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誌煉 第130章 崖頂寒光映舊誓
沂山望月崖，自古便是齊魯大地的極寒之地。
龍誌煉與蘇清雪行至崖下時，晨霧未散，山風卷著碎冰打在臉上，如刀割般疼。抬頭望去，崖壁如刀削斧劈，直插雲霄，唯有崖腰處有一凹進的山洞，洞口結著尺許厚的冰，寒氣順著風灌下來，吹得人衣襟獵獵作響。
“阿煉哥，這崖壁上的冰棱……”蘇清雪仰起臉，指尖掠過垂落的冰錐，“每根都刻著梅花紋路，倒像是有人刻意雕的。”
龍誌煉凝神細看，果然見冰棱表麵有淺淺的刻痕，五瓣梅花層層疊疊，與他幼年在寒玉穀梅樹上刻的“阿煉”二字筆法竟有幾分相似。他心頭微動，想起母親臨終前提到的“梅靈”與“千年梅樹根須相連”——或許這望月崖的冰棱，也是梅靈所化？
“上去看看。”他將映雪劍往背後一插，從腰間抽出條青竹索，“我先攀上去探路，你在下麵護著。”
“阿煉哥，我隨你一道。”蘇清雪解下藥囊係在腰間，從袖中取出個青銅小瓶，“這是我新製的‘冰魄丹’，服下可禦三時辰嚴寒。”她將瓶子塞進龍誌煉掌心，“你體質偏熱，寒玉髓的冷勁雖能護你，但崖頂陰寒更甚，須得小心。”
龍誌煉握緊藥瓶，望著她被冷風吹得泛紅的鼻尖，忽然想起十年前在梅隱廬，她也是這樣替他係緊鬥篷，說“阿煉哥莫要貪涼，梅樹底下風大”。時光流轉，她的眉眼依舊清婉，隻是眼尾多了道淡青的痕跡——那是為他取蝕骨蛇血時留下的。
“清雪，”他輕聲道，“等取了寒玉髓，我帶你去看江南的春櫻。你不是總說，梅嶺的梅花雖好，到底比不得江南的溫柔？”
蘇清雪耳尖微燙，低頭擺弄著藥囊穗子：“誰要跟你去看櫻花……”話音未落，龍誌煉已抓住她的手腕，青竹索的一端牢牢係在她腰間。
“走。”他拉了她一把，兩人貼著崖壁向上攀去。
崖壁上的冰麵滑如鏡，龍誌煉運起寒玉髓的內力護住掌心，每一步都穩如磐石；蘇清雪則憑借藥囊裡的冰魄丹，指尖凝出梅香，竟在冰麵上踩出朵朵冰梅的痕跡。待二人爬到崖腰洞口時，日頭已升到中天，洞外的積雪被曬得發亮，卻仍寒得刺骨。
“洞裡有光！”蘇清雪突然指著洞內。
龍誌煉凝神望去，隻見洞中隱約有幽藍光芒流轉，似是寒玉髓在發光。他拔劍劈開洞口的冰殼，一股徹骨寒氣撲麵而來，待視線適應後，兩人皆倒吸一口涼氣——
洞中竟嵌著塊一人高的寒玉，通體晶瑩如冰，表麵浮著縷縷金色紋路，正是龍淵夫婦所說的“另一半寒玉髓”！玉身下方有塊青石板，板上刻著行小字：“寒玉雙生，梅魂為引；同心共守，邪不壓正。”
“原來父母早有安排。”龍誌煉伸手觸碰寒玉，指尖剛貼上，便覺一陣刺痛——寒玉髓的冷勁順著經脈竄入丹田，與他體內的寒玉髓相撞，竟在體內凝成個旋轉的冰球。
“阿煉哥！”蘇清雪急忙扶住他，“你怎麼樣？”
龍誌煉咬著牙搖頭，額角滲出冷汗：“無妨……這是寒玉髓認主。當年父親中了寒玉咒，定是將一半寒玉髓封在此處，等我尋來另一半……”他突然想起母親臨終前的話，“梅魂印已入我體，或許能化解這冷勁。”
他閉目凝神，運轉《寒玉真解》的口訣，梅魂的溫熱自丹田升起，與寒玉髓的冷勁相融。不多時，冰球化作縷縷白氣，在體內遊走一週天，最終彙聚於眉心——那裡浮現出朵淡金色的梅花，正是梅魂顯化的印記。
“成了！”龍誌煉睜開眼，眼中閃過金芒，“寒玉髓已認主，現在隻需將它與我的寒玉髓合二為一……”
話音未落，洞外突然傳來破空之聲。龍誌煉旋身擋在蘇清雪身前，映雪劍嗡鳴出鞘，隻見七八個黑衣人破冰而入，為首者手持鎏金狼首刀，刀身上纏著猩紅絲絛——正是玄冥教左護法“血手”屠九！
“龍小俠，彆來無恙啊。”屠九陰惻惻一笑，目光掃過洞中的寒玉髓，“教主說了，隻要取到雙生寒玉，再取了你們的性命，這奪運**……”
“住口！”龍誌煉怒喝，“你們玄冥教害我父母至此，今日我便替天行道！”
他揮劍刺出“寒梅破雪式”，映雪劍的寒玉髓與體內新融的寒玉髓共鳴，劍身竟泛起幽藍與金紅相間的光芒。屠九揮刀來擋，隻聽“當”的一聲，狼首刀竟被震得脫手飛出，刀身上結起寸許厚的冰。
“好劍法！”屠九後退兩步，眼中閃過狠厲，“看來教主沒說錯，你這小崽子得了梅魂護體，確實難對付。不過……”他從懷中掏出個青銅鈴鐺，用力一搖，“你孃的梅魂印雖強，未必能護得住你！”
鈴聲響起，洞中突然颳起陰風，寒玉髓的光芒劇烈晃動。龍誌煉隻覺一陣眩暈，體內寒玉髓的冷勁竟不受控製地湧出，將蘇清雪凍得臉色發白。
“清雪！”他急忙扶住她，卻發現她的四肢已僵硬如冰。
“這是‘玄冥寒鈴’。”屠九獰笑著逼近，“你孃的梅魂印雖能鎮陰魂，卻破不了這鈴鐺裡的腐骨毒。等她凍成冰雕，我便將你們的寒玉髓帶回總壇，教主定會重重有賞！”
龍誌煉隻覺五臟六腑都要被冷勁撕裂，他咬著牙運起梅魂之力，卻見梅香自指尖溢位，竟在蘇清雪身周凝成層薄冰。這冰非但沒有凍住她，反而順著她的經脈遊走，將蝕骨蛇毒的餘毒一點點逼出。
“原來如此！”龍誌煉突然明白，母親的梅魂印並非單純護體，而是能“以善化惡”——他將梅香渡入蘇清雪體內，竟與寒玉髓的冷勁相融，形成種奇異的內力，在兩人之間流轉。
“小崽子，找死！”屠九見狀，揮刀劈向龍誌煉後心。
千鈞一發之際，一道黑影自洞外飛入，正是鐵無痕！他手中握著半截斷劍，正是前日贈予龍誌煉的“問心劍”殘刃。斷劍與映雪劍相撞，迸出火星，竟將屠九的刀震成兩截。
“鐵無痕？！”屠九驚怒交加，“你不是去聯絡教中分壇了嗎？”
“分壇的人早被我殺了。”鐵無痕聲音冰冷，“教主派你來取寒玉髓，可知當年是誰通風報信，讓龍穀主中了腐骨毒？”
屠九臉色驟變：“你胡說！教主對兄弟最是……”
“住口！”鐵無痕斷劍直指他咽喉，“當年龍穀主救過我爹的命，你卻助紂為虐，今日我便替他清理門戶！”
兩人纏鬥間，龍誌煉已抱著蘇清雪走到寒玉髓前。他將梅香渡入寒玉，隻聽“嗡”的一聲，兩塊寒玉同時發出強光，在半空合二為一，化作塊更大的寒玉，玉身浮現出父母的畫像——龍淵執劍，蘇伯母撫琴，背景正是這望月崖。
“阿煉，清雪。”玉中傳來母親的聲音，“寒玉雙生，本為一體。當年你爺爺以寒玉養魂護我，我以梅魂溫玉護你爹。如今你們取了雙生寒玉，需以真心為引，方能化解寒玉咒的反噬……”
“真心？”龍誌煉望著懷中昏迷的蘇清雪，喉頭哽咽，“我對清雪的心意，天地可鑒。”
“我對阿煉哥的心意，亦如梅樹長青。”蘇清雪不知何時醒了，雖仍虛弱，卻勉強扯出個笑。
寒玉的光芒更盛，將兩人的身影籠罩其中。待光芒散儘，龍誌煉隻覺體內寒玉咒的冷勁儘消，取而代之的是股溫暖的力量；蘇清雪的臉色也紅潤起來，腳踝的毒斑徹底消退。
“成功了！”鐵無痕大喝一聲，揮劍斬斷屠九的手腕，“教主的陰謀，到此為止！”
屠九慘叫著逃跑，洞外傳來更多腳步聲——卻是玄冥教的教徒聞訊趕來。龍誌煉握緊映雪劍，卻發現劍身突然變得輕盈，彷彿與他的心意相通。他轉頭看向鐵無痕：“前輩，可願與我同去？”
鐵無痕搖頭，將斷劍拋來：“這劍本就是你的，我已完成使命。寒玉穀的梅樹，蘇姑孃的醫道，還有你這顆赤子之心……江湖的路，終究要你們自己走。”
他轉身走向洞外，背影在晨光中漸遠。龍誌煉望著他的背影，忽然想起父親信中說“真正的英雄，從不在意成敗”——或許，這就是江湖的真諦。
待眾人離去，龍誌煉與蘇清雪坐在崖邊，望著腳下的沂山。寒玉雙生已合為一體，靜靜躺在他們中間，玉身的梅花紋路在陽光下流轉，似是在訴說著父母的愛與堅守。
“阿煉哥，”蘇清雪輕聲道，“你說這寒玉髓，真的能護江湖太平嗎？”
龍誌煉搖頭：“或許不能。但父母用命守護的，從來不是寒玉本身，而是人心中的善念。就像梅樹，哪怕寒冬再冷，隻要根須相連，總能開出花來。”
他將寒玉收入懷中，牽起蘇清雪的手：“走吧，我們去江南。等春櫻開了，我帶你去看。”
蘇清雪點頭，任他牽著自己走向崖下。山風卷著梅香掠過，吹得崖邊的冰棱叮咚作響，似是在應和他們的心跳。
遠處，沂山的晨霧正緩緩散去，露出更遼闊的天地。那裡有未被汙染的雪山，有等待被守護的善良，有無數像龍誌煉這樣的人——他們或許不夠強大，或許會受傷，但隻要心中有梅香，便永遠不會迷失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