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族：救人而死，豈不應當 第294章 黃昏教條
北極的晨曦來得遲緩，天空依舊是一片深沉的墨藍，隻有天際線附近透出一絲微弱的魚肚白。yaal號巨大的船體破開灰藍色的浮冰，在寂靜的海麵上航行。
陌深雙手插在風衣口袋裡，漫無目的地在空曠的甲板上行走。刺骨的寒風吹動他碎發，黑色的瞳孔平靜地掃過結著霜花的欄杆，被固定住的救生艇以及遠處無儘的冰原，彷彿在審視一片陌生的領地。
不知不覺間，他走到了位於船尾的直升機停機坪。這裡視野開闊，寒風更加凜冽。一個穿著厚重防寒服、身材魁梧的資深水兵正靠在停機坪邊緣，對著瓶口灌著伏特加。
代號白狼的水兵看到陌深，醉眼朦朧的眼睛猛地睜大，幾小時前被楚子航輕易製伏的經曆讓白狼又驚又怒，事後他特意查了乘客名單，發現楚子航居然還有同夥！
白狼下意識地繃緊了肌肉，但隨即又強迫自己放鬆下來。他掂量了一下雙方的實力差距，覺得自己應該不是陌深的對手。他咧開嘴，露出一個算是友善的笑容，將手中喝了一半的伏特加酒瓶朝陌深遞了過去，用含糊的英語說道：“嘿！
朋友！天冷，來一口？”
這是一種試探，也是一種示弱，表示不想動手。陌深停下腳步，目光掃過酒瓶，又落回白狼臉上，搖了搖頭，用清晰的英語回答：“謝謝，不必。
”
他的拒絕乾脆利落，沒有絲毫猶豫。陌深抬起手，指向船艙最高處那間擁有全景舷窗的套房，直接問道：“我可以去那裡看看嗎？”
白狼愣住了，他沒想到對方如此單刀直入，目標明確地指向了聖女的居所。
他臉上的橫肉抽搐了一下，甕聲甕氣地說道：“兄弟，看守這裡是我的職責，我不能讓你上去。”
“不過我可以告訴你，聖女殿下現在不在房間裡。
”
這個資訊讓陌深的目光閃動了一下，瑞吉蕾芙不在頂層？她會去哪裡？“多謝。”陌深不再多言，轉身便朝著通往船艙內部的貴賓電梯走去。
他的步伐平穩，沒有絲毫拖泥帶水，彷彿剛才的對話隻是一段無關緊要的插曲。白狼看著陌深遠去的背影，鬆了口氣，隨即又狠狠灌了一口伏特加，低聲咒罵了一句，心裡琢磨著得趕緊把這家夥打聽頂層的事情報告上去。
陌深乘坐電梯，抵達了位於船體中部的豪華主餐廳。此時是格林威治時間早晨八點，但北極圈內的天色依舊昏暗，能容納上百人同時用餐的餐廳此刻空曠冷清，隻有寥寥幾名服務生在遠處無聲地忙碌著，大部分乘客顯然還在宿醉酣睡。
每一張鋪著潔白桌布的餐桌上都點著蠟燭，跳動的火苗勉強驅散了一些昏暗，營造出一種聖誕餘韻未散的虛假浪漫。陌深選了一個靠窗的位置坐下，窗外是流動的漆黑海水和偶爾掠過的冰山輪廓。
一名服務生無聲地滑到陌深身邊，遞上選單，陌深選擇了一份法國早餐。服務生躬身離去，並順手帶上了餐廳厚重的隔音門，發出了“哢噠”一聲輕響。
餐廳裡徹底安靜下來，隻剩下燭火燃燒的細微劈啪聲。陌深小口喝著冰涼的橙汁，他的目光似乎落在窗外，但全部的感知早已如同無形的雷達般擴散開來，籠罩了整個餐廳。
異常很快出現。餐桌上原本穩定燃燒的燭火，毫無征兆地開始劇烈搖曳，彷彿有一陣強風刮過。然而，餐廳是全封閉的，門窗緊閉，根本不可能有風。
陌深無奈地笑了笑，將手中的玻璃杯輕輕放在桌麵上，發出清脆的聲響。“我們可以從好好談談開始，”他朗聲對著空蕩蕩的餐廳說道，“這畢竟是公共場合，弄得太亂，總要有人負責收場。
”
無人回應，但一股冰冷、粘稠的危險氣息，如同漲潮的海水般，緩緩在空氣中彌漫開來。陌深站起身，視線掃過每一根羅馬柱的陰影，每一處窗簾的褶皺，甚至抬頭審視了裝飾華麗的天花板穹頂，卻連一個人影都沒發現。
隻有那詭異的燭火，以及四麵八方傳來的細微呼吸聲，證明此時的餐廳並非一個人。陌深故意在餐廳中漫步，腳步聲在空曠的空間裡回響，那飄忽的聲音如影隨形。
陌深總覺得有什麼東西在視野邊緣急速移動，可每次猛地轉頭，卻隻看到燭光投下瘋狂舞動的影子。就在陌深經過一張長條餐桌時，他腳下的影子裡，忽然毫無征兆地升騰起一團濃稠如墨的黑煙！
那黑煙彷彿具有生命和實體，瞬間凝聚成一道淩厲的寒光，直刺陌深的後背！與此同時，另一側燭台投下的陰影中也爆發出致命的襲擊！
偷襲者選擇了最佳時機和角度，利用光影的錯覺和陌深鬆懈的瞬間，發動了絕殺一擊！然而，就在攻擊即將命中的刹那，陌深隻是淡淡地說了一句：“我不喜歡用餐時被人打斷。
”
“轟——！”
以陌深的身體為中心，狂暴的烈焰如同小型太陽般驟然爆發！金色的火焰瞬間吞噬了周圍的一切，餐桌、椅子、燭台在千分之一秒內被汽化！
恐怖的高溫讓空氣扭曲，玻璃窗發出瀕臨碎裂的呻吟。然而，這足以熔金化鐵的高溫卻被精準地控製在極小的範圍內，並未擴散開來摧毀整個餐廳，顯示出施放者令人驚歎的掌控力。
所有的毀滅效能量，都如同被無形力場約束，狠狠地壓向了那兩道偷襲的身影！爆裂的火光逼退了所有陰影，也照亮了襲擊者的真容。那是兩個身形嬌小、動作迅捷如雨燕的女孩。
她們都有著雪白的頭發和銀灰色的瞳孔，身穿緊身的黑色露背晚禮服，腳蹬高跟長靴。一個留著捲曲的長發，另一個則是利落的高馬尾。
她們手中持著奇特的武器，卷發女孩握著一柄蜿蜒如蛇的馬來克力士劍，高馬尾女孩則是一杆短矛，造型古樸，宛如羅馬軍團遺物。偷襲被瞬間瓦解，兩個女孩被火焰的衝擊波震得氣血翻湧，眼中閃過難以置信的驚駭。
但她們訓練有素，立刻變換位置，一左一右，再次不畏生死地合身撲上！克力士劍劃出詭異的弧線，短矛刺出致命的寒星，配合默契，攻勢淩厲無比，顯然是經過千錘百煉的殺人技。
然而，實力的差距如同天塹。陌深甚至沒有移動腳步，他隻是看似隨意地抬了抬手，手腕極其輕微地一抖。“嘭！嘭！
”
兩聲悶響幾乎同時響起，名為赫爾薇爾和奧爾露恩的女孩如同被無形的巨錘擊中，嬌軀劇震，武器脫手飛出，瞬間倒摔出去，重重撞在遠處的牆壁上，隨後身體軟軟地滑落在地，徹底失去了意識。
她們引以為傲的速度和技巧，在絕對的力量麵前，不堪一擊。陌深走到那兩件掉落在地的武器旁，甚至沒有彎腰去撿，隻是目光掃過。
那柄千錘百煉的克力士劍和古老的短矛，竟如同被投入煉鋼爐一般，迅速變得通紅，最終化作兩灘灼熱的鐵水，隨即蒸發殆儘，連灰燼都沒有留下。
陌深看向倒在地上一動不動的兩個女孩，淡淡地說：“還是現在的樣子，適合你們。”
戰鬥開始得突然，結束得更加迅速。餐廳內一片狼藉，中央區域空無一物，但外圍卻奇跡般地完好無損。
“請寬恕這些孩子的無禮與冒犯，尊貴的客人。”一個蒼老虛弱的聲音，從餐廳門口傳來。餐廳厚重的門被推開，一架電動輪椅滑了進來。
輪椅上坐著一位瘦小乾枯的老人，他佝僂著背，低垂著頭，彷彿連抬起脖子的力氣都沒有。他穿著剪裁極其合體的黑色古老禮服，胸前掛著懷表金鏈，枯瘦的手指上戴著一枚熠熠生輝的鴿血紅寶石戒指。
白發梳得一絲不苟，儘管衰老不堪，但渾身散發著一種舊時代貴族般的莊嚴與儒雅。老人在陌深麵前停下輪椅，微微抬起眼皮：“老朽文森特，現任聖女殿下的侍從官。
未能及時約束下屬，驚擾了閣下用餐，深感歉意。”
隨著文森特的話音落下，一群服務生魚貫而入，他們麵無表情，動作麻利地開始清理狼藉的現場，更換桌椅，擦拭地麵，將昏迷的赫爾薇爾和奧爾露恩抬了出去。
陌深沒有理會文森特的道歉，徑直走到一張剛剛被收拾乾淨的餐桌旁坐下，拿起刀叉，開始享用那份剛剛由服務生端上來的法國早餐。文森特自己操控輪椅，來到陌深對麵。
立刻有服務生為兩人奉上熱咖啡，氣氛詭異地從生死搏殺切換成了安靜的早餐會。“年輕人行事衝動，讓閣下見笑了。”文森特再次致歉，“但還請閣下理解，聖女殿下的安危與名譽，對我等而言重於一切。
”
陌深品嘗著早餐，細細咀嚼，沒有抬頭，也沒有回應。文森特幽幽歎息一聲，切入正題：“如果老朽沒有猜錯，閣下與您的那位同伴楚先生，皆是來自亞伯拉罕血契會吧？
也隻有那般底蘊深厚的組織，方能培養出如您二位這般……卓越的人物。”
“可我等不解的是，吾等極北之地早在百年前便已脫離血契會，百餘年來謹小慎微，避免與秘黨發生任何衝突，甚至連組織的名號都已更改。
為何百年之後，血契會仍不肯放過我等，派來了您這般強大的使者？”
陌深拿著叉子的手微微一頓，抬起眼看向文森特：“你的意思是，極北之地曾經屬於秘黨？
”
文森特臉上露出了真實的詫異：“聽起來閣下似乎對此一無所知？”
“我來此，隻是為了調查一個名叫赫爾佐格的人。情報顯示，他曾經是你們極北之地的成員。
”陌深撒了個謊，這能最大限度地簡化交涉。“原來是為了赫爾佐格！那個投機者和野心家！”文森特鬆了口氣，語氣中充滿了毫不掩飾的厭惡。
“很遺憾，老朽擔任上一任星之瑪利亞的侍從官，已是1942年之後的事情。那時赫爾佐格已基本脫離組織，老朽對他的瞭解，多來自瑪利亞小姐的提及。
但若閣下需要，吾等必當竭儘全力，協助閣下蒐集此人的相關情報。”
陌深默不作聲，繼續用餐。文森特的反應說明瞭很多問題，他們恐懼的並非赫爾佐格，而是秘黨的重新關注。
百年前的分裂，顯然並非和平分手，以至於百年後對方仍如驚弓之鳥。“如此說來，血契會此次並非針對吾等而來？我們雙方，依舊可以井水不犯河水？
”文森特小心翼翼地再次確認。“至少在我接到的指令中，並無涉及貴組織曆史的內容。”
文森特終於露出了些許寬慰的神色：“閣下所需關於赫爾佐格的情報，老朽會儘快整理奉上。
閣下在船期間的安全，可由吾等負責保障。此外，吾等絕不會再打擾二位的旅程。”
他話鋒一轉，試探著問：“隻是老朽還有一個不情之請，昨夜楚先生與聖女殿下交談甚久，除了赫爾佐格，可還……談及其他？
”
“此事，你何不直接詢問瑞吉蕾芙小姐本人？”陌深反問。文森特苦笑一下，語氣帶著一絲無奈：“楚先生和聖女殿下交談期間下令吾等撤離，吾等便隻能遵從。
故而不得不向閣下求證。”
“據我所知，沒有。”陌深回答。文森特的神情越發舒緩：“如此甚好。此外，吾等還希望能得到閣下與楚先生的一個承諾。
今後，二位能否避免與聖女殿下接觸？”
陌深放下刀叉，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抬眼看向文森特：“聽你說話的語氣，不像是她的侍從官，倒像是她的監護人，可她已經不是小孩子了。
”
文森特蒼老的臉上浮現出一種複雜難言的神情：“聖女與魔女，在某種意義上是一體兩麵。她們代表著神聖，同時也代表著禁忌，她們生來就不是孩子。
”
這時，餐廳外傳來了逐漸清晰的腳步聲和談笑聲，早起的旅客們正陸續前來用餐。文森特知道談話該結束了，他對著侍立在一旁的服務生做了個手勢，服務生立刻上前準備推走輪椅。
“吾等不便久留於人前，關於赫爾佐格的報告，稍後會派人送至閣下房間。”
就在輪椅即將轉向時，陌深問出了最後一個問題：“極北之地並非你們最初的名號。
那麼，你們過去的名稱是什麼？”
文森特的身體一僵，沉默了片刻，才用一種忌憚的語氣回答道：“去詢問你們組織中最年長、最核心的存在吧，問問他們是否還記得……黃昏教條。
”
說完，文森特不再停留，任由服務生推著輪椅，迅速消失在餐廳的側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