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誌煉 第127章 寒穀雪深隱舊蹤
梅嶺的雪色漸淡,行至沂山腳下時,日頭已西斜。龍誌煉與蘇清雪裹緊棉袍,並肩走在青石板上,馬蹄聲驚起幾尾寒鴉,掠過結霜的竹林。蘇清雪的指尖凍得微紅,卻仍悄悄勾住他的小指——自梅廬一戰,兩人便再未鬆開過。
“阿煉哥,寒玉穀的冰窟……你孃的冰棺,真會被玄冥教動手麼?”蘇清雪的聲音裹著寒氣,卻比山風溫暖。
龍誌煉望著前方被雪覆蓋的山穀入口,那裡立著塊黑黢黢的石坊,刻著“懸壺”二字,是母親穀主的筆跡。“穀主爺爺說過,冰窟深埋寒玉之下,尋常人難尋。但玄冥教……”他頓了頓,“鐵無痕說他們要冰棺裡的‘梅魄’,定不會善罷甘休。”
話音未落,山風驟起,捲起漫天碎雪。蘇清雪忽然拽住他的衣袖,指向左側山梁——那裡有三道黑影如鷹隼般掠過,腰間玄鐵令牌在雪光中一閃而過。
“玄冥教!”龍誌煉瞳孔微縮。他反手抽出映雪劍,劍身寒玉髓流轉,映得四周雪色泛藍。三人呈品字形包抄而來,為首者手持九節鞭,鞭梢係著猩紅絲絛,正是鬼醫餘孽的標記。
“小雜種,交出玉玨,饒你二人全屍!”那鞭手厲喝一聲,九節鞭如靈蛇出洞,直取龍誌煉咽喉。龍誌煉不躲不閃,映雪劍斜挑,寒玉髓與鞭身相觸,竟發出“嗤”的一聲輕響——鞭梢的猩紅絲絛瞬間結冰,脆如薄紙。
“寒玉髓?”鞭手大駭,急忙收鞭。另兩人趁機撲上,一人使判官筆點向蘇清雪肩井穴,一人握短刀削向龍誌煉後頸。蘇清雪不退反進,袖中撒出把藥粉——是她新製的“**散”,藥香混著雪氣,那兩人頓覺頭暈目眩,腳步踉蹌。
龍誌煉趁勢揮劍,映雪劍劃出半輪銀月,將短刀削為兩截。持刀者慘叫一聲,捂著手腕後退。龍誌煉乘勝追擊,劍尖點向鞭手膻中穴,卻覺手腕一麻——鞭手竟在袖中藏了淬毒的透骨釘,趁他分神時射出!
“小心!”蘇清雪急呼。她旋身撲來,用後背迎上透骨釘。“噗”的一聲,釘尖沒入她左肩,鮮血染紅了素色棉袍。龍誌煉隻覺五雷轟頂,映雪劍“當啷”落地,抱住她軟倒的身軀:“清雪!”
蘇清雪咬著唇,勉強抬頭:“我沒事……這毒……我練過‘百毒解’……”話音未落,她額角已滲出冷汗,左肩傷口泛起青紫色。龍誌煉心急如焚,解下外袍給她披上,手指搭在她腕間——脈象紊亂,寒毒正順著血脈往上竄。
“穀主爺爺說過,寒玉穀的‘九轉還陽丹’能解百毒。”龍誌煉咬碎鋼牙,抱起蘇清雪往穀中狂奔。雪地裡的腳印歪歪扭扭,卻比先前更深——他將全身重量都壓在腿上,隻為快些,再快些。
寒玉穀的冰窟入口隱在瀑布之後。龍誌煉撞開結霜的木門,衝進內室,將蘇清雪輕輕放在暖玉床上。穀主爺爺懸壺先生正端坐在蒲團上,見愛孫麵色慘白,猛地站起,白須抖動:“清雪!”
“爺爺,她中了玄冥教的腐骨毒,還有透骨釘的毒。”龍誌煉跪在床前,將蘇清雪的手遞過去。懸壺先生搭脈的手微微發顫,突然一拍案幾:“取九轉還陽丹來!快!”
藥童小桃捧著青瓷瓶奔來,倒藥丸的手卻止住了:“穀主,這是最後一顆……前日給那位受傷的灰衣漢子用了……”懸壺先生的臉色瞬間慘白,轉向龍誌煉:“阿煉,你體內有寒玉髓護體,將她扶到我懷裡。”
龍誌煉依言將蘇清雪抱起,懸壺先生盤膝坐定,運起“懸壺濟世功”,掌心貼在她後心。隻見一股暖流從他掌心湧出,順著蘇清雪的經脈遊走,所過之處,青紫色毒斑漸漸消退。可到了左肩傷口,暖流卻如泥牛入海,再難推進。
“腐骨毒入了心脈。”懸壺先生長歎一聲,收回手掌,“這毒是用玄冥教的‘蝕骨草’摻了活人血熬的,尋常內力破不得。”他轉頭看向龍誌煉,“阿煉,你孃的冰魄寒玉……或許能解。”
龍誌煉心頭一震:“冰魄寒玉?可那在冰棺裡……”
“冰棺就在寒玉穀最深處。”懸壺先生站起身,從袖中取出塊羊脂玉牌,“這是開啟冰窟的鑰匙。當年你娘為鎮住梅魂,將寒玉封在冰棺中,說要等‘梅魂覺醒者’到來。”他看向蘇清雪,“清雪能引動梅魂,或許……”
話音未落,冰窟外突然傳來悶響。龍誌煉衝出門去,隻見冰窟入口的瀑布被劈開,露出個黑黢黢的洞口。鐵無痕的身影從洞中走出,手中提著柄烏鞘劍,劍身上還滴著血——竟是穀中守衛的鮮血。
“龍小俠,彆來無恙。”鐵無痕陰惻惻一笑,“你孃的冰棺,我替你取來了。”他身後跟著七八個玄冥教徒,抬著具水晶棺槨,棺中女子麵容與蘇清雪有七分相似,正是龍誌煉的母親龍淵。
“放了她!”龍誌煉握緊映雪劍,劍身寒玉髓泛起幽藍光芒。懸壺先生不知何時站在他身旁,手中多了柄青銅劍,正是當年龍淵的佩劍“問梅”。
“阿煉,你可知你娘為何將寒玉封在冰棺?”懸壺先生的聲音突然變得蒼老,“當年你爹中了寒玉咒,需用冰魄寒玉鎮住他體內的陰寒。可這寒玉需得‘梅魂’溫養,否則百年後便會反噬。”他指向冰棺,“你娘用自己的生機溫養寒玉,如今……她的生機已近枯竭。”
龍誌煉如遭雷擊。他望著冰棺中的母親,隻見她唇色發白,眉間卻凝著絲笑意,像是睡著了。蘇清雪不知何時走到他身邊,輕聲道:“阿煉哥,我能感覺到……她體內的生機在波動,像是在等什麼。”
鐵無痕冷笑:“等什麼?等你們這些小娃娃來送死!”他揮劍劈向懸壺先生,烏鞘劍與青銅劍相撞,迸出火星。懸壺先生的內力雖深厚,卻畢竟年事已高,幾招過後便落入下風,被震得連連後退。
“爺爺!”龍誌煉急怒攻心,映雪劍化作一道寒光,直取鐵無痕後心。鐵無痕早有防備,側身避開,反手一劍刺向蘇清雪。蘇清雪不躲不閃,右手食中二指並起,點向他腕間“陽池穴”——這是她新悟的“梅心指”,專破陰毒內力。
“叮”的一聲,鐵無痕的劍偏了寸許,擦著蘇清雪的鬢角劃過。龍誌煉趁機欺身而上,映雪劍抵住他咽喉:“放了我娘,否則我跟你同歸於儘!”
鐵無痕望著他眼中的決絕,突然笑了:“同歸於儘?你以為我不想活?可你知道麼?”他指著冰棺,“你孃的冰魄寒玉裡,藏著‘奪運**’的總綱!隻要得到它,我鐵無痕就能擺脫玄冥教的掌控,成為真正的武林至尊!”他的聲音突然變得癲狂,“我等了二十年,等的就是今天!”
“奪運**?”懸壺先生喘息著開口,“當年你娘毀的《玄冥秘錄》,便是這邪功的總綱。你可知你爹為何中寒玉咒?他是為了替你娘擋災!”他指向鐵無痕,“你家族被玄冥教控製,你以為他們真會讓你得勢?等你拿到寒玉,他們會殺了你,用你的血祭旗!”
鐵無痕的身子微微一晃。龍誌煉趁機用劍柄撞向他胸口,將他撞得踉蹌後退。蘇清雪趁勢上前,指尖點中他周身大穴。鐵無痕癱倒在地,眼中仍是不甘:“你們……贏不了的……玄冥教的人……很快就來……”
“爺爺,快救我娘!”龍誌煉轉向懸壺先生。懸壺先生顫抖著摸出塊玉玨——正是龍誌煉懷中的那枚,兩塊玉玨嚴絲合縫,發出清越的鳴響。“這是‘梅魂玨’,你娘當年與我各執其一。”他將玉玨按在冰棺上,“梅魂玨共鳴,冰棺自開。”
兩塊玉玨發出耀眼光芒,冰棺的水晶蓋緩緩升起。龍誌煉衝上前,隻見母親的臉龐在寒玉光芒中泛著柔和的光,她的手輕輕搭在他手背上,像是活著時那樣。
“阿煉……”龍淵的聲音彷彿從極遠處傳來,“娘等你好久了……”
龍誌煉的眼淚砸在冰棺上,瞬間凝結成冰珠。蘇清雪握住他的手,輕聲道:“她還在,梅魂還在。”
冰窟外突然傳來急促的馬蹄聲。龍誌煉抱起母親的“遺骸”,映雪劍出鞘,轉身看向洞口——那裡站著數十個玄冥教徒,為首者騎著黑馬,臉上戴著青銅鬼麵。
“鐵無痕,你失敗了。”鬼麵人聲音沙啞,“教主會剝了你的皮。”
鐵無痕突然狂笑:“教主?你以為教主是真的?他不過是具活屍!當年我爹就是被他害死的!”他的笑聲戛然而止,玄冥教徒們的眼神突然變得空洞,如同行屍走肉般湧進冰窟。
龍誌煉握緊映雪劍,將母親輕輕放在蘇清雪懷裡。他望著洞外湧來的黑潮,又看了看懷中母親的“遺骸”,突然想起梅嶺老梅樹下的石碑——“梅妻鶴子”。或許,真正的梅魂,從來不在玉玨裡,而在守護的人心中。
“清雪,爺爺,”他抽出映雪劍,寒玉髓的光芒照亮了整個冰窟,“今日,便讓你們看看,什麼是‘梅魂’!”
話音未落,他已如一道白虹,衝進了玄冥教的包圍圈。映雪劍劃出寒梅般的軌跡,所過之處,黑衣委地,鬼哭狼嚎。蘇清雪望著他的背影,將母親的“遺骸”輕輕放在冰棺中,指尖拂過她鬢間的白發——這一次,她不會再讓任何人奪走她的光。
寒玉穀的雪仍在下,卻掩不住冰窟中那抹刺目的光。梅魂未滅,俠骨猶存,這一場關於守護與抗爭的江湖路,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