聾蝦 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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聾蝦
作者:匿名
簡介:
1
1
生日當天,我刷到一條熱帖。
《男朋友的未婚妻是個聾子,該怎麼逼走她?》
下麵評論眾多。
“男朋友?未婚妻?樓主你是要當三嗎?”
樓主回複【他們談了八年都沒結婚,說明不是真愛啊,我怎麼能算三。】
“你們彆下結論太早,說不定是未婚妻死纏爛打。”
【男朋友未婚妻是為了救他才聾了耳朵,但我覺得這是道德綁架,愛不能強迫。】
“你去試探一下呢?”
【好,剛好今天是他未婚妻生日,我看看男朋友到底會選誰。】
……
沒多久,微信彈出。
【霍沉舟:老婆,今晚我公司加班不能陪你過生日了,明天補上。】
1
螢幕暗下去。
餐桌上,一邊是熱氣騰騰的飯菜,一邊是醫院的診斷書——我恢複聽力了。
我重新點開女孩的主頁。
《和大我七歲的爹係男友戀愛是什麼感覺?》
有很多照片。
吃飯的,旅遊的,一遝房產證,還有數不儘的豪車奢包。
男方唯一出鏡的隻有給女孩捋頭發的一隻手。
我盯了許久。
他的食指有道牙印,算時間,是前一夜歡愛的時候,我咬的。
他無名指的婚戒換成了跟女孩一樣的情侶戒指。
我眨了眨眼,一串眼淚落在了螢幕上。
鼻腔被酸澀堵住。
我不敢信。
“我來陪你加班。”
霍沉舟秒回:“不用,你早點睡。”
“可是我想讓你陪我過生日。”
半小時過去。
對麵沒了動靜。
我卻在他朋友圈刷到一個酒吧定位。
順著找去,霍沉舟果然在那裡。
和一群人擲著骰子。
女孩就趴在他背上,閒不住,捏捏他的臉,又扯著他嘴裡的煙,跟小孩調皮似的。
我被這一幕刺痛。
有些喘不過氣。
“彆鬨。”
霍沉舟掐著女孩的脖子,交換了一個深吻。
起鬨聲起。
她紅了臉,也安分不少。
我杵在酒吧門口,感覺渾身都僵直了。
“小嫂子怪可愛的。”
“舟哥,今晚輕點折騰,人小姑娘上回掛完水腿都打顫,你心裡沒數啊?”
霍沉舟撚滅煙,又吻了下女孩。
“聽見沒,今晚不準勾引我。”
江澤笑著起鬨:
“下個月就進婚姻墳墓了,舟哥抓緊時間浪呢。”
有人插嘴:“真變心了?不然逃了唄。”
我緊緊盯著霍沉舟的唇瓣。
喉嚨發澀。
“沒變。”他說,“隻是覺得無趣。”
“穀嵐在床上一點聲兒都沒有,跟木頭似的,換你,你能忍?”
我下意識捂住耳朵。
眼淚大顆砸地。
想聽見的時候聽不見,不想聽的時候……卻都聽到了。
“人家可是為你才聾的,忘恩負義啊?”
霍沉舟又點了根煙。
聲音啞了下去。
“所以更沒勁了。”
“這恩我得背一輩子。”
“她愛了我八年,江澤,我要是不娶她顯得我太禽獸了。”
耳邊隻剩嗡鳴。
我晃了晃,提起酒瓶就朝卡座衝去。
碎片四濺。
2
我氣到淚流不止。
霍沉舟打手語解釋:
【公司專案聚餐,彆誤會。】
【乖,彆哭,我陪你去過生日,我先跟他們道個彆。】
“媳婦氣哭了,我得走了。”霍沉舟撿起外套。
女孩把他拉住。
“那我怎麼辦?”
“她是你未婚妻還是你媽,管的真多,太掃興了。”
霍沉舟聳肩。
跟開玩笑似的,“她就是這麼小心眼子,招人嫌。”
落在我耳中,跟驚雷一樣。
炸得我眼前發白。
“沒事,她聽我的,我回去哄哄就好了。”
我轉頭就走。
在酒吧門口隨手招了輛車,也沒等霍沉舟。
母親的話語猶在耳邊。
“穀嵐,你為了那個男人放棄家族,得到了什麼?你若是確定他愛你,那你就走,不然就回來聯姻。”
擦乾眼淚。
我掏出手機給母親發了條訊息。
“媽,我聽力恢複了,過段時間就回來聯姻。”
3
最後,霍沉舟在江邊找到了我。
他提著蛋糕蹲下。
點蠟燭,火光在他的眸中跳躍,顯得繾綣又溫柔。
【生日快樂,老婆。】
我的眼淚早就在夜風中流儘。
盯著他。
覺得他真會裝。
就這樣騙了我好多年。
最後一絲憤怒都被心痛榨乾了。
我比劃:
【我們認識幾年?】
他答:
【八年。】
【你陪我北漂,在出租屋裡幫我做飯,洗工作服,每晚都幫我按摩,後來工廠儀器故障,你還為了保護我聾了耳朵。】
霍沉舟露出幾分懷念。
【那時窮得隻剩愛了,我們在沒有暖氣的屋子裡相擁。你怕我吃不飽,都故意說自己飯量小。所有人都瞧不起我,隻有你支援我。穀嵐,那時你就是我的一切。我們好不容易纔熬出頭。】
我安靜地看他比劃那些過往。
像鈍刀割肉。
鮮血淋漓,又痛。
原來他都記得,記得是誰陪他白手起家,是誰視他如命,是誰愛了他一年又一年。
然後他有了一切。
我卻不再是他的一切。
【我們分手吧。】
4
打完這個手語,我的手沉重到再也抬不起。
霍沉舟懵了。
然後,他笑了笑.
【彆說氣話。】
【我不是故意錯過你的生日。是公司聚餐,我不好拒絕。】
【你又不是隻活一天,這次錯過了還有下次啊。】
今晚,我跟霍沉舟分了房睡。
他沒問。
隻是頻繁地看手機,然後笑。
我把聽力診斷單遞給他。
霍沉舟心不在焉的,把它捏成團丟進垃圾桶,沒看一眼。
我關上房門。
那篇帖子更新了。
樓主:
【男朋友被未婚妻叫走了,賭不賭,兩小時後他絕對出現在我床上。】
“拉倒吧,當小三的還有理了。”
“大妹子你說的是人話嗎?”
我聽著門外的動靜。
隻要他留下。
我就最後給他一次機會。
然而,兩小時後,一張照片更新。
5
男人的腦袋埋在女孩的脖頸裡,沒穿衣服,兩人緊緊相擁。
樓主:
【人來了。】
【再說一遍,我不是小三。】
接著一條語音,是霍沉舟的聲音。
“我最愛念念寶貝了。”
評論風向瞬間倒轉。
“你倆還真是真愛,那未婚妻算奪人所愛嘍,聾了也是報應。”
“支援樓主趕走聾子未婚妻。”
“祝小情侶99。”
我徹夜未眠。
一邊流淚,一邊撕了為婚禮準備了半年的請柬和禮盒。
連帶著那些意義非凡的戀愛紀念品也扔掉了。
直到天空泛起魚肚白。
我腫著眼睛,出房門的時候,趕上霍沉舟剛回來。
他手裡還提著早餐。
【我早起出去鍛煉了,給你買了早餐。】
他的外套兜裡露出一根蕾絲帶子。
霍沉舟注意到我的視線,欲蓋彌彰地把手揣兜裡。
電話響了。
螢幕上,“小念公主”四個字跳躍。
“老公~你把我的內褲揣走了。”電話那頭,女孩撒著嬌。
“你自己塞我兜裡,我就裝走唄。”霍沉舟背過身去,“想你了還能拿出來看看。”
“你變態!”
“行了,我給你洗乾淨,下午送到你學校去。”
我說不出此刻的心情。
是恨多一點,還是惡心多一點。
我躲開了霍沉舟的懷抱。
問他。
【馮念唸的嘴唇好親嗎?】
6
【你調查我?】
霍沉舟用一種不可置信的眼神望著我。
他把女孩保護的很好。
好到,連我都花了點時間才查出來她的資訊。
馮念念,A大舞蹈係大二學生,本地人。
【我們認識八年,馬上就結婚了,你把我當外人整?】
【我們的信任呢?】
他用憤怒掩蓋自己的心虛。
【我們之間沒有了信任】我回應他。
早餐砸在我腳邊。
豆漿炸開,浸濕我的家居褲。
霍沉舟頭也不回地走了。
那之後,他有半個月沒回家。
馮念唸的帖子照常更新。
每天發兩人的約會趣事,和曬霍沉舟給她做的美食。
桌上,擺著一道霍沉舟為我自創的燉湯,現在卻明晃晃出現在女孩麵前。
想起來,去年我唸叨想吃他做的飯。
霍沉舟總說工作忙。
給我點外賣,請廚師,就是沒親手做給我吃過。
今年公司要上市,更忙了。
幾天不落家,都是我做好飯去陪他。
沒想到現在有閒情逸緻給馮念念做飯吃了。
傍晚,交管局給我打來電話。
“穀小姐,您的車輛涉嫌違章。”
我急匆匆趕到事發地點——
A大校門對麵。
幾家商戶店門受創,紅色法拉利撞得稀爛,我從各國收集回來的車內掛飾,也成了一堆碎片。
交警在盤問馮念念。
“我,我不小心把油門踩錯了……”馮念念哭著,“我剛拿駕照幾天,不熟練,都怪這破車起速快!”
“彆逼問我了,我男朋友馬上就來賠錢……”
這輛車,是我用賺到的第一桶金買的。
意義非凡。
我怒上心頭,衝過去就扇了馮念念一巴掌。
“啊!”
她摔在地上。
周圍看熱鬨的人,好多都是她同學。
“敢打馮念念,這人完了,她男朋友護犢子的很。”
“就是,上次有個男的對馮念念吹口哨,她男朋友直接把人打進醫院,說一口牙全碎了。”
我騎在馮念念身上。
左右開弓。
啪——
啪——
忽然有股大力把我掀翻。
我撞在石頭上。
鼻血湧出,眼前陣陣發黑,隻聽周圍都在叫好。
“念唸的男朋友真有安全感。”
霍沉舟扶起馮念念。
把她從上到下都檢查了個遍,才憤怒地望向“罪魁禍首”。
我們對上視線的那刻。
他懵了。
“老婆……”
7
他幾乎是瞬間鬆開了摟著馮念唸的手。
衝到我麵前。
我躲開。
自顧自站起來。
周圍是更多的私語。
“我聽到‘老婆’了,啥情況?”
“念念男朋友為啥這麼關心這個女的?該不會是小三吧。”
“我覺得像,而且是死纏爛打的那種,明眼人都能看出來他更愛念念。”
那些話語像針芒刺著我的背。
密密麻麻的疼。
霍沉舟卻沒有解釋的打算。
為了馮念唸的名聲,任由他們罵我是小三,說我不要臉。
是,他以為我聽不見,不會難受。
可這不代表我不要臉麵,不需要尊嚴。
我難忍眼淚。
聲音就這麼哽在喉嚨裡,咽不下,吐不出。
我抖著手衝他比劃。
【我們老死不相往來。】
霍沉舟突然朝旁人吼了一句,“都彆他媽吵了!”
“誰再敢造一句謠就等著吃官司!”
瞬間鴉雀無聲。
【老婆,我們先回家,你聽我慢慢跟你解釋。】
他的安慰,顯得如此蒼白。
【我的車怎麼在她那裡。】
我紅著眼。
霍沉舟臉上閃過一絲心虛,隨即被煩躁代替。
他難得對馮念念發火:
“你他媽是不是有病?”
“車庫鑰匙給你了,通用鑰匙也給你了,這麼多車你不開非去動她的,你不知道她心眼子小嗎!媽的遇到一點事就要斤斤計較!”
以前,他稱我是心細。
現在,成了斤斤計較。
馮念念哇地哭了出來:“你說這車顏色土,早就想換了!我拿來練手開一下怎麼了!”
霍沉舟額角青筋暴起。
他長吸一口氣,轉頭,已經調整好表情。
【老婆,算了,小孩不懂事。一輛舊車而已,我明天帶你去訂新的,嗯?】
【我們馬上就結婚了,彆因為這點小事鬨。】
我的鼻息間滿是血腥味。
【我說了,我們老死不相往來。】
霍沉舟的眉頭擰緊。
耐心告罄,然後猛地爆發:
“穀嵐你他媽有完沒完?不就是一輛過氣了的破車!”
他以為我聽不見。
所以,把怨氣都發泄在言語上。
“是,你救了我!我他媽寧願你沒救我!這恩情簡直壓得我喘不過氣!
“至於嗎,反正最後都要娶你,你至於那麼捕風捉影,鬨得大家都不愉快嗎?”
“我需要自由,我他媽又不是你的狗。我需要一個陪我說話的人,而不是一個在床上叫都叫不出來的啞巴!”
“是你把我們的感情逼死的!”
我幾乎不敢相信,這話會是他說出來的。
那個對我許諾生生世世的少年變了。
那時的霍沉舟,連句重話都捨不得對我說。
每天做著好幾份兼職,供我吃穿,他的舊棉褂洗了又洗,一雙手套戴到爛都捨不得換。
而我永遠有新的、溫暖的鵝絨羽絨服穿。
我愛吃。
家裡的籮筐就一直裝著零食。
什麼網紅糕點,貴洋貨,他自己一個饅頭掰成兩半吃,卻從不讓我虧嘴一點。
他說:“我不可能讓你受一點委屈。”
“我一定會給你美好的將來。”
誓言早已作廢。
雜糅的情緒最終衝垮喉嚨,化作嘶吼:
“霍沉舟,你這個畜生!”
他呆愣在原地。
隨之而來的,是驚慌,是怕會失去的恐懼。
“你什麼時候能聽見的……”
2
8
“在我生日那天。”我說。
“在我聽見你說我沒聲兒!說我小心眼!說娶我隻是因為愧疚的時候!”
“霍沉舟,你的良心呢?!”
我砸在他身上的八年。
毫無保留愛了他的八年。
落在他眼裡,竟然一文不值。
世界彷彿被按下了靜音鍵。
霍沉舟張著嘴,一個字也吐不出來,隻從喉嚨發出嗬嗬的怪響。
他試圖抓住我。
我猛地向後退了一步。
避開觸碰,彷彿他是什麼令人作嘔的東西。
鼻血還在流。
淌過嘴唇,帶著濃重的鐵鏽味。
“什麼時候?”我重複著他的話。
聲音沙啞不堪。
“在你一次又一次騙我加班的時候,在你抱著她,說我招人煩的時候……”
“霍沉舟,我真是瞎了眼才會選擇你!”
眼淚成串掉。
我跟他在愛裡已經不平等了。
我愛的多,總是重一頭,要高高的昂起腦袋才能望到霍沉舟。
太累了。
我愛不起了。
“穀嵐……不是,你聽我解釋……”
我狠狠甩了霍沉舟一巴掌。
“解釋什麼?”
“解釋你一邊說娶我,一邊把她的內褲揣在兜裡?”
“解釋你一邊懷念我們的過去,一邊在晚上偷偷去找她上床?”
“霍沉舟,你已經爛透了,你根本不配提及!你這是在玷汙那段過去!”
周圍死寂一片。
剛才那些還在羨慕馮念念,罵我小三的人,此刻都瞪大了眼睛。
馮念念衝到我跟霍沉舟中間。
叉著腰,衝我大叫:“你憑什麼怪沉舟!”
“你已經得到未婚妻的身份了,還有什麼不滿足?真是一點都不懂得體諒沉舟。”
“愛是能控製的嗎?要怪就怪你沒那本事留住他……”
我也甩了她一巴掌。
馮念念懵了,小臉赫然出現紅印。
趕在她開口前,我掐住她的臉,冷聲:“我跟霍沉舟戀愛的時候,你他媽還在玩泥巴。”
“你有什麼資格跟我談這些。”
我沒再看他們一眼。
轉身,用袖子狠狠擦掉臉上的血和淚。
挺直脊背,朝人群外走去
9
計程車上,司機透過後視鏡頻頻看我。
“姑娘,你沒事吧?要去醫院嗎?”
我看著窗外飛速倒退的街景。
良久,搖了搖頭。
“去機場。”
霍沉舟,你說這份恩情壓得你喘不過氣。
現在,我把他連同你這個人,一起從我的心頭剜掉。
你自由了。
我也自由了。
……
飛機落地時,已是深夜。
母親派來的車等在機場外。
“小姐,幾年不見,σσψ可還安好?”
李叔替我拉開車門。
看見熟悉的麵龐,我沒忍住哽了一下。
李叔歎了口氣,把新圍巾板正纏在我脖子上,拍了拍。
“回來就好。”
“當年夫人也說的沒錯,不要去陪著一個男人的成長。”
“保不準最後他會忘本拋棄你。”
車內暖氣很足。
旁邊座位上放了個紙袋子,裡麵是全新的手機,電話卡,還有一張便簽。
熟悉的字跡,是母親的:
【先好好休息】
李叔忽然開口:“夫人這幾年身體都不太好。”
“怕你擔心,也沒敢跟你說。”
“小姐,我說點掏心窩子的話,其實從先生走後,你就是夫人唯一的命根子了,你恨她當年阻撓你,逼你,恨她插足你跟霍沉舟之間的事。不惜跟家裡斷聯。”
“在你眼裡,她是穀家的支柱,是雷厲風行的董事長。”
“可她也是一位母親,小姐,她是怕你受苦。她不是你想象中的拿你去換資源。夫人隻是在自己能力內,替你選擇最合適的伴侶。”
我低著頭,淚水模糊視線。
“是我太固執。”
車一路駛進穀家。
這個時間點,母親應該睡下了。
可當我走進彆墅時,她正坐在沙發上打盹,手裡還捧著一本相簿。
“媽。”
她睜開眼睛。
對視間,都紅了眼眶。
“回來了。”
那晚,母親跟我說了好多話。
包括當年,她怎樣陪著父親白手起家,卻又在孕期的時候被父親的小情人挑釁。
儘管後來她和父親都為了孩子妥協。
卻早已貌合神離。
“媽是過來人,正因為經曆過那些痛苦,纔不願讓你去冒風險。”
“至少還來得及。”
我看著窗外泛起的魚肚白。
輕輕點頭。
還好,一切都還來得及。
10
馮念唸的帖子仍在更新。
【男朋友對我冷淡了怎麼辦,他已經好久都沒回我的訊息了】
這條求助下,一早已不是當初的祝福聲。
“我那天好像看見你們了,在A大門口,啥男朋友啊,人一看就跟未婚妻是真愛,你就是三吧。”
這條評論被頂到最高,下麵跟了數百條回複。
“是不是霍氏集團的總裁?我朋友認識他,說他未婚妻陪著他白手起家,兩人苦了好多年才熬出頭,據說樓主跟霍沉舟混在一起的時候,霍沉舟正在跟未婚妻商量婚事,找小三是實錘了,你們是渣男賤女吧。”
“未婚妻實慘,我要是她,早就掄起棍子把你們倆打死了。”
馮念念氣急敗壞地回複:
【愛情不分先來後到好嗎?所有人都有追求愛的權力,望周知。】
這句話瞬間引燃了更大的火。
“啥逆天發言,樓主你可曾讀過什麼書?”
“你保胎針打腦袋上了吧,三就是三,還找這麼多藉口。虧我真心實意以為你們是苦命鴛鴦。”
眼看輿論徹底失控,馮念念色厲內荏地威脅:
【你們這是網暴!等著,我去找我男朋友給你們發律師函】
可這一次,霍沉舟沒有如她所願的出現。
那條威脅在評論區掛了半天,收獲的隻有更洶湧的嘲諷和指責。
最後,它被悄無聲息地刪除了。
第二天,整個帖子都消失了。
連同著她賬號裡那些炫耀的圖文。
11
而此刻的霍沉舟,正焦頭爛額。
“對方撤資了,我們上市計劃至少要推遲半年!”
霍沉舟揉著發疼的太陽穴,手機螢幕還停留在與馮念唸的對話方塊。
她還在不停發訊息追問:
【沉舟,你什麼時候來陪我。】
【那些人都欺負我,你幫幫我好不好。】
他看著那些撒嬌的訊息,第一次感覺到了厭煩。
曾經覺得新鮮可愛的任性。
如今隻剩下不懂事的聒噪。
他關掉對話方塊。
下意識點開那個熟悉的聊天視窗。
最後一條訊息,還停留在他敷衍的“明天補上”。
原來,從那天之後,穀嵐就再也沒給他發過訊息了。
他竟未察覺。
後來的認錯小作文發過去,換來的卻是紅色感歎號。
穀嵐把他拉黑了。
一個接一個的電話,卻總是在通話中。
此時,距離穀嵐離開,已經過了一星期。
他還在等她消氣。
想認真談談,將事情都放在明麵上,他不會再這麼衝動。
三天之後的婚禮,他會如期到場。
他早訂好了她最喜歡的香檳玫瑰,讓婚慶公司按照她憧憬的樣子佈置會場。
霍沉舟想,穀嵐也會來吧。
這是他們守了八年的承諾。
隻要她來,他就徹底回歸家庭,做一個稱職的丈夫。
永遠也不再背離她。
12
婚禮當天。
霍沉舟穿著精心熨燙的禮服,早早站在禮堂門口。
賓客陸續到場。
卻始終不見她的身影。
江澤站在霍沉舟旁邊絮叨:“我看呐,穀嵐是不會來了。”
“就她那倔驢一樣的性子,能再跟你結婚就怪了,真不是哥們兒損你,正常劃船都有翻船的可能,彆說你踩在兩條船上。”
霍沉舟的臉已經沉到能滴水了。
“不然你娶小嫂子得了,反正……”
“你他媽不說話會死是不是?”霍沉舟猛地揪住江澤的領子,眼底猩紅。
就在這時,他的手機震動。
屬於穀嵐的專屬提示音。
霍沉舟立刻鬆開手,幾乎是顫抖著點開。
她的朋友圈。
沒有文字,隻有一張照片——
她穿著簡單的白襯衫,靠在舷窗邊微笑,那是霍沉舟很久沒見過的輕鬆模樣。
而她的腰,被男人環著。
男人沒有露臉,隻有半個身子出鏡,斜斜貼在穀嵐身側。
兩人舉止親昵。
“怎麼了?”江澤湊過來一看,倒吸一口涼氣,“臥槽……”
賓客們的竊竊私語聲越來越大。
司儀尷尬地站在台上,不知所措。
霍沉舟瘋了一樣地衝出禮堂,一邊跑一邊撥打穀嵐的電話。
“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是空號……”
一種莫由來的恐懼瞬間充斥內心。
可是該去哪兒找人,他不知道,甚至兩隻腳先該邁哪一步,他是懵的。
霍沉舟不知所措地站在大馬路上。
汽車的滴鳴,他聽不見了。
他該去哪裡找?
該怎麼找?
淚水在眼眶裡打轉。
滿心滿腦都是,他好像真的把穀嵐弄丟了。
13
回家的第二天,母親就為我引見了周泊川。
當那個穿著淺灰色羊絨衫的男人從茶室站起來時,我們都在對方眼裡看到了一絲詫異。
隨即化作笑意。
“是你啊。”
母親有些意外:“你們認識?”
周泊川頷首,為我拉開椅子,動作自然熟練,“一個大學的。”
“我追過她,她沒答應,後來她去了京城,我出國進修,這才斷了聯係。”
他說的輕描淡寫。
卻勾起了我塵封的回憶。
那時,我還沒認識霍沉舟,在大學過著平淡的生活。
周泊川是學校的“名人”。
品學兼優,樣貌極佳。
隻是人過於沉穩,又不愛說話,常弄得學妹們碰一鼻子灰。
說實話,我都沒意識到周泊川在追我。
彆人送花,他送我他親自培養了三個月的菌群。
彆人請看電影,他請我去看他做實驗。
彆人聊風花雪月,他跟我聊人生哲理。
“喲,又去找你的知己聊天?”室友們都這樣調侃我。
根本沒人意識到周泊川是喜歡我,還以為我倆是伯牙與鐘子期。
最後他給我表白的時候,我才明瞭,當即落荒而逃。
後來母親問我:
“你怎麼沒答應呢?”
我說:“那時覺得他太沉悶。”
“現在呢?”
而現在,經曆了霍沉舟那樣熾熱卻最終灼傷我的感情後,我反而懂得了周泊川那種克製背後的珍貴。
重逢後我跟他相處的很舒服。
周泊川體貼而周到,會記得我所有細微的喜好。
也會在我因過往而走神時,恰到好處轉移話題。
他從不追問我跟霍沉舟的八年。
隻是在我偶爾提到往事,他會輕輕握住我的手。
“都過去了。”他說,“以後有我在。”
我知道霍沉舟在找我。
訊息斷斷續續傳來,說他賣了公司,像瘋了一樣滿世界打聽我的下落。
他去了我們北漂時住過的城中村。
鬨著要買下出租屋,最後逼得房東給我發微信:
“那是我們老兩口養老的房子,不賣!”
“你回去好好勸一下你的男朋友,讓他彆天天守在房子外,守再久我們都不賣!”
中途,江澤給我打過語音。
“他快把自己折騰費了。”
我安靜聽著,心裡竟泛不起一絲漣漪。
有些傷口。
結痂了,癒合了,就不會在疼了。
“穀嵐,你把他從黑名單拉出來吧,至少說幾句話,彆整的這麼絕。”江澤歎氣。
我停頓了幾秒。
“到底是誰把事情做絕的?”
掛了語音,我把江澤一並拉入黑名單。
周泊川知道這些。
他從不多言,隻是某天晚餐時忽然開口:“如果需要徹底解決,我可以幫你。”
我搖了搖頭。
“不必了。”
“那種人不值得我們費心。”
14
初秋的夜晚,已經有些涼意。
周泊川從車窗遞了個披肩給我。
“穿上。”
“你在這兒等我,我去停車。”
裹好披肩,在銀杏樹旁有一下沒一下地踩著黃葉。
晚風帶著桂花香。
我正要去追味道的來源,卻在廊柱旁看到個男人。
他斜靠著柱子,臉被碎發遮了大半,隻露出鋒利的下頜線。
指間的猩紅在夜色中明明滅滅。
我本能地移開視線,想著彆打擾陌生人。
直到那煙頭猛地墜地。
“嵐嵐……?”
那聲音嘶啞得厲害。
我怔住。
緩緩轉頭。
借著廊下的燈光,終於看清了那張臉。
是霍沉舟。
他變了好多,以至於我第一眼沒把他認出。
我記憶中的他,永遠是意氣風發的,哪怕最落魄時,脊梁也是挺直的。
而眼前這個人。
眼窩深陷,鬍子拉碴,快要瘦到脫相。
我們隔著一段距離對望。
“我找了你好久……”
霍沉舟剛想往前走,我就朝後退了兩步。
他釘在了原地。
喉結滾動。
“抱歉,我嚇到你了。”
“嵐嵐,你彆害怕我,我隻是……”他艱難組織著語言,“想看看你過得好不好。”
“我很好。”我說。
霍沉舟低著腦袋。
不知是在看地上熄滅的煙頭,還是單純的,想藏住自己的眼淚。
“那就好。”
長久的沉默裡,隻有風吹過銀杏葉的沙沙聲。
“嵐嵐,我們還有沒有可能……”
“哪怕是一點,八年啊,我放不下,我知道我沒有資格跟你談這些,可是……我求你了,再給我一次機會吧。”
他說這些話始終沒有抬頭。
彷彿,耗光了他所有的勇氣。
“我們都該向前走,回不去了。”
話音落。
我看見霍沉舟的腳邊,多了幾滴眼淚。
原來砸地的聲音這麼清晰。
“那他對你好嗎?”他略微發著抖。
“很好。”
“那就好……那就好……”霍沉舟反複說著,像是要說服自己。
這時周泊川停好車過來。
自然地摟住我的腰。
“朋友?”
我點頭。
“從很遠的地方來的吧。”周泊川看向他,“走吧,跟我們一起去吃飯。”
霍沉舟終於抬起頭,通紅的眼睛在我和周泊川指尖梭巡。
最後落在他搭在我腰間的手上。
那是一個宣告主權般自然又親密的動作。
“他是?”
“忘記自我介紹了。”周泊川笑著。
“我叫周泊川,是穀嵐的大學同學,也是她的老公。”
空氣幾乎凝固。
霍沉舟想扯出笑容,可嘴角繃著,隻弄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表情。
“你們結婚了……”
其實還沒有。
婚期是下個月。
但我清楚,周泊川那樣說,是讓霍沉舟徹底死了這條心。
“我就不跟你們一起去吃飯了,我還有事……”
霍沉舟轉身。
步履有些踉蹌地融入夜色。
15
我不知道霍沉舟是怎麼找到我家的。
他站在門口,手裡提了一個保溫飯盒。
“有事嗎?”
我擋在門口。
他略顯侷促地遞出飯盒。
“雪綿豆沙。”
“你之前總唸叨著吃,我給你做了,嘗嘗吧。”
我接過。
“謝謝。”
關門。
霍沉舟又在門口站了一會兒,才離開。
我開啟餐盒,雪白的豆沙球蓬鬆如雲,正是我當年心心念唸的模樣。
現在已經沒胃口了。
周泊川晨跑回來,看了眼餐盒:“誰送的?”
“霍沉舟。”
他開啟嘗了一口,“手藝不錯。”
“要是天天送就好了,也省得保姆做飯。”
接下來的日子,霍沉舟再沒有出現。
但每天門口都會有個飯盒。
都是我曾唸叨過想吃的:江南的醃篤鮮,川渝的麻婆豆腐,甚至還有我們在北漂時,在巷口吃過的那家小混沌。
不知是引起了太多回憶,還是什麼原因,我又夢到了被背叛的那段時間。
我滿頭大汗驚醒。
周泊川開啟床頭燈,什麼也沒問,隻是把發著抖的我擁入懷裡。
“我給你讀首詩吧。”
他拿起床頭的書。
聲音在夜色裡低沉舒緩。
一邊讀,一邊輕拍著我的後背,直到確認我沉沉睡去。
之後,我再也沒做過噩夢。
門口也再沒出現過飯盒。
臨近婚期,所有事項都是周泊川一手操辦的。
我隻需要提出想法。
然後他去執行。
他還特地佈置了一個溫室花房,一年四季都能看見絢麗。
“其實我挺笨的。”
周泊川折下一朵香檳玫瑰給我。
“彆人送花,我送菌群,一點都不懂討女孩子歡心。”
“後來我讀了好多書,也請教了很多人,想著終於學會追人了,跑到京城來找你。”
“結果你已經有男朋友了。”
我墊起腳,在他唇上落下一吻。
“至少最後站在我身邊的是你。”
“是命運吧。”周泊川把我抱起來,“兜兜轉轉,還是讓我遇見你。”
陽光正好,傾瀉進玻璃房。
“這次我不可能放手了啊。”
“好~”
16
婚禮那天,我們沒請太多人。
最親的家人,和最好的夥伴,就足矣。
交換戒指時,我無意望向觀禮席後方。
在人群最外圍的樹蔭下。
霍沉舟靜靜站在那裡。
他還是瘦,但收拾得很整潔,穿著最簡單的白襯衫。
像畢業那年我最初愛上的少年。
他一眨不眨地盯著我。
從婚紗,到頭紗,最後到我的臉。
我難以讀懂他眼中的情緒,是悲傷,悔恨,又或是祝福,和釋然。
霍沉舟擦掉淚水。
朝我頷首,做了個口型。
【要一輩子幸福】
儀式結束後再望去,樹下已經空無一人。
然後霍沉舟再也沒出現在我麵前過。
他消失了。
沒人知道他去了哪裡。
很多年後,我陪女兒去寺廟參加研學活動。
在填好名字的時候,僧人突然雙手合十行禮:“施主,慧明師兄一直在為您祈福。”
我怔了片刻。
順著他指的方向望去,煙雨朦朧間,我看見一張熟悉的臉。
僧人引我們到一棵古老的菩提樹下。
係滿紅綢的祈福架上,一半都是我的名字。
【願她此生安康順遂,無憂無懼】
女兒仰頭問我:“媽媽,這是誰寫的。”
我輕撫她的頭發。
“一個希望我們永遠幸福的人。”
恰逢鐘聲起。
簷下風鈴儘數作響。
周泊川撐著傘找來,另一σσψ隻手還捏著兩根糖葫蘆。
“來,一人一根。”
“該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