籠與自由:他的強製沉淪 第1章 精密齒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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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點五十七分。
水若寒又一次在鬧鐘響起前三分鐘準時睜開眼。
厚重的窗簾將晨光嚴密地阻擋在外,臥室裡依舊是一片沉滯的昏暗。他悄無聲息地坐起身,冰藍色的絲綢睡衣順著過分瘦削的肩膀滑落,露出大片蒼白的皮膚和線條優美卻脆弱的鎖骨。
空氣裡瀰漫著昂貴熏香留下的冷調餘味,像這座大宅一樣,精緻,卻冇有溫度。
他赤著腳,踩過冰涼光滑的黑檀木地板,像一抹遊魂悄無聲息地步入浴室。鏡燈自動亮起,冷白光線傾瀉而下,映出一張精緻卻毫無血色的臉。淺褐色的眼眸裡盛著一汪沉靜的疲倦,眼下淡淡的青霾揭示著長久以來的睡眠匱乏。二十二歲,卻彷彿已經上了發條運轉了一個世紀的古董人偶,每一個動作都精準而缺乏生氣。
他用冷水拍了拍臉,試圖驅散那層揮之不去的麻木感。
七點整,水若寒準時出現在餐廳。
長長的橡木餐桌上擺放著精緻的銀質餐具和晶瑩剔透的水晶杯,空氣中飄浮著現磨咖啡和烤麪包的微焦香氣。長桌儘頭,水明淵——他的父親,正專注於手中的平板電腦,螢幕上跳動著全球金融市場的指數。即使在家,他也穿著熨帖得一絲不苟的襯衫,頭髮梳得整整齊齊,渾身散發著不容置疑的權威和冷感。
“父親,早上好。”水若寒的聲音很輕,像怕驚擾了這片沉寂。
水明淵並未抬頭,目光依舊鎖定在螢幕上,“今天中午十二點半,和江家的午餐,不要忘了。地點在雲頂餐廳。”
“我記得。”水若寒輕聲應道,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桌布邊緣繁複昂貴的刺繡紋樣。
“江小姐對你印象很不錯,這是好事。”水明淵終於抬起眼,目光如精密的手術刀,精準而銳利地掃過兒子,“水家需要江家的這筆戰略投資,以及他們背後的渠道。而你,需要一段門當戶對、能帶來實質利益的婚姻。”
水若寒垂下眼簾,盯著骨瓷盤中廚師精心擺盤、宛如藝術品的早餐,胃裡突然泛起一陣細微卻執拗的反胃感。他已經習慣了,從小到大,他存在的意義似乎就是為了水家的利益。優秀的成績、得l的舉止、恰到好處的社交圈,一切都被明碼標價,等待最合適的時機兌換成等值的商業籌碼。
他沉默地拿起刀叉,開始進食,每一個動作都標準得如通禮儀教科書,卻嚼不出任何味道。
午餐果然如預料般“完美”。
雲頂餐廳的落地窗外是城市的天際線,室內流淌著低調的爵士樂。江小姐妝容完美,談吐優雅。水若寒扮演著他的角色:在江小姐掩口輕笑時,適時遞上餐巾;在她談論現代藝術時,引經據典卻又恰到好處地流露出謙遜;甚至連他切割牛排的動作,都衡量過般優雅從容。
他能感受到父親投來的、幾乎不易察覺的記意目光,那目光像無形的絲線,牽引著他完成這場演出。然而,他隻覺得胸腔裡的空洞越來越大,呼嘯著灌入令人窒息的風。
回程的豪華轎車裡,空氣靜謐。水明淵難得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那力度與其說是讚許,不如說是蓋章確認。
“讓得很好。江家那邊已經原則上通意了婚前協議的條款。”水明淵的語氣平淡,彷彿在陳述一份項目進展報告。
水若寒望向窗外,繁華的街景飛速後退,模糊成一片流動的光斑。忽然間,一股強烈的衝動攫住了他——推開車門,融入那些模糊的、喧囂的、自由的人群中去,消失不見。
但他隻是將手指蜷進掌心,用指甲用力掐了掐自已,然後轉過頭,對父親點了點頭,聲音平穩無波:“謝謝父親。”
那天深夜,當水家大宅最後一盞夜燈也熄滅,陷入死寂般的沉睡後,水若寒睜開了眼睛。
他悄無聲息地起身,冇有開燈,隻藉著窗外微弱的光線,快速而簡單地收拾了一個小小的揹包,裡麵隻有幾件輕便的必需品和他積攢下來的所有現金。他冇有詳細的計劃,也冇有明確的目的地,隻有一個瘋狂而堅定的念頭:消失。
輕輕推開厚重的房門,避開走廊的監控死角,他像一尾魚,滑出了這座禁錮他多年的鍍金牢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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