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子和小啞 第 1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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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過一劫的六子，不敢回去取自己的車子和那一車剛剛收來的家電了，他怕雷哥一行人在那埋伏著抓他。他急匆匆的回了兩人租的小房子裡，焦躁不安的等著小啞回來。
外麵的天色越來越黑了，可還是不見小啞的蹤影，這讓六子心裡一直在打鼓，他不知道這孩子是迷路了，還是被雷哥那群人抓走了。
“應該是迷路了，小啞這麼機靈肯定能找回家。”六子自己在家裡來回踱步，自己叨唸著這話安慰著自己。
夜已經深了，六子倒在床上，第一次感覺到了什麼叫六神無主，他一想到小啞很有可能被雷哥抓走，心裡就像打鼓一樣咚咚亂跳。這一晚上的焦灼，像把自己的心放在爐子上烤，擔憂是如此熬人，可自己勢單力薄，回到雷哥的老巢非但救不出小啞，自己還得把命搭進去。
六子想了半宿都冇有頭緒，他這次是真的慌了，想趕緊睡著把這種情緒壓製住，可是兩隻眼睛瞪著到了天亮，根本冇有一絲睡意。
時間滴答滴答的走過，又是一天一夜過去，六子一個人在家裡，他期待著小啞推門回家的聲音，可是願望落空了。
和小啞分開的第三天，六子再也坐不住了，這些天他的理智慢慢回籠，安城不算大，隻要是小啞當時逃掉了，肯定能找回家，這麼多天不回來隻有一個可能，就是被雷哥那群人給抓走了。
他不再等待，一個人走進了夜色裡。
這麼多年和雷哥混在一起，他深諳那一夥人的習慣，每天晚上小的都會把要來的錢交給雷哥，然後看當天的收入和雷哥的心情決定晚上吃什麼。收入多時，這些孩子們也能跟著吃到口肉，要的錢少時，就是一大鍋的菜湯配饅頭。
不變的是，不論收入多少，雷哥每天晚上都會喝點小酒，看著那台總是出雪花的電視，然後他才能暈暈乎乎的睡去。
外麵則留兩個人站崗，防止孩子們跑了。
安城離雷哥安營紮寨的地方不近，不過這樣也好，在走過去的過程裡，那種緊張不安的情緒稍稍的得到了一點平複。現實的生活不是武俠小說，六子也冇有什麼以一敵百的超能力，如果強攻那就是去送死，現在他要先確定小啞是不是安全，是不是被雷哥控製住了。
事情剛發生的時候，六子滿腦子都是完蛋了的想法，後來他冷靜下來，以他對小啞的瞭解，他不是魯莽的性格，如果能見機行事應該還能自保。
回到那熟悉破舊的衚衕，看著黑夜裡那一排排破舊的平房，一切熟悉的感覺又重新湧起，可此時他冇有什麼懷舊的情懷，更多的是緊張的甚至有一點點害怕。
雷哥晚上是自己住最裡麵的單間，說是單間不過是一張還算像樣的床加上一個電視櫃，還有一個沙發和茶幾的簡陋房間。
其他人，年紀大的孩子頭帶著小孩們住另一個大房間，裡麵是一個大通鋪，隻要想塞進去，多少人都能住。
門口有一個門房，裡麵放著個露海綿的破沙發，留著給兩個值夜班的人臨時坐著，沙發的對麵是一堆破草蓆，上麵通常綁著不聽話捱過打的孩子，還有就是新來的還冇被馴服的小孩。
馴服這些小孩的手段就那麼幾種。
對於那些性格老實膽小的，隻要把他們綁住扔在草蓆上熬著他們就行，每天隻給一點水一點飯保證餓不死，然後不讓任何人靠近，也不許搭理他們，膽子小意誌薄弱的，冇有幾天就崩潰了，然後就變得老老實實，你讓他乾啥他就去乾啥非常聽話。
還有一些性格皮的，半路想逃的，或者私下裡偷偷藏錢的，隻要被雷哥發現了就是打，先是皮外傷的揍，如果再犯，那基本就是把胳膊腿打折，既要不了性命還能造成永久的殘疾，這樣跑也跑不掉逃也逃不走，隻能死心塌地的變成雷哥的血包。
很多剛被抓來的孩子，自己被綁著冇人搭理，每天還要看著有人在麵前捱打，動輒就把胳膊腿卸掉，極大的震懾了內心，不出幾日就老老實實的走上了乞討之路。
六子知道小啞機靈不能吃眼前虧，但是也怕他太小，上來軸勁要逃，那個小身板怎麼能經受皮肉之苦，如果嚴重了真落下點殘疾，可就遭了。
他不敢深想下去，隻想趕緊見到小啞，先確定他的安危。
入夜，衚衕裡家家戶戶的燈都熄滅了，隻有雷哥根據地的門房還亮著昏黃的光。他先到雷哥的窗沿下聽了一會，屋內有嘈雜的電視聲響，但是仔細聽聽還是能聽到雷哥均勻的呼嚕聲。
六子又躡手躡腳的走到門口，幸虧是夏天，門都是敞開的，但是他不敢太上前，因為他聽到了老五和老七說話的聲音，這晚值班的是他倆。
現在的六子隻能等待，以他的經驗，倆人不可能真的睜著眼睛熬一宿，被看著的孩子都是被綁住的，基本上是逃不掉的，即使有個風吹草動倆人也能及時聽到，所以一般到後半夜熬不住的時候，兩個人就會倒在沙發上眯一會。
六子也冇閒著，他又溜到了衚衕的另一側，趴著窗戶看自己曾經住過的大通鋪。全盛時期的雷哥手下人滿為患，一個屋子都不夠住，這間房裡的大通鋪擠滿了人，旁邊的庫房也用木板子搭建起床鋪睡滿了人。
現在這個房間通鋪上睡的人都不擠，他就明白了為啥雷哥看他都殺紅了眼，現在他手下的人銳減，已經不複當年的風采了。
約莫過了一個多小時，老五和老七的聊天聲音越來越小，六子還是耐著性子在外麵等著，直到裡麵安靜的徹底冇了聲音，他這才潛伏到了門房的窗下。
他又謹慎的聽了聽聲音，確定安全了才悄悄的順著視窗往裡看。
門房裡一共就四個人，老五和老七靠在沙發上睡的東倒西歪，草蓆上有一個剛剛捱過打的小孩，嘴邊還掛著乾涸的血跡，再向裡看，角落裡蜷縮著小啞，他的手被綁在身後，腳也被粗粗的麻繩綁著，腳踝都勒出了一條條紅色的痕跡。
六子心疼的歎了口氣，但是看著小啞臉上除了有點臟，卻冇什麼明顯的傷痕，他的心暫時放下一點，這孩子應該是冇有激烈的反抗。
他直盯盯的看著小啞，就像是要把他看到心裡一樣，而這時的小啞就像心有靈犀一樣睜開了眼睛。
睡意朦朧的他剛睜眼時眼神有點無法聚焦，但是他分明看到窗外有一個人影，再仔細一看是那是自己熟悉的目光，當時就瞪大了眼睛，然後抿住嘴唇，壓抑著自己激動的心情。
此刻的小啞，好想大喊六子，希望他把自己救出去，可是他知道眼下的現狀有多凶險，用眼神示意旁邊有兩個看著他的人，然後對著六子搖了搖頭，讓他不要貿然行動。
六子會意了小啞的意思，對著他點了點頭。然後用唇語說出，“等我救你。”開始小啞皺著眉表示冇聽懂，六子又重複了兩遍，小啞突然鬆開眉頭茅塞頓開，然後重重的點了點頭。
確定了小啞還安全著，他此行的任務就算完成，雷哥的地盤太危險，他不能久留，趁著天亮之前悄無聲息的離開了。
直到離開那片曾經生活了幾年的衚衕，六子的腳步才慢下來。他從冇在這樣的深夜回看那片貧民窟。狹窄的衚衕裡歪歪斜斜的蓋著破舊的房子，路燈壞掉了一大半，亮著的那些也是忽明忽暗，半夜看起來那就是黑乎乎的一大片，就像是城市裡的洞窟。
這裡魚龍混雜什麼人都有，常年透出一股**的垃圾的味道，夜晚很安靜，隻有野狗偶爾的瞎叫。
這裡住著的人就像那些腐壞的垃圾，冇有人在意隻讓人嫌棄，他們不見天日的日子不知何時是頭也不知何時結束。六子原以為自己逃走了，就再也不用回來了，可是現在這裡卻藏著他心裡最大的羈絆。
比起來時的焦躁惶恐，看到小啞還安安全全的在那，他的心稍稍安穩了一點。可是眼下還是一個困局，他一個人勢單力薄，根本冇辦法去營救。
路過一家二十四小時的便利店，他走進去買了一包最便宜的煙，在夜色中哢噠一聲，竄起一個藍色的小火苗，六子點燃了生平第一支菸。他猛猛的吸了一口，嗆得他蹲在原地不停的咳，直到眼中灌滿淚水。
緩過來就繼續走，一支菸熄滅就再點燃一支，然後被煙嗆得咳嗽，再繼續流淚。就這樣，六子一路從黑漆漆的深夜，走到了天色發灰。
走到自己出租屋的衚衕時，馬路上已經有了環衛工人手中掃把摩擦地麵發出的沙沙聲。
此時的六子眼神渙散，多日冇有閤眼的他帶著濃重的黑眼圈和蠟黃的臉色，一包煙下去，身上散不開的煙臭味，看起來年紀小小的，卻有著一股老煙槍的味道。
看到小啞短暫的喜悅過後，就是長長的無力感。這麼多年一直把保全自己當成第一要義，而此刻他心裡有了羈絆，原來想保護另一個人這麼難。
恍惚間，他險些撞到旁邊停著的一輛麪包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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