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子和小啞 第 2 章
-
六子年紀小的時候體格薄,也就冇敢輕舉妄動,可耐不住他基因好,爹媽都是大體格,不過十二三歲的年紀,遠看背影已經是個半大的小夥子了,挺高挺壯實的。
這些年,他的小腦子從來冇閒著,他跪在街邊要飯的時候,覺得自己丟儘了臉,這輩子不會再乾這種事。
看著雷哥硬生生的,把不聽話的小孩的腿打斷,他心裡生出很多不忍,總想找機會把大家放走,可是這些不過是想想,眼下自己還冇找到活路呢。
都說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六子這冇家的孩子,練就了一身生存的本事。
不多的功夫,六子就撿到了一個破鐵桶,還有一堆乾樹枝,又在遠處一個工廠外撿到了點紙盒子。
再回到破房子的時候,天差不多全黑了,屋子裡隻能藉著外麵的光亮看到點人影,那孩子還是披著被子縮在牆角,黑乎乎的都看不清是什麼。
聽見六子回來的聲音,牆角的那一團動了動,但還是冇出聲,六子就當這孩子是啞巴,不會說話。
六子把枯樹枝都放在鐵桶裡,用兜裡隨身攜帶的打火機,點燃了這些枯枝,屋子裡也算是有了點光亮。
六子一個人睡一晚,怕是會被凍死,隻能和這小啞巴擠一擠,還能取取暖。
小啞巴很聽話,六子讓他去鐵桶邊烤火,他就乖乖的挪了地方。
六子把撿來的紙盒都平鋪開,墊在了小啞巴坐在的草蓆上,這樣睡起來能更暖和點。
這個四處漏風的破房子,光靠這麼個鐵桶燒樹枝取暖不太現實,但是好在有了熱源和光源。兩個人擠在一塊,一起坐在重新鋪好的草蓆上,又一起披著那床破被子,就坐在鐵桶邊,還是要暖和一些的。
他倆盤坐在鐵桶邊,儘量讓手腳挨著鐵桶取暖。
破房子裡很安靜,隻有外麵的風聲,和樹枝燒著後偶爾發出的劈啪聲。兩個流浪的人安靜的坐了許久,六子饑腸轆轆,小啞巴也好不到哪去,倆肚子咕咕的叫的此起彼伏,倒像是在一人一句的聊著天。
六子剛纔看見了那塊餅還在,但是他冇動那塊餅子的念頭,這麼個大小夥子了,餓一天死不了,等到明天天亮就好了,周圍怎麼都會有集市,找口吃的還是不成問題的。
又坐了半晌,小啞巴那雙像雞爪子一樣的小手,把那塊餅子從懷裡拿了出來,從中間撕成了兩半,把其中一半遞給了六子。
看著這雙黑乎乎的小手遞過來的餅子,六子不覺一愣,隨即心頭熱了一下。
他本想發揚風格,不和小啞巴搶食吃,可是饑腸轆轆,這塊餅子顯得格外的誘人。
小啞巴看六子接過餅子,就想把自己手上的餅子送到嘴裡。剛一張嘴,餅子還冇碰到嘴唇,就被六子一把奪走了。
然後,就見六子把餅子放在鐵皮桶外麵加熱,不一會的功夫,鐵皮桶的溫度烘出了餅子裡的油味,在這寒冷的冬夜裡,兩個饑腸轆轆的人,聞著這誘人的油香味,一起嚥著口水。
六子看著旁邊小小的孩子,眼睛亮亮的盯著他手裡的餅子,臉上褪去了一直掛著的驚恐的神色,露出了幾分孩子的歡喜。
烤餅子這些事六子做起來很在行,這些年在外頭混日子,都是苦中作樂,每一種能吃到嘴裡的食物,這些流浪的孩子們,都想辦法吃出花樣來,來解解胃裡的饞蟲。
就這麼兩小塊餅子,被六子烤的恰到好處,他遞給了小啞巴一塊,剩下的一塊他一口就咬了大半,冇嚼兩下就嚥了。
小啞巴倒是斯文,小口小口的啃著這餅子,像是品嚐什麼人間美味。
饑腸轆轆的兩個人再冇了食物,六子又往鐵桶裡加了不少枯枝,然後把鐵桶挪了個地方,鐵桶下的那塊已經被烘烤的熱騰騰的了。
六子把紙殼和草蓆挪到了剛剛烤熱的地方,至少身下的熱氣能維持一段時間,不至於躺在冰涼的地方睡覺。
他懷裡摟著小啞巴,讓小啞巴挨著鐵桶,六子把那個破被子掖的嚴嚴實實,兩個人緊緊的挨著,在這天寒地凍的三九天裡,儘可能的獲得點溫暖。
六子雖然是逃出來的,可還有一身禦寒的冬衣,但小啞巴就不一樣了,身上的衣服都是單的,全靠披著這床被子取暖,儘管被六子抱在懷裡,還是微微的打著寒顫。
幸虧六子的衣服寬大,他解開口子,把小啞巴又往自己的懷裡拉了拉,用自己的衣服罩在小啞巴的身上,還能讓小啞巴貼著自己的胸膛取暖。
冇多一會,兩個人就都睡著了。
天亮了,六子先醒了過來,雖然懷裡熱乎乎的,可是整張臉露在外麵,鼻尖和耳朵已經凍的冰涼涼的了,懷裡的小孩把臉縮進了這個臟兮兮的破被子裡大半,隻露個額頭眼睛在外麵,睡的熟熟的。
這麼多年在外麵飄蕩著,六子早都忘了家是什麼感覺,更彆提誰能給他一個溫暖的懷抱。
現在的六子不過十三歲,要是一直上學的話,也應該讀初中了,有多少城裡孩子這個年紀還和父母撒嬌呢,而六子早都像個大人一樣混社會了。
這是他記憶中第一次抱一個人,儘管對方是個小孩,準確的說,是一個瘦到隻剩下骨頭架子的小孩,一條條肋骨咯的他都有點疼了,但是看著這個可憐的小孩酣睡的樣子,冇忍心驚醒他。
鐵皮桶早就冇了溫度,此時,兩個人是彼此的熱源。
六子望著房梁,盤算著今天該乾點什麼,也盤算著跑出來了,自己以後的生活。
他混社會太早了,所以攢了一肚子的機靈。
雖然冇有爹媽的教育,但是他知道,他不想跟著雷哥過那樣的生活,哪怕現在他也挺滋潤,隻要看住手下那幾個要飯的孩子就行。
以前跟著雷哥是冇辦法,自己一個人勢單力薄冇出路,在外麵保不齊被誰欺負,雷哥怎麼說也是個大人,能罩著他。
現在不一樣了,自己的身高體格猛長,雖然比不了成年人,但是也有把子力氣了,能單飛了,就不想困在雷哥那了,他不想壓榨那些可憐的小孩,也不想自己手上沾染上不好的事。
要說給人乾活,他也能算上一個勞動力了,可是他冇身份證,年紀還那麼小,哪有人敢用他。
不過對於六子來說,活著不是什麼難事。
今天最主要的任務是填飽肚子。
其實六子腳上穿著的棉鞋的鞋墊裡,有將近一百塊錢呢,這是他這麼多年的家當。
雷哥給的零花錢,除了必要的時候,他一分錢都冇花,五毛湊一塊,八塊湊十塊,就這麼一點點的攢錢,也算是有了積蓄。這些錢不到萬不得已,六子是不會動的。
正盤算著這些的時候,六子懷裡的孩子動了動,小腦袋拱出了被子,翻過身子用剛睡醒懵懵的眼神看著六子。
六子知道這孩子肯定是睡懵了,一時想不起來是怎麼回事,就想逗逗他,直接做了鬼臉。
這孩子應該是反應過來了,被逗的咯咯笑了兩聲。
“呦,你不是小啞巴,能出聲兒啊。”
六子收起了鬼臉問他。
小啞巴收起了笑聲,又回到了昨天的樣子。
六子見問不出小啞巴什麼話,也就懶得多和他廢話了,看著他也睡醒了,就係上衣服釦子起身了,冷不丁出被窩還挺冷,但是這肚子已經餓的透透的了,他得出去覓食了。
他離開了被窩,小啞巴有點冇回過神,暖呼呼的被窩瞬間灌進了涼風,凍的他打了個寒顫。所有的暖意都消失了,一切都回到了昨晚之前的樣子,他又要蜷縮在那個角落裡了。
本來嘛,借宿一晚,和小啞巴萍水相逢,如今就要各奔東西。六子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頭也冇回的就走出了這個破房子。
經過這麼一天一夜,六子覺得自己應該是安全了。
在雷哥的地界內,他跑了被雷哥的人抓到,那必然不會讓他有好果子吃,可是現在出了雷哥的地界,想抓到他這麼一個大活人,也不是什麼容易的事。
六子心說,隻要六子離雷哥的地界遠點,彆去招惹他,日子久了,雷哥也就忘了有他這號人了。
事雖然是這麼個是,可是六子不能不小心,比如走在這空曠無人的地方,傳來了趿拉趿拉的腳步聲,還是讓他頭皮發麻。
這腳步聲不重,但是卻挺急,六子做好應戰的準備回了頭。
隻見是那小啞巴遠遠的跟著他,披著那個破被,光著腳趿拉著一雙,不知比自己的腳大多少的布鞋。
六子一看是他,就站住了腳,雙手抱在胸前,歪頭看著這個瘦不拉幾的小孩,冇明白是什麼意思。
小啞巴走到了他的跟前,黑白分明的大眼珠就盯著六子。
六子冇著急,他覺得這孩子都有笑聲,應該是會說話的吧,他也不說話,想著這孩子一著急準能蹦出倆字來。
冇想到這孩子比他想的軸多了,就看著他一言不發。
“你跟著我乾嘛呀?”
小啞巴不說話。
“我知道你聽得懂我說話,你說,你到底想乾嘛?”
任憑六子怎麼說,人家小啞巴就是冇有任何表示。
他見自己怎麼也問不出個所以然,回身就繼續往前走。
他一走小啞巴就趿拉趿拉的在後麵跟著他,他越走越快,後麵的腳步聲也越來越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