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子和小啞 第 12 章
-
六子先領著小啞去超市買了兩條毛巾，一瓶特價的洗髮水，還有兩條搓澡巾。
要不是週一下午浴池冇什麼人，老闆根本不想讓這兩個臟兮兮的孩子進去。六子大剌剌的往裡走，小啞有點害臊。浴室裡空蕩蕩的，花灑噴出熱騰騰的水。
這倆泥猴都記不得上一次是什麼時候洗澡了，站在花灑下麵，腳下就流著黑湯，那頭髮抹了好幾遍洗髮水纔出泡沫。
小啞不太擡頭，隻是拿著搓澡巾仔仔細細的搓洗著自己的皮膚。之前他瘦的就像一副小骨架，現在雖然冇胖多少，但是肚子有點圓鼓鼓的了。
六子搓了個差不多，就把小啞拉過來給他搓背。小啞背對著六子，小臉漲的通紅，他不記得娘給他洗過澡，爹就更彆提了。多數的時候都是和一群孩子在村邊的小河裡，一邊玩著水一邊把澡洗了。
六子的手勁有點大，兩下就把小啞的皮膚搓的通紅。
“我才發現，你還是細皮嫩肉的呢，才用了六成力，皮膚就紅了。“
“哥，冇事，我能耐得住疼，你用點勁，能搓的乾淨。”
“你要是願意洗澡，以後每週一逛街的人少，咱倆就留出半天時間來洗澡。”
“行。”
小啞回過頭，看著六子臉上美滋滋的。
“哥，你轉過身去，我也給你搓搓背。”
小啞一手扶著六子的肩膀，另一隻小手套著手套，仔仔細細的幫他搓背。
六子的皮膚挺黑的，看起來個子竄的高高的，可終究還是少年的身體，後背還是單薄的，隻有一層薄薄的肌肉。
就是這樣一個單薄的背脊，也給小啞撐起了一片天。
這個澡兩個人徹底的洗了個痛快，足足洗了兩個小時，出來的時候老闆都冇有好臉色，就花了一張門票錢，浪費了那麼多的熱水。
穿衣服的時候，小啞不去看六子，雖然兩個人都是男孩，可是年齡不一樣，六子的身體和他有了不同，六子的唇邊有了一圈黑黑的小鬍子。
洗過澡的兩個人神清氣爽，亂七八糟的頭髮也第一次乖乖的趴在了腦袋上。六子看出來小啞洗過澡自信了很多，走進人群裡不再那麼躲閃。
“咱不回家。”
路過回家的巷口，小啞就要往裡走。
“去哪？”
小啞不明所以。
“人民公園後門那邊，有剃頭的攤子，咱倆去把頭剃了。”
六子說完這話，小啞看著櫥窗裡反光的自己，長長的頭髮都蓋住了眼睛。
人民公園後麵的樹蔭下，有一排剃頭師傅，這是城市裡能找到剪頭髮最便宜的地方了，隻有一把簡易的椅子，圍上一張不知用了多少年的墊布，師傅拿起推子就開始推頭髮。
那電推子接觸頭皮的時候，讓人身體都麻酥酥的。兩個人密密實實的頭髮剪了一地，換來的是兩顆刺蝟一樣的貼著頭皮的圓寸。
到了家，小啞就忙著拿出洗乾淨的衣服讓兩個人換上，剛纔的衣服裡掉了不少頭髮茬。
這時，彼此纔有機會仔細的打量對方。
小啞除去臉頰皴住的皮膚以外，整個人都白白淨淨細皮嫩肉的，大大的眼睛秀氣的臉，整個頭圓的就像是模子刻出來的似的，是個瘦瘦的眉清目秀的小男孩。
六子長的有點尷尬，說他是個小男孩吧，身上一股子成年男孩纔有的雄性感，說他是個男人吧，他還透著小男孩的青澀，他的皮膚有點糙，五官成熟了一半，談不上好看也說不上難看，但是小啞卻喜歡盯著看，他喜歡兩個人都收拾的乾乾淨淨的樣子。
小啞每天仍舊是話不太多，但是六子很懂他。六子知道小啞心思很細膩，心氣兒也挺高的，和雷哥手下那些孩子很不一樣。
都說從小看到大，六子知道小啞的不同，他有自尊，在這麼簡陋的環境裡也想把自己收拾的體體麵麵的，雖然兩個人現在的生活跟體麵冇有半毛錢關係。收拾得體的兩個人，第二天再出門，小啞的背都挺直了，看起來更精神了。
有些人看似是個花骨朵一樣的年紀，但是是註定冇有未來的。
就像六子，幾個月前，他就是鼓起來勇氣逃離了雷哥的地盤，他冇想那麼遠，但是就是想離開了。離開之後他想的是如何活下去，可一切都不敢想的太遠，未來二字對於他來說太過渺茫。
現在他的心情有點不一樣，他想多搞點錢，他想好好生活，他的日子不是朝不保夕的了，他做夢都冇想到自己能租個小房子，有了小啞和他在一起，從活下去變成了過日子。
轉眼他十四歲了，再過兩年就可以名正言順去打工了，可是小啞才九歲，就這樣跟他混著也不是個辦法。
“哥，這幾本書賣給我唄。”
六子去賣廢品的時候，看見廢品站裡有一摞捆好的小學教材，應該是哪家孩子不用的，父母就當廢品給賣了。
“拿去吧，要啥錢。”
廢品站的老闆和他倆已經很熟了，雖然平時買點二手的東西都會給錢，可是那一摞書本來就不值幾塊錢，另外，一看六子要的是小學生的教材，那老闆心一熱，就把那些書白送了。
“那真謝謝哥了，以後有這種書啦本啦的，您都給我留著，但是咱可事先說好，下次必須得給錢。”
六子說話辦事圓滑又體麵。
小啞心領神會，知道那是給自己的，拎著樂樂嗬嗬的往家走。到了家，倆人收拾完盤腿坐在床上，拿著小學一年級的教材在那看。
“你學到哪了？”
“拚音都學完了，字也認識了一些。”
小啞指著課本上的內容，說著哪些是自己學過的，哪些還冇學。
“哥好歹也上了幾年學，那時候年年考試都是滿分，以後晚上我教你，不能當個文盲睜眼瞎。”
小啞本來就喜歡上學讀書，六子教他他更樂意學了。
彆看小啞不言語，屬於心裡特彆有數那種，雖然字不認識幾個，但是寫起來卻是規規矩矩的。他學習的時候很認真，六子教他一點就透，然後再把課後的習題做一遍，這就算是學會了。
以前的六子倒頭就睡，現在的六子，在睡覺前，總有那麼十分八分的時間，腦子裡是在謀劃著未來的。
小啞是個好幫手，憑良心說，六子的收入裡，有三分之一都是小啞創造的，論賺錢，當然是讓小啞天天跟著他出去撿破爛最劃算，可是小啞太小了，眼下讓他上學不太可能，但是也不能把大好的時間全都用來撿破爛賺錢。
“小啞，哥跟你商量個事兒啊。”
“哥，啥事兒呀？”
“週一到週五商業街上的人不算多，你就上午跟哥出去撿瓶子，中午吃完飯你回來學學習做做題，等週六週日，你再全天的跟著我。”
“哥，我晚上學就行，白天還是想跟你出去，雖然我撿的不如你，但是也能撿不少呢。”
“你聽話，這撿瓶子也不是長久之計，雖然咱現在冇法上學，可以後有機會了，哥還是想把你送學校去，不能一輩子冇文化。”
小啞不是說不通道理的孩子，聽了六子的話覺得有道理，就乖乖答應了。
這孩子有心勁兒，白天出去撿瓶子的時候比平時更機靈賣力，下午自己回到家裡，坐在那就複習功課，六子給他留的習題他做的又快又好。
廢品站裡雖然總能有舊書，可是你也不能指望著你心裡想著什麼就能來什麼，平時的故事書，十萬個為什麼一類的，廢品站的老闆也好心，遇見了就都給六子留著。
可是輔導書習題冊一類的就不好遇見了。
六子的手頭越來越寬裕了，兩個人的日子過的越來越有模有樣，最開始兩個人就是典型的叫花子的樣子，誰見了都躲，現在他倆隻要不扛起那個撿瓶子的編織袋，就跟學校裡上學的孩子無異。
當然，這都得益於小啞的勤快，他一有空就把兩個人的衣服用洗衣粉搓出來，衣服雖然不新，但是穿著都是乾乾淨淨的，他的小手有時候都搓紅了，不過也把最初像烏雞爪子一樣的汙垢也都洗的乾乾淨淨。
六子能感受出這些生活的變化，他現在走進很多公共場合也覺得更自在了，雖然他心大，但是他也能感覺到以前人們對他的反感。現在乾乾淨淨的體體麵麵的，到哪去心裡都不怵。
六子到小學門口的書店裡，給小啞買了點課外輔導書，又買了一本厚厚的字典，還買了點本子和筆這些文具，結賬的時候雖然花了好幾十，這種大額的開支他都冇捨得給自己花過，但是看著滿滿一袋子的書本，他心裡說不出的舒服。
他回到家的時候，看到小啞認認真真的趴在床上寫寫畫畫，小啞看到六子回來了，騰的就下了床，接他手上的東西。
“哥，這都是給我買的嗎？”
小啞看見那些東西，眼裡閃著星星。
“嗯，都是給你的，打開看看。”
小啞坐在床邊，小心翼翼拿出那些書本，用纖瘦的小手在上麵反覆的摩擦，滿心滿眼的喜歡。
家裡的環境太簡陋了，六子跟廢品站的老闆打了招呼，要是有人賣舊桌椅就讓他給留著，他得給小啞創造個好的環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