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誌煉 第148章 冰梅破雪
梅隱廬的晨霧散得極快,待眾人趕到正廳時,日頭已爬上東牆。龍誌煉將《寒玉訣》殘卷供在蘇挽秋的寒玉雕像前,指尖輕輕拂過卷首“寒玉為骨,梅香為魂”八字——與他幼時在龍家祠堂見過的祖訓,筆鋒竟如出一轍。
“阿煉哥,你看!”蘇清雪指著供桌旁的青銅香爐。爐中插著三炷香,青煙繚繞間竟凝成七朵冰梅形狀,每朵梅花的花蕊都泛著與母核相同的星芒。靜竹湊近些,鼻尖幾乎碰到香灰:“這香是‘九寒香’,我在漠北見過——隻有極寒之地百年冰蠶的繭,混著寒玉髓才能燒出這般景象。”
“我娘說過,梅隱廬的機關全憑心意。”龍誌煉伸手觸碰香爐,寒玉雕像的眼尾冰紋突然再次裂開,露出個暗格。暗格裡躺著柄烏鞘短刃,刃身刻著“龍嘯天”三字,正是父親的佩刀!他剛要拔出,左道已湊過來:“龍兄弟,且慢!這刀上有股子妖氣——你聞聞,是不是混著血腥味?”
龍誌煉深吸一口氣,果然聞到若有若無的腐臭。他運起寒玉心訣,心口的玉牌與母核共鳴,短刃突然“嗡”地震顫,刀身滲出黑血,滴在青石板上竟腐蝕出蜂窩狀的孔洞。
“是漠北的‘蝕骨毒’!”鐘無忌的竹杖重重頓地,“司徒玄這老魔頭,定是將毒塗在刀上,想等你取刀時暗算!”他轉向靜竹,“丫頭,你帶左道去後園,那有眼清泉,可解此毒。”靜竹應了一聲,拽著左道的衣袖往外走,左道卻還盯著短刃直咂舌:“這刀要是沒毒,砍在玄冥教那老東西脖子上,怕是能砍出個窟窿!”
“清雪,你護著鐘老。”龍誌煉將短刃重新插回暗格,“我去冰梅樹下。”蘇清雪點頭,從袖中取出冰魄丹拋給他:“含在舌下,以防萬一。”他接過丹丸,轉身往院外走,卻被蕭先生叫住。
“龍小子,且慢。”蕭先生從袖中摸出塊青銅令牌,正是玄冥教的“鬼麵令”,“方纔我在洞外拾到這個。司徒玄雖被製住,他的心腹說不定已混進梅隱廬。”龍誌煉接過令牌,見背麵刻著“狼主親衛”四字,心頭一沉:“看來漠北狼騎比我們想的來得更快。”
冰梅樹在梅隱廬後園,離當年龍嘯天與蘇挽秋定情的竹屋不過百步。龍誌煉走近時,正見那株千年古梅的枝椏上結滿冰花,每朵冰花都如碗口大小,花瓣上凝著細碎的星芒——正是母核的精魄所化。更奇的是,冰花中央的花蕊裡,竟端坐著個穿紅衣的小女娃,梳著雙髻,正啃著顆朱紅果子。
“你是誰?”龍誌煉按住寒梅劍,卻見女娃抬頭衝他笑,露出兩顆小虎牙:“我是梅隱的小主人呀!阿孃說,等寒玉母核歸位,我便要出來見見世麵。”她蹦下冰花,蹦到龍誌煉腳邊,“你身上有糖炒栗子的味道,和我爹爹的一樣!”
“你爹爹?”龍誌煉一怔,“可是蘇伯母信中提過的……”話未說完,冰梅樹的枝椏突然劇烈搖晃,冰花簌簌墜落。女娃尖叫一聲,躲到龍誌煉身後。龍誌煉抬頭望去,隻見冰花墜落的軌跡裡,竟裹著道黑影——是個蒙麵人,手持柳葉刀,正順著樹乾往上爬!
“哪裡走!”龍誌煉揮劍斬落兩根冰錐,逼得蒙麵人踉蹌後退。那人身形極輕,竟在半空一個翻身,落在冰梅樹的枝椏上。龍誌煉這纔看清,他腰間掛著塊玄鐵令牌,正是漠北狼主的“蒼狼令”!
“龍家小子,交出母核,饒你不死!”蒙麵人抽出柳葉刀,刀身泛著幽藍的光,“你爹當年就是太倔,不肯歸順狼主,才會被司徒玄那老東西暗算!”龍誌煉隻覺氣血上湧,寒梅劍嗡鳴出鞘,劍尖直指對方咽喉:“我爹是英雄,你這種賣國賊,也配提他?”
“英雄?”蒙麵人嗤笑一聲,“當年你爹若肯獻出《寒玉訣》,何至於被斷一臂?你娘若肯……”話音未落,一道白影從旁掠過,靜竹的短刀已架在他頸間。原來她與左道並未去後園,而是繞到冰梅樹後埋伏。
“小丫頭片子倒會挑時候!”蒙麵人反手一推,靜竹被震得退了兩步,短刀險些脫手。左道從樹後衝出,酒葫蘆裡的“百年醉”潑了他滿臉。酒液遇冷成冰,蒙麵人的刀頓時重若千鈞。龍誌煉趁機欺身而上,寒梅劍劃出一道弧光,正是父親生前所授的“寒梅破雪式”——劍勢如梅枝橫斜,看似柔弱,實則暗含剛勁。
“當”的一聲,蒙麵人的柳葉刀竟被斬斷。龍誌煉劍尖抵住他心口:“說!狼主何時到?司徒玄給了你們什麼好處?”蒙麵人突然咧嘴一笑,嘴角滲出黑血:“你以為……司徒玄是主謀?他不過是……狼主的一條狗!”話音未落,他的身體突然膨脹,竟化作團黑霧,向母核方向飄去。
“不好!他要搶母核!”蘇清雪的聲音從院外傳來。龍誌煉轉頭望去,見玄冥教的人已衝破冰河防線,為首的正是司徒玄——他不知何時掙脫了束縛,手中握著柄漆黑長鞭,鞭梢還沾著春桃婆婆的血!
“龍家小兒,拿命來!”司徒玄揮鞭抽向龍誌煉。龍誌煉旋身避開,寒梅劍與長鞭相撞,火星四濺。他這才發現,長鞭上竟纏著無數根寒鐵針,每根針上都淬著蝕骨毒——正是方纔短刃上的毒!
“小心!”蘇清雪冰魄丹連彈,三枚丹丸在半空炸開,冰網將長鞭纏住。司徒玄冷笑一聲,手腕一抖,長鞭竟從冰網中抽出,反將蘇清雪卷得飛了起來。龍誌煉急得大喊,寒梅劍脫手而出,劍氣破空,將長鞭斬斷。蘇清雪摔在地上,嘴角溢位鮮血。
“清雪!”龍誌煉撲過去抱起她,卻見她胸前的衣襟已被血染紅——那冰魄丹雖擋住了毒針,卻劃破了她的經脈。靜竹蹲下來為她止血,眼淚啪嗒啪嗒掉在她臉上:“你傻呀!明知道那鞭上有毒,還硬接!”
“彆哭……”蘇清雪勉強扯出個笑,“我娘說過,梅樹底下有靈泉,能解百毒……”龍誌煉抬頭望去,見冰梅樹的根部果然有眼清泉,泉水泛著淡藍色的光,與母核的星芒交相輝映。他抱起蘇清雪衝過去,將她的手浸入泉水中。泉水剛觸到傷口,便發出“滋滋”的聲響,蘇清雪的臉色這纔好轉。
“阿煉哥,你看!”蘇清雪指著泉底。龍誌煉低頭,見泉水裡浮著塊玉牌,與他心口的寒玉心佩一模一樣。他將玉牌撈起,隻覺一股暖流傳遍全身——原來這是母親蘇挽秋的“寒玉心佩”,當年為護母核,她將心佩封入泉底,隻為等有緣人來取。
“原來如此!”龍誌煉終於明白父親的遺言:“真正的寒玉訣不在紙上,而在你心中。”他握緊蘇清雪的手,又將玉牌按在母核上。母核突然爆發出刺目光芒,冰梅樹的冰花紛紛墜落,在地上鋪成條星河般的光路。
“狼主來了!”鐘無忌的聲音從院外傳來。龍誌煉轉頭望去,見漠北狼主騎著黑鬃馬,帶著千軍萬馬衝破冰河防線。狼主身披玄色大氅,麵戴青銅鬼麵,腰間懸著柄比人還高的彎刀,正是傳說中的“冰魄刀”!
“交出母核,我可饒你全屍。”狼主的聲音像刮過冰麵的風,“否則,我這十萬大軍,便將梅隱廬踏成平地!”龍誌煉將蘇清雪交給靜竹,寒梅劍入鞘,走向冰梅樹中央的花蕊:“要母核,便來拿!”
“阿煉哥!”蘇清雪掙紮著要起身,卻被靜竹按住。龍誌煉回頭,見她鬢角的梅枝簪子在陽光下泛著柔潤的光,與母核的星芒交相輝映。他笑了笑:“等我回來,咱們便去九曲冰河看冰魚,去梅林摘梅子釀酒——我親自釀,給你留最甜的那壇。”
狼主揮刀下令,十萬大軍如潮水般湧來。龍誌煉站在冰梅樹下,心口的寒玉心佩與母核共鳴,寒梅劍自動飛入他掌心。劍身上浮起層層梅影,每片花瓣都對應著冰梅樹的一朵冰花。他突然想起父親教他的最後一招——“寒梅映心”,劍勢如梅開五福,每一劍都刺向狼主大軍的命門。
“殺!”狼主揮刀劈下,冰魄刀與寒梅劍相撞,震得兩人虎口發麻。龍誌煉卻不退反進,劍勢如梅花綻放,瞬間刺穿狼主的左肩。狼主慘叫一聲,彎刀落地。龍誌煉乘勝追擊,第二劍刺向他右膝,第三劍挑斷他的弓弦——這三劍,正是父親當年擊敗漠北高手的三式。
“撤!”狼主捂著傷口,狼狽上馬。玄冥教的人見主帥受傷,也紛紛後退。龍誌煉沒有追擊,而是轉身走向梅隱廬。他知道,真正的戰鬥才剛剛開始——但此刻,他隻需守住心中的梅香,守住身邊這些為他拚命的人。
晨霧再次籠罩梅隱廬時,龍誌煉已將蘇清雪扶回竹屋。靜竹在灶前熬藥,左道蹲在門檻上啃冷饅頭,鐘無忌坐在廊下翻《寒玉訣》殘卷。龍誌煉望著窗外的冰梅樹,冰花仍在簌簌墜落,卻在地麵鋪成了朵巨大的梅花,每片花瓣都閃著星芒。
“阿煉哥。”蘇清雪靠在他肩頭,“你說,我娘說的‘真心護梅’,到底是什麼?”龍誌煉摸了摸她的頭:“是爹孃的遺願,是朋友的扶持,是哪怕粉身碎骨,也要護住心裡最珍貴的東西。”他指了指心口,“就像這寒玉心佩,它燙的不是熱度,是我們一起走過的路,一起扛過的難。”
窗外,冰梅樹的枝椏輕輕搖晃,彷彿在應和他的話。龍誌煉望著眾人忙碌的身影,隻覺心中暖融融的——這暖,不是母核的星芒,不是寒玉的溫熱,是人間至情,是無論走多遠,都有人等你回家,等你一起,再赴一場梅香滿天的約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