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誌煉 第95章 寒淵雪儘見星圖
雪嶺的積雪在腳下發出細碎的咯吱聲，眾人扶著藥杖緩緩下山。龍誌煉走在最前，參宿劍收在鞘中，星紋卻仍在劍柄處若隱若現——自星隕泉得了那枚星紋玉牌，他隻覺體內有團溫熱的星芒流轉，連寒毒留下的舊傷都淡了七分。
阿煉哥，你慢些！小竹蹦跳著跟上，懷裡還揣著方纔在泉邊撿的星隕砂碎屑，我替你捧著玉牌，省得磕著碰著。她指尖凍得通紅，卻把玉牌用帕子裹得嚴嚴實實，像捧著顆活物。
蘇清雪落在龍誌煉身側，青騅馬的韁繩在她手中輕晃。她望著他泛著淡金的側臉，欲言又止——自星隕泉一戰後，阿煉的眼神變了，從前是寒潭般的清冽，如今卻似有星河在其中翻湧。
清雪，你可是有話要說？龍誌煉忽然轉頭，目光溫柔得像春溪破冰。
蘇清雪耳尖微燙，指尖撫過腰間的寒梅劍穗——那是他用星隕砂為她編的，此刻正泛著淡淡的光。我在想......她輕聲道，你體內的星隕砂，可還能感應到其他泉眼？
仇九在後麵嗤笑一聲，青銅藥杵往肩上一扛：阿姐你莫不是想跟著阿煉哥滿天下找寶貝？藥王穀的《千金方》還沒抄完呢！她雖嘴上抱怨，卻從藥囊裡摸出個油紙包，給，烤紅薯，熱乎的。紅薯香混著雪氣鑽進鼻腔，龍誌煉隻覺喉頭一暖。
周福牽著青騅馬走在最後，手背上還留著昨夜挖藥時被冰棱劃的傷。他望著前方四人的背影，忽然感慨：當年我跟著老穀主上終南山采千年人參，也是這樣的雪天。那時候總覺得，這世上最金貴的就是藥材；如今才明白，最金貴的......他頓了頓，望著小竹紅撲撲的臉蛋，是最金貴的人。
行至半山腰，忽聞得一陣焦苦之氣。龍誌煉駐足，鼻翼微動——那氣味裡混著硫磺與血腥，不似尋常山火。前麵有村寨。蘇清雪指著山坳裡幾縷炊煙，可煙色不對。
眾人加快腳步，轉過山梁，眼前的景象令人心驚：十餘間木屋歪歪斜斜，牆垣上滿是焦黑的痕跡，幾具屍體橫陳在雪地裡，麵板呈詭異的青紫色，嘴角還掛著黑血。小竹剛要上前，被仇九一把拽住：當心！這是蝕骨蠱的後遺症。
龍誌煉蹲下身，指尖沾了點屍體旁的積雪，湊到鼻端細嗅——有股極淡的星隕砂氣息。是玄冥教的餘孽。他沉聲道，他們用蝕骨蠱屠了村子，想掩蓋什麼？
蘇清雪掀開其中一具屍體的衣袖，隻見手臂上布滿青紫色的紋路，像是某種蟲蛀的痕跡。這不是普通的蠱毒。她皺眉，我在《百蠱譜》裡見過，這是蝕骨鏈，需用活人血養七日，蠱蟲才會順著血脈啃噬骨髓。
阿煉哥！小竹突然指著村後的一棵老槐樹。樹杈上掛著個破布包，被雪水浸得透濕，卻仍有暗紅的血跡滲出來。龍誌煉躍上樹杈，解下布包，裡麵滾出個黑陶瓶，瓶身刻著玄冥教的星紋——正是那日刀疤臉用的青銅鈴鐺所鑄的瓶子。
裡麵還有半瓶蝕骨蠱母。仇九湊近看了看，倒吸一口涼氣，這東西若流入江湖，怕是要掀起腥風血雨。
龍誌煉捏碎陶瓶，蠱母遇雪即化，騰起陣陣綠煙。他正要運起星隕砂淨化，忽聽遠處傳來哭嚎。循聲望去，村後林子裡跑出個老婦，懷裡抱著個昏迷的少女，頭發散亂如草，身上隻裹著件破棉襖。
救救我家阿秀！老婦跪在雪地裡磕頭，額頭撞在冰麵上，昨兒夜裡來了幾個黑衣人，說要找什麼星隕泉的引子，阿秀不肯說，就被他們下了蠱......
龍誌煉上前搭脈，少女的脈象細若遊絲，蠱蟲正順著心脈往上爬。清雪，用九轉草吊住她的命。他解下腰間的藥囊，仇九，取百草通靈散敷在蠱蟲路徑上；周伯，燒熱水備著；小竹，把桂花糕掰碎喂她。
眾人立刻忙碌起來。蘇清雪的寒梅劍挑出兩株九轉草，嚼碎了敷在少女唇上；仇九的藥粉撒在少女心口，藥香混著血腥氣彌漫；周福架起火堆，用銅壺燒雪水；小竹則把最後半塊桂花糕掰成碎末，一點點喂進少女嘴裡。
龍誌煉取出星紋玉牌，將星隕砂引向少女心口。玉牌發出柔和的光，星隕砂如細流般鑽進少女體內，與蠱蟲纏鬥起來。少女突然劇烈抽搐，口中吐出條半透明的蟲子，蟲身布滿倒刺，落地後滋滋作響，轉眼間化成一灘黑水。
成了！仇九拍手，蠱蟲被星隕砂克住了。蘇清雪摸了摸少女的脈搏，舒了口氣：命保住了，隻是元氣大傷，得回藥王穀慢慢調養。
老婦千恩萬謝，要從懷裡掏個布包：我隻有這點銀子......
阿婆，藥王穀從不收銀錢。龍誌煉扶起她，您帶阿秀回村，等她醒了，讓她來藥王穀找我。穀裡有百年老參，能補她虧損的元氣。
眾人收拾好行裝，繼續下山。行至山腳，忽見前方有片梅林，紅梅映雪，開得正好。小竹掙脫龍誌煉的手，跑過去折了枝梅花，插在蘇清雪發間：阿姐戴這個好看！
蘇清雪望著她歡快的背影，又望向龍誌煉。他正望著梅林出神，星紋玉牌在他掌心泛著微光。阿煉，她輕聲問，你在想什麼？
龍誌煉收回目光，指尖拂過梅枝上的積雪：我在想，玄冥教為何要找星隕泉的引子？那日教主說，我父母毀了他們的蝕骨池，可泉底石板上的蝌蚪文，分明寫著星隕者，仁心所鑄......
或許，蘇清雪替他理了理被風吹亂的發絲，他們想要的從來不是星隕砂，而是用它來滿足私慾。就像那老婦說的，他們要找，不過是為了控製更多人。
龍誌煉點頭，將星紋玉牌收入懷中。玉牌貼著心口，溫熱如活物。清雪，他忽然說，等回了藥王穀，我想去趟藏書閣。穀裡的古籍裡，或許還有關於星隕門的記載。
我陪你去。蘇清雪微笑，我記得穀裡最頂層的《星隕雜記》，連老穀主都未必看過。
仇九在後麵戳了戳小竹：阿姐和阿煉哥要去藏書閣，你和小竹去藥園摘兩筐金銀花，我呢......她摸著藥杵，我去給周伯煎副補藥，他昨晚守夜受寒了。
周福笑著搖頭：你這丫頭，就會給我加藥。
眾人說說笑笑，沿著山徑往藥王穀方向走去。夕陽將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與梅樹的影子疊在一起，像幅淡墨的畫。龍誌煉望著前方的蘇清雪，又看了看身側的小竹，隻覺心中那團星芒更亮了——原來這世間的光，從來不是星隕砂的專利，而是藏在每一次守護裡，每一句關懷裡，每一朵為你折的梅花裡。
行至穀口，老梅樹上的積雪簌簌落下。龍誌煉伸手接住一片雪花，看它在掌心融化成水，忽然笑了。他知道，屬於他的故事才剛剛開始——不是複仇的史詩，而是守護的長卷。而畫卷的每一頁，都將寫滿藥王穀的晨鐘暮鼓，寫滿同伴的笑靨，寫滿仁心為引的星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