此痛苦,我恨不能以身相代。”
他的指腹在她手背的膿瘡上摩挲,動作輕柔,卻隻讓她感到一陣徹骨的寒意。
宋知暖垂下眼睫,強壓下喉嚨裡翻湧的血氣和眼底奔湧的恨意。
她不能讓他看出破綻。
賀冀遇話鋒一轉,歎息道:“母親近日病重,藥石罔效。我尋訪到一位高僧,言說需以至親至孝之兒媳的'心頭血肉'做引,取其生機,方能救母親性命。”
他頓了頓,看向宋知暖,“知暖,你一向最是善良孝順,定會願意成全此孝道,救母親於水火的,對嗎?”
宋知暖猛地抬眼,賀母病重需要心頭血肉?
怕是為了封憐棠耳後那塊未能完全煥新的舊皮想要剜肉吧。
他竟能編造出如此荒誕的理由!
賀冀遇看到宋知暖震驚的表情,目光閃躲。
手指微微蜷曲,竟有一絲不忍。
“冀遇哥哥,”封憐棠突然柔聲開口,款步上前,“姐姐病得這樣重,取心頭肉該有多疼啊。要不要不還是算了吧?”
她嘴上說著勸阻的話,手卻輕輕撫上自己耳後那塊微紅的皮膚,眼神楚楚可憐地望向賀冀遇。
賀冀遇立即握緊她的手,語氣堅定:“棠兒就是太善良。這是救母親的唯一法子,知暖深明大義,定是願意的。”
封憐棠轉頭看向宋知暖,唇角勾起一個幾不可察的弧度,眼神裡滿是挑釁。
她故意挨近賀冀遇,用隻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說:“姐姐放心,等母親病好了,妹妹定會好好照顧冀遇哥哥,不辜負姐姐這番犧牲。”
這話語裡的暗示再明顯不過,宋知暖隻覺得胸口一陣翻湧,險些壓製不住喉間的血腥氣。
賀冀遇直接抽出了寒光閃閃的匕首,逼近她的胸前。
刀子紮她心口的一瞬間,痛楚瞬間炸開!
刀刃精準地刺入她鎖骨下方一處相對完好的皮肉,緩慢而地旋轉、剜剮。
溫熱的血液洶湧而出,她猛地蜷縮起身體,指甲因極度用力而深深摳進掌心的潰爛處,帶來更多粘膩和疼痛。
眼前陣陣發黑,她卻倔強地睜著眼,死死盯著賀冀遇。
他神情專注,在鮮血濺上他指尖時,他幾不可查地蹙了蹙眉,那竟有一絲遲疑。
他荒謬地想起了他在雪山之巔跪求雪魄,在瘟疫之地試藥那時他的腦子裡,滿腦子想的都是誰?
“呃”
宋知暖終是冇忍住,從齒縫間溢位一聲痛吟。
賀冀遇動作微不可察地一頓,抬眸看了她一眼。
那眼神深處,似乎有什麼情緒極快地閃過。
可那念頭剛升起,他看到一旁淚眼朦朧的封憐棠,就迅速壓下,隨即他更用力的紮進心口。
他手腕用力,一整塊血肉被生生剜了出來。
宋知暖徹底癱軟在床榻上,大口喘息,冷汗和血水混在一起,冰冷粘膩。
賀冀遇看都未看她一眼,他小心翼翼地將那塊肉放入潔白的玉碗中,鮮血在玉璧上紅得刺目。
封憐棠適時上前,故作驚恐地掩唇:“天啊,流了這麼多血姐姐不會有事吧?”
她嘴上說著關切的話,手指卻輕輕搭上賀冀遇的手臂,姿態親昵。
“無妨,養幾日便好。”
賀冀遇溫聲安撫她,端著玉碗轉身便走,壓低了聲音,宋知暖卻聽得一清二楚:“棠兒莫怕,藥引取來了。用了這個,你那塊爛掉的皮肉就會徹底好了,再無需受這皮囊反覆之苦。”
封憐棠軟軟地倚進他懷裡,在轉身的刹那,朝宋知暖投來一個勝利者的微笑。
房門被輕輕合上,隔絕了一切。
世界隻剩下宋知暖粗重的喘息,鎖眼下那個血窟窿突突地跳動著,每一次搏動都帶來撕心裂肺的劇痛。
她顫抖地伸出手,撫摸著身上那些猙獰的、正在潰爛的皮膚和血洞。
宋知暖眼底的恨意瘋狂翻湧。
賀冀遇,封憐棠,你們今日取我一肉,欺我一時。
來日,我必讓你二人,骨肉分離。
永墮無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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