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飛雪【第二版】 京城元宵
京城元宵
沈則歡差點白眼一翻厥過去,嚇得沈驚鵲連忙喊人去傳禦醫,轉頭卻見沈則歡一臉堅定的拉著她搖了搖頭,兩人很快就鎮定下來。
“房光磊現在在哪裡?”
“應是在文昌台!”
前朝遺製,丞相於尚書台教令百官。現朝也沒改,就改了個名,離鳳儀宮有半個時辰的時間。但沈則歡特令,準許房光磊可在宮中策馬,所以他一盞茶有餘的時間就可以來到沈則歡麵前。
“讓夏肖親自去宣房丞相,讓她以最快的速度來見哀家!”
房光磊風塵仆仆趕來,隻是沒等他請完安就被沈則歡劈頭蓋臉地打斷:“我朝目下除了宋靖疆,可還有其他將纔可用?”
他還沒搞清楚怎麼回事,就被問得一愣,隨後作揖回道:“禦林軍統領喬度懷,邊關宋大將軍帳下副將曉策……”
“再有呢?”沈則歡再次打斷他。
房光磊皺眉,心裡頭暗自思量:莫不是姓宋的出事了?還是廝揚大草原那邊出事了?斧劈關?還是葦澤關?還是有那個皇親國戚要發起內亂了?……
沈則歡側坐在廣榻邊,目光灼灼的盯著他,冷不丁問道:“哀家可以相信你嗎?房丞相!”
“臣於皇上太後,一向忠心不二。”房光磊直挺挺的下跪,擡眼直視沈則歡的容顏:“敢是,宋大將軍出了什麼事?”
沈則歡把密信遞給他,他同樣驚詫:“這……!”
“這個曉策,原是宋靖疆還是百夫長時,在斧劈關同營同帳的戰友,幾年前戰亂頻繁時他們整個營就剩下宋靖疆和他……”
“這……臣聽聞,宋大將軍已經趕往斧劈關,可大雪封路……”
“哀家知道!”沈則歡再次打斷他,不斷呼吸都沒掩蓋住自己內心的焦急。
鳳儀宮外,蕭晚安興高采烈的跑來,卻被沈驚鵲攔了下來:“皇上,太後娘娘在與丞相大人議事,吩咐了奴婢不許放任何人進去。”
蕭晚安臉色僵住,稚嫩的臉上風雲變幻,最後委屈巴巴地耷拉著腦袋:“出什麼事了?小安安不可以知道嘛……”
“哎呦,我的小祖宗!”沈驚鵲蹲下身來與他平視:“太後娘娘隻是不願讓您心憂罷了。現在小孩子該去吃飯了!”
蕭晚安麵上薄怒,氣鼓鼓地剁了一腳:“朕不是小孩子,朕是皇帝!”
沈驚鵲迅速站起身才沒讓他看見她臉上快溢位來的嘲諷,牽起他的手:“那皇上,那您要好好吃飯,快快長大,纔好讓太後娘娘頤養天年呀!”
蕭晚安不情不願的被沈驚鵲拉去偏點用膳,然後不許任何人跟著,一個人站在鳳儀宮正殿門口的石獅子下紮馬步。
許久,蕭晚安快堅持不住了,卻見房光磊衣衫不整的從鳳儀宮出來,官帽都歪了。空氣陷入沉默,灑掃的太監,端水的宮女……個個低著腦袋做事,每一個敢擡頭。
蕭晚安小小的心靈一陣一陣無語,等房光磊整理衣冠朝他躬身行禮才站直。
“臣見過皇上。”
“房丞相……吃飯了嗎?”
“方纔太後娘娘賜臣了些糕點,臣不餓。”
君臣,師生,還有一點說不清道不明的父子關係……二人相對無言。
“皇上今日可是習了武課?”發房光磊轉移了話題。
“朕今早翻閱史書,有些地方不太明白,請房夫子隨朕過來一趟。”
話音未落,蕭晚安率先轉身離開鳳儀宮,身後子夏帶領著一眾宮女太監連忙跟上。
鳳儀宮內,沈驚鵲杵在沈則歡麵前,欲言又止,止又欲言。如此往複,等到手下宮女肅清了宮殿才忍不住:“娘娘,您這是……?”
“哀家沒那麼蠢。”沈則歡打了個哈氣,擡手打斷她。
“那……”
她擺了擺手,欣賞起自己的護甲:“哀家沒可以利用的,唯獨自己這條命,要牢牢握在手裡纔好。”
“……”
這話來的平常,好像在介紹宮裡再平常不過的案幾上再平常不過的琉璃花瓶。
可是沈則歡,母家沒落,手裡沒權……她生父早亡,舅奪母誌。從記事起就孑然一身,在時有時無的關愛裡度過了六年;後來帶發修行,在書海裡獨自度過了十年;笈笄後入主中宮,在隨時碎裂的冰麵上沉浮起舞……
也許她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她為什麼活著,又為什麼而活著。
因為蕭晚安嗎?她不認為這孩子會永遠稚嫩天真。
因為房光磊嗎?那年三月倒春寒,他們前緣難續。
因為宋靖疆嗎?……
“娘娘!主子!”沈驚鵲伸手在她麵前揮了揮:“娘娘,這麼晚了,您還沒吃飯呢!”
沈則歡將思緒撥回,低低“唔”了一聲。
“要是沒胃口,用點旁的,微臣讓禦膳房下把麵怎麼樣?”
“嗯,配中午吃剩的鴨子湯就好。留下鴨腸鴨心,其他的跟出去罷。”
“是,微臣這就去。”
那邊,榮國公府內。
沈則錫眼見著麵前瘋狂掃蕩飯桌的黑衣男子,幾度張口又好像被這人毒啞了,等到他吃完才說出話:“你……”
“呢?”
“你、你、你、你……”他也不知道該怎麼稱呼他,最後化作一句:“假死脫身然後吃不起飯?”
“朕隻是剛從邊關過來,朕千裡奔襲,馬都跑死了三隻,我!”此人深吸一口氣,然後決定擡手拔劍,先跟沈則錫打一架。
沈則錫也提起劍,瞬息間就與他纏鬥在一起,下意識罵罵咧咧:“唉唉唉唉唉!你這樣,就不怕我告訴我姐,然後……”他愣住了,但還憑借著多年習武的本能進攻。
兩人從室內打到室外,從地麵打到房頂,打得不知天地為何物。打到天光泛起魚肚白,那男子棄劍而逃,徒留沈則錫氣喘籲籲地盯著他逃離的方向。
“進步了啊!”他冷笑道,一把抓起他丟下的劍,轉身又抓起進宮的令牌,牽了匹馬就風風火火的衝了出去。
那黑衣男子其實也沒走遠,就立在不遠處一家酒樓的屋頂。居高臨下地看著他慌慌忙忙的往皇宮的方向策馬急行,亦是冷笑連連:“進步了啊!”
他回到自己客居的廂房,就有小廝來稟報:“陛下。”
“嗯?”
“房丞相找過來了。”
“哦?”
“已經有官兵來搜查了。”
“他倒是囂張,文官之首拿了什麼東西號令軍隊?還不是仗著他和嬌嬌幼時兩家結了娃娃親,有些情分在……朕要不是眼見著自己時日無多,怎麼會留他!!!”
小廝對他的情緒習以為常,但還是忍不住提醒:“本來,太後娘娘笈笄那年,已經準備好嫁給房丞相了。隻是……”
“滾呐!”他奪門而出,在極度疲憊之下,認命般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