壟上煙火(種田) 第149章 第 149 章 鎮子裡的奇聞軼事
鎮子裡的奇聞軼事
張玉本就心生膽怯,
青葉顯然不能火上澆油,可要她說穿耳洞不疼的違心之語又實在說不出口,隻得含糊其辭。
“何梅姐跟何蘭姐說一點都不疼,
我嘛,
嗯……我覺得有一點疼,
但是忍忍就好了,
你穿一次就知道了。”
杏娘好笑的嗔了她一眼,
這也是個憨傻的,
撒謊都不會。
擦乾手解下圍裙搭在晾衣繩上,轉過身招呼兩個女孩:“走吧,想必你雲伯孃也差不多忙完了,
趁著眼下不冷不熱正好穿耳洞,熱天容易紅腫發膿,
今天竹丫頭也要穿呢。”
這一句提醒了青葉,她鄭重其事囑咐張玉:“穿了耳洞後可千萬不能用手摸,
何竹就是喜歡用手摸,結果耳朵爛得慘不忍睹。耳朵眼兒還長死了,現下又要遭一回罪,
白疼了一回。”
張玉緊張點頭,
兩隻手緊握在身前。
“你彆怕!”杏娘憐惜地攬了她的肩膀。
“事後隻要注意耳朵不沾水,
保持乾淨就沒事。你雲伯孃的手藝好得很,咱們這條壟上的女孩子都是她穿的耳洞,多少年的老手藝了,再沒有出過岔子……”
溫柔的語調娓娓道來,
杏娘對這個女孩滿是心疼,她的嬸嬸有自個的孩子要操心,奶奶年歲大了顧忌不到這些方方麵麵。
女孩子哪有不愛美的,
可無人替她張羅隻得求到小姐妹這裡,沒孃的孩子總是比旁人艱難,尤其是女孩。
一切準備妥當後,雲娘照例警告兩個女孩不能亂動,否則破了相一輩子可就毀了。
張玉鄭重點頭,何竹耷拉著腦袋看腳下,到底年長了幾歲,她也知道不可再任性妄為。若是再爛一次耳朵,這輩子可就真的跟耳環無緣了。
到時小姐妹們個個戴耳釘、耳墜的,隻她的耳朵光禿禿連根銀絲都沒有,那可真是丟死個人。
雲娘給小女兒揉捏耳垂,一邊跟杏娘閒話:“你可聽說了鎮上的大新聞?”
“你是說劉記布莊的事?”杏娘坐在一旁給小兒子的褲子穿針引線。
家裡兩個大的穿的衣裳都是乾淨齊整,隻小兒子破破爛爛跟個小要飯花子。
過年才上身的新衣裳,不到兩個月竟然磨邊短了一截,比他乾農活的爹還費布料,也不知道整日裡乾了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
“自開啟了年就傳揚得沸沸揚揚,我想裝作沒聽見都難,要我說咱們也就聽個樂嗬,那絲綢錦緞的哪是我們能想的?
沒見鎮裡的人跟瘋了一樣,想著法的打聽劉家的門路,咱們這隔了十萬八千裡的,怕是門檻都摸不著。”
劉記布莊是葫蘆鎮最大的布店,周遭十裡八鄉都在這裡扯布。賣的最多的是農家人常穿的粗麻布、葛布和少量棉布,綢緞也有,不過隻有鎮上的老爺們才買。
據說他家跟縣裡的綢緞莊還沾著親呢,要不然也不能開這樣大的鋪子。
還在正月裡鎮上就傳出訊息,說是劉家縣裡親戚的綢緞莊上,有一個上了年歲的織娘要返鄉榮養。
她少時家住葫蘆鎮,出嫁後跟著夫婿去了外地謀生,卻是時運不濟青年喪夫,又沒留下一兒半女。
正生活困苦無著落時,因緣際會下成了綢緞莊的一名織娘,這一織就是幾十年,一手織綢手藝出神入化,織出的綢子光彩奪目,絢麗非常。
如今上了年歲眼睛不大中用,起了回鄉養老的心思,綢緞莊東家托了鎮裡劉家看顧。聽說劉家當家的請了她坐鎮當老師傅,欲招十來個女孩兒當學徒教授織綢技藝。
這下整個鎮子如捅了馬蜂窩般鬨騰,劉家的門檻都踏薄了三成,稍微有點門路的鋪麵掌櫃、鄉紳老爺們一窩蜂擠上來,個個想替自家女兒搶一個名額。
這也難怪,他們這個犄角旮旯的小地方遠離城府,以水田為生,魚蝦管夠。
婦人們隻要能做得了農活,女紅針織是不大在乎的,能縫補衣裳就成。說親時隻看女方身子是否健壯,手上功夫倒在其次,故而本地女孩們的女紅都算不上精湛。
鄉下農戶也置織機,不過主要以織麻布為主,棉布都少有,趕集時賣予附近鄉鄰。價錢也是不高的,隻不過聊勝於無,家裡婦人多的閒時掙個家用。
現下既有機會學上織綢的技藝,好比野山雀飛上枝頭成了鳳凰,彆說女孩自家往後的前程,就是爹孃兄弟都能跟著沾光。
所以但凡家裡有女兒的人家,無不想摻和一腳。
雲娘也知曉這個道理,但仍是十分眼熱。
無他,杏孃家隻一個女孩,爹孃舅家都是有本事在身的,日後的出路再怎麼也不會差到哪裡去。她家不一樣,姐妹足有三個,且父母隻是地道的莊戶人家,能幫的有限。
若是女兒自個有本事學一門謀生手藝,掙一份嫁妝,即便幫襯不了爹孃,到了年紀找人家也能往高了找。不必吃風吹日曬的苦頭,在婆家也能擡起頭做人。
可謂是一本萬利的好事,隻可惜她家正如杏娘所說,連門檻都摸不著,任是想得天花亂墜那也是白想。
非但雲娘如此,她那個偏心眼的婆婆也在想方設法想把小姑子塞進去,要她小兒子送禮都不知道送出去多少。
結果嘛,雲娘冷眼瞧著,隻怕是沒什麼指望。
兩個說一回鎮裡的秘聞也就罷了,畢竟離得遠,縱使有個風吹草動也礙不著她們。有這閒工夫還不如說幾嘴晌午飯要配的菜色,亦或是今年打算種什麼瓜苗。
杏娘對鎮裡的奇聞軼事不感興趣,她如今隻對買她家辣椒醬的老闆娘們熱情如火。誰家做的什麼生意,家有幾口人,她們的姻親故舊等等,兩年時間足夠她摸得門清。
家裡缺了什麼直接去找老熟人買,買的多了還能饒個幾文,都是做生意的,你來我往,互通有無才能長久。
杏娘沒把鎮裡的事放在心上,卻總有人在她麵前提起這一茬。
剛收拾完晌午飯的碗筷,她家大姑姐攜了小女兒興頭頭登門。屁股還沒挨著板凳,洪亮的嗓門已傳到了河對岸,驚得樹上的鳥雀“撲棱棱”展翅高飛。
“娘,咱家出了天大的喜事,您外孫女要去鎮上做工啦!”不用見麵,隻聽著聲就能聽出她的興高采烈。
杏娘向來是不愛搭理她的,這回也忍不住問了一嘴:“你家攀上了劉記布莊?”
“弟妹也知道這回事?”叢娟笑吟吟反問一句,也不直接回答她的問題,反倒拿喬起來。
隻見她一改方纔的心急火燎,坐下來後挺直脊背,慢條斯理端起茶碗小心啜飲。把鎮上那些鋪子老闆娘的神態學了個十成十,猛一見還以為坐了哪家的掌櫃娘子。
這一幅裝模作樣的德行看得杏娘嘴角直抽搐,本還打算聽一耳朵,眼下卻是興致全無。因著生活所迫,她要耐著性子應酬鎮上的大主顧們,可沒心情在這捧大姑姐的臭腳。
陳氏心急問道:“這是怎麼說的,我外孫女可是要出息了?”
王荷花斯文的坐在凳子上,臉上掛著淺笑,仿若變了個模樣,渾不似少時的潑辣。
青葉好奇地望著表姐翹起的蘭花指,小拇指翹得高高的,隻三個指頭捏著茶碗,不會把碗摔了吧?
也不知道表姐摔了碗,她奶奶會不會破口大罵?
叢娟端著茶碗還想擺一擺姑奶奶的款兒,眼見弟媳身子前傾似要起身的樣子,忙急慌慌開口:“想必娘也聽說了鎮上劉家的事,咱家荷花進的就是劉記布莊。”
衣錦還鄉就得叫孃家人知道她的風光,她叢娟早不是當初的吳下阿蒙,總有她出頭的一日。
現如今可不就靈驗了,錦衣夜行可不是她的風格,就得讓那些看不起她的人後悔莫及,恨不得挖出先前低三下四看人的那雙狗眼。
“真的?”陳氏喜出望外,急忙轉過身拉過外孫女的小手兒。
“我就知道,當初荷花一落地,打眼一瞧,我就斷定她是個不凡的,眼下果真出息了。
對了,我記得荷花是下晌出生的,我記得真真的,那天的太陽紅豔豔掛在半空一直不肯落山,我還奇怪來著,不成想緣由在她身上……”
陳氏滔滔不絕的諂媚極大的滿足了叢娟的虛榮心,想不到她叢娟也有今日,往日拍在彆人身上的馬屁也有輪到自個享用的時候。
聽著這些發自肺腑的讚美之言,叢娟飄飄然如寒冬臘月泡在溫暖舒適的浴桶裡。渾身上下,從裡到外熨帖滿足,不過這些顯然是不夠的……
“弟妹,我恍惚記得青葉隻比荷花小了一歲,如今也有十歲了吧?要我說弟妹也該早做打算纔是,十來歲的丫頭片子整日裡泡在田間地頭能有什麼出息?曬得黑梭梭沒個小女孃的樣,日後也是個嫁土裡刨食的命。”
青葉眉頭緊皺滿臉黑線,她姑媽大放厥詞之前能不能先看看自個女兒?
她是算不上白皙如雪,可再怎麼也比黑瘦的荷花表姐白嫩、圓潤,誰見了她不說一句是個有福氣的孩子?
怎麼到了她姑媽嘴裡就成了沒人疼的野孩子,這個野孩子還會嫁一個沒本事的男人,有必要這麼咒她嗎?
陳氏笑臉一頓,又轉過身子對著女兒,急切地問:“你是不是有什麼門路?你個死丫頭,你可不能藏私啊!
你侄女隻比荷花小了一歲,正是得用的時候。你若是有法子得提攜她一把纔是,想當初你出嫁,你小弟從府城回來給你……”
“哎喲,我的親娘哩!”叢娟一揮手打斷她孃的話,稀疏的眉毛高高挑起。
“您老可彆站著說話不腰疼,為了把荷花送進劉家,您知道我求了多少人走了多少禮嗎?您老輕輕鬆鬆一句話,我鞋子都要跑爛,求人辦事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我知道。”陳氏耐心跟女兒周旋。
“可這不是已經走出去一步了嗎?咱再使使勁,再多走一步,把你侄女也弄進去。你侄女這輩子都感念你的恩德,就是你小弟也會記你這個大姐的情。”
外孫女有出息固然好,可再好那也是王家的種,她沾不到一星半點的好處。
王家兩個老不死的倒是能享用孫女的孝敬,好事輪不到他們叢家,肚皮填不滿倒是知道叢家大門朝哪邊開。
陳氏豈能容許自家吃這麼大的虧?
她雖然跟小兒媳不對付,可孫女是自家的,是叢家地裡長出的小苗苗,結出的果實叢家自然能摘一把甜甜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