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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燼,骨生香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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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知暖彷彿沉在一片無邊無際的黑暗泥沼裡。

琉璃骨重塑,新肌與舊皮徹底腐壞的劇痛交織,如同千萬隻蟻蟲在骨縫間啃噬鑽營。

這日,她又從一陣尖銳的刺痛中恢複意識。

腳步聲靠近床邊。

她努力將渙散的精神集中,透過沉重眼睫的細微縫隙,看到賀冀遇與封憐棠並肩而立的身影。

賀冀遇依舊是一身素袍,他甚至伸出手,輕輕握住了封憐棠的手。

“暖暖,”賀冀遇開口了,聲音是她熟悉的溫和腔調,“你病重至此,昏睡不醒,為夫心如火焚,日夜難安。”

他頓了頓,目光落在她覆蓋著膿瘡與焦痕的臉上。

“前日又請教了高僧,大師言,你身上業力太深,藥石已無力迴天。唯有以大喜之事衝散府中沉屙病氣,或能為你爭得一線生機。”

賀冀遇微微用力,將封憐棠的手握得更緊:“我思來想去,唯有迎娶憐棠為平妻,以她之福澤純淨,方能助你驅散晦暗。她性情最是柔順善良,日後定會與我一同,好好照顧你。”

他俯下身,靠得更近些,氣息拂過宋知暖潰爛的耳廓,

“你一向深明大義,體貼我心,定然也是同意的,對吧?”

封憐棠適時地微微傾身,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羞紅與擔憂,聲音軟糯:“冀遇哥哥,姐姐病中,我們在此議論婚事,是否是否會驚擾她休養?”

賀冀遇立刻安撫地拍拍她的手背:“棠兒多慮了。暖暖若知曉你如此為她著想,心中定是欣慰的。”他轉向宋知暖,語氣“寬厚”,“暖暖,你放心,即便憐棠入門,你永遠是我賀冀遇明媒正娶的髮妻,無人能撼動你的位置。”

無人能撼動?

一個即將腐爛至死、連母親名分都被剝奪的髮妻之位嗎?宋知暖隻覺得一股腥甜湧上喉頭,卻被僵死的身體困住,連咳都咳不出來。

“婚事就定在三日後吧。”賀冀遇直起身,語氣變得平淡,“雖是沖喜,但也不能委屈了棠兒。該有的禮數,一樣都不能少。”

“一切都聽冀遇哥哥安排。”封憐棠聲音裡是掩不住的歡喜。

兩人又在她床前站了片刻,商議著婚禮的細節——紅綢要如何懸掛,喜宴要請哪些賓客,洞房要佈置在何處每一個字,都像燒紅的鐵釘,狠狠釘入宋知暖的耳膜,釘入她千瘡百孔的心。

他們甚至冇有壓低聲音,彷彿她真的隻是一具冇有知覺的朽木。

最後,封憐棠嬌聲道:“冀遇哥哥,姐姐這裡氣味實在我們還是快些出去吧,莫要衝撞了喜氣。”

“好。”賀冀遇從善如流,攜著她的手轉身離開。

房門被合上,隔絕了那對“璧人”的身影,也隔絕了外麵隱約開始響起的、佈置喜慶的嘈雜聲。

房門被合上,隔絕了那對“璧人”的身影,也隔絕了外麵隱約開始響起的、佈置喜慶的嘈雜聲。

宋知暖意識無比清晰,身體卻如同沉重的枷鎖。

當夜,賀府張燈結綵,紅綢遍佈,喧囂的喜樂隔著庭院,清晰地穿透牆壁,一下下敲擊著宋知暖的耳膜。

緊接著,是更清晰、更刺耳的聲音從隔壁傳來——那是賀冀遇與封憐棠的新房。

“冀遇哥哥,如今,我們總算名正言順了,再也不用對著那個渾身流膿的醜八怪虛與委蛇了。”

賀冀遇低低地應了一聲,聽不出太多情緒。

“一想到她占著正妻之位那麼久,我就噁心!”封憐棠的語氣變得尖刻,“還有她那身皮雖然快爛透了,但一想到曾經穿在她身上,我就覺得膈應!冀遇哥哥,你當初是怎麼對著她那副尊容演下去的?每次碰她,都想吐吧?”

短暫的沉默後,賀冀遇的聲音響起,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滯澀:“都是為了你。如今她已形同朽木,再無用處,不必再提。”

“哼,算她識相,早點爛透纔好,也省得汙了我們的眼。”封憐棠滿意了,又開始撒嬌,“冀遇哥哥,今日是我們的大喜之日,**一刻值千金”

聲音漸漸低了下去,夾雜著一些曖昧的響動。

黑暗中,賀冀遇倚在床頭,身旁是依偎過來的封憐棠。莫名的,他眼前竟閃過三年前的景象。

同樣是洞房花燭,紅燭高燃。

那時,他挑開蓋頭,看到的是宋知暖含羞帶怯的臉,瑩潤如玉,那雙清澈的眸子望著他。

她緊張地絞著手指,聲音細若蚊呐:“夫君”

那時他心中是何感受?

似乎也是有過片刻悸動的。

那時的她,美好得不染塵埃,如同初綻的芙蕖。

“冀遇哥哥?你怎麼了?”封憐棠不滿地推了推他,將他從短暫的失神中拉回。

賀冀遇猛地回神,一股莫名的煩躁湧上心頭。

他怎麼會想起那個蠢婦?那個即將徹底腐爛的容器!

“冇什麼。”他壓下心頭那絲怪異的不適,伸手攬過封憐棠,“隻是覺得,這一切早該屬於你。”

他將腦海中那抹不合時宜的身影狠狠驅散。

是了,他愛的是棠兒,從始至終都是。為了棠兒,他做什麼都是值得的。

宋知暖?不過是一塊必要的墊腳石,一個盛放棠兒所需皮囊的器物而已。

牆壁的另一端,宋知暖清晰地聽到了賀冀遇最後那句“早該屬於你”。

賀冀遇,封憐棠。

你們在我骸骨之側,以我之殤,慶你之喜。

待我新肌覆骨,自無間歸來

定教你二人,親身嚐盡,何謂——洞、房、花、燭、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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