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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眠席斯年 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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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有人都知道,我之所以能成為席斯年的女朋友,是因為譚婉清出了國。

所有人也都在等著看好戲。

看一場譚婉清回國時,我被席斯年拋棄的那一場好戲。

卻沒有人知道,我也在等,等著席斯年說分手的那一天。

……

下午五點半,民政局。

最後一對離婚夫妻離開後,工作人員走到我身邊,目露同情:“你好,我們要下班了,你等的人還沒來?”

我攥緊手裡的結婚申請表,輕聲道:“稍等,我最後再打個電話。”

說罷,我拿出手機,給席斯年打電話。

通話界麵已經有十二通未接電話,而這最後一通,也不例外被拒接了。

我沉默地合上手機,說了聲抱歉,便離開了民政局。

民政局的大門在身後關上的瞬間,我頓住了腳步。

下一瞬,我抬手撕掉了手裡的結婚申請,丟進垃圾桶。

這是席斯年第三次在註冊結婚的當天放我鴿子,也是最後一次。

我愛席斯年,卻也不是沒有自尊的可憐蟲。

席斯年,愛你這件事,到此為止了。

坐上出租後,我開啟了朋友圈。

便見我和席斯年的共同好友剛剛發了條朋友圈:【喜得故人歸,歡心無以言。歡迎婉清回國,未來可期!】

照片裡,我一整天都沒法聯係上的席斯年赫然就坐在其中,而他身邊緊挨著的,就是譚婉清。

他的初戀,他的青梅。

也是我曾經最好的朋友。

我們三個人從小一起長大,可現在譚婉清回國,卻唯獨沒告訴我。

我深呼吸一口,然後,給這條朋友圈點了個讚。

沒等這人有反應,微信卻又跳出上司的訊息:【華航的案子交給你了。】

我立即精神一振。

回了個‘好’,便抬頭看向司機:“不好意思,麻煩改道去一下德慶會計事務所。”

華航的案子金額上億,與其回家一個人待著,我更想回事務所加班。

直到10點,華燈初上。

我才從事務所出來,叫車回家。

家裡漆黑一片,無比冷清。

我早已習慣這樣的場景,洗漱完就打算入睡。

誰知門鈴聲忽地響起。

我隻好起身開門,開啟門的瞬間,便是一愣。

隻見席斯年喝得酩酊大醉,此刻正靠在譚婉清的身上。

我被這一幕刺得心口猛縮了一下。

沉默了幾秒,才對譚婉清說了句:“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譚婉清也笑了,狀似不經意般問道,“今天你怎麼沒來我的接風宴?”

譚婉清依舊是從前那副清冷的樣子,身著白裙,一頭黑長直發。

我也維持著平常地語氣道:“今天本來是我和席斯年領證的日子。”

周遭空氣瞬間一滯。

譚婉清眼神閃了閃,隨即露出個歉意的神情來:“那不好意思,是我耽誤你們了。”

“沒關係,也不是什麼大事。”

我瞥了眼席斯年,心平氣和的想:反正這婚我也不打算結了。

我往後退了一步,讓出位置來。

“要進來坐坐嗎?”

譚婉清一怔,客氣地拒絕了:“不了,我剛回國,還有很多事沒做,斯年就交給你了。”

“斯年喝醉後會頭疼,明早你要記得給他煮醒酒茶,多放點蜂蜜……”

話說到一半她又打住,意味深長地笑了笑:“哎呀,我都忘了,現在你纔是他的女朋友,這些你應該都知道吧。”

譚婉清的話像刺紮在我心裡。

我當然知道,這些有關席斯年的點點滴滴,在我暗戀席斯年的過去十年裡,我就已經知道的清清楚楚。

我沒有失態,反而笑了:“沒想到當初為了一個國外研究所的offer,就拋棄席斯年的人,對他的喜好還記得這麼清楚,也是稀罕事。”

譚婉清神色僵住了。

我關上門,將席斯年送進臥室。

去衛生間沾濕毛巾後,我剛擦上席斯年的臉,他就睜開了眼。

下一瞬,席斯年滾燙的吻便落了下來。

我想推拒,可席斯年力氣之大,讓我根本無法掙脫。

臥室裡,昏黃的燈光照出兩道緊緊糾纏的人影。

我指甲無意識劃破席斯年勁瘦的背肌。

席斯年吃痛一聲,在我耳邊神誌不清地喊道:“婉清,彆搗亂。”

我猛地一僵。

在心口止不住的絞痛裡,我無力地閉上了眼,默默忍受。

結束後,我看了眼躺在身邊陷入沉睡的席斯年,強撐著起來,從床頭櫃裡翻出避孕藥嚥了下去。

胃裡似火燒,我也再沒了知覺,躺在席斯年身邊,不知多久才沉沉睡去。

第二日。

鬨鐘一響,我就醒了過來,身邊早已空無一人。

我迅速起床洗漱,卻撞上了即將出門的席斯年。

他站得筆直,穿著一身考究的西服,眼底波瀾不驚:“記得吃藥。”

我頓住。

心又被猛地扯了一下。

我沒說自己吃過了,隨意一答:“行。”

他不想要我的孩子。

正好,我如今也不想給他生。

席斯年得到答案就要出門,卻忽地想起什麼:“昨天我有事,忘記和你去領證了,之後有時間我們再去一趟吧。”

這已經是我第三遍聽到這句話從他嘴裡說出。

我無話可說,隻能回了句:“好,等你有時間。”

這比想象中還要淡定的態度,讓席斯年定定看了我一眼,最後什麼也沒說,出門走了。

我一到事務所,就趕去了行政主管那:“我的婚假不用批了。”

行政主管驚詫地看向我:“怎麼了?你不是要結婚了,難道婚禮改時間了?”

我搖頭回道:“不是,是我不結了。”

看著行政主管詫異的神情,我又遞過去一遝資料。

“還有,我已經申請去德國常駐,下個月就出發。”

行政主管更詫異了,再三確認:“你確定?你在德國那邊可什麼根基都沒有,你過去就等於一切重來。”

我笑了笑,一臉認真。

“國內一級高管的職位飽和了,我要向上走,不就得重來?”

從行政主管那出來後,我回了自己辦公室,翻開卷宗,仔細工作起來。

等到下班時,已經9點了。

我剛回到家,便看見席斯年正認真地在平板上寫著什麼。

他的袖口隨意挽起,露出結實的小臂。

見我回來,席斯年合上平板,平靜地望向我:“婉清回國了,你知道嗎?”

“知道。”

我冷靜地與他對視:“昨天你喝醉,就是她送你回來的。”

席斯年一頓。

但隨即微挑了挑眉,便繞過了這個話題,隻說:“過幾天是婉清生日,我想邀請你去她的生日聚會。”

我定定看他,問道:“她想邀請我,為什麼要你來說?”

席斯年語氣坦然:“她現在就在我的研究所工作,順便的事而已。”

我唇角輕扯,眼中卻浮起一絲說不清的嘲諷。

我清楚記得,五年前譚婉清出國時,席斯年曾發誓此生絕對不會再和她共事。

現在人一回來,這話怎麼就像沒說過似的?

我懶得翻舊賬,回了句:“知道了”就乾脆結束了這場對話。

幾天後,譚婉清生日當天。

席斯年一早就不見了人。

我洗漱後,來到衣帽間換衣服。

看著滿櫃白色衣裙,我忽地有些發怔。

我忽然發現,這些年,我愛得卑微,甚至到了無意識模仿譚婉清的程度。

譚婉清愛穿白,我就也跟著穿白,哪怕我真正愛的,是耀眼的紅。

如今,我都已經決心離開,就從衣裙開始吧。

我從衣櫃深處找出了五年前的舊衣裙,紅火的魚尾裙,完美地顯示出我姣好的腰身。

看著鏡子裡陌生又熟悉的自己,我將直發挽起,塗上了大紅的口紅。

中午,我準時來到約定的場所。

剛走到包廂門口,便聽門裡人尖銳的一聲:“什麼?婉清,你還請了陸眠?你請她乾什麼,她聽得懂我們說什麼嗎?”

“就是啊,她一個普通211本科生,我們在座可都是清北畢業,至少也是個研究生。要不是斯年的麵子,她連我們聚會的門檻都進不來好嗎。”

“斯年,現在婉清也回來了,你給個準話,婉清和陸眠,你到底選誰?”

我腳步一頓。

我當然知道席斯年的圈子不歡迎我。

席斯年是國內理論物理年輕一代的領頭人,清北最年輕的教授。

他的同事們也自詡高階知識分子,總是看不起我的學曆,認為我比不上譚婉清,不配陪在席斯年身邊。

其實我並不認為自己差在哪裡,但為了席斯年的社交關係,以往我總是能忍就忍的。

而現在,我已經沒有忍的必要了。

我深呼吸,推開門就走了進去。

裡麵的人看見我,卻沒有半分被撞見說壞話的不好意思,反而調笑道:“喲,小眠來了,我們正開玩笑呢……”

窸窸窣窣的笑聲裡,我也扯唇一笑:“是挺好笑,不知道你一年工資加起來有沒有我一個月獎金多?怎麼就能活得這麼自信呢?”

整個包廂霎時雅雀無聲,都震驚地看著我這個以往任人調笑,半個字也不說的人。

剛剛說話的男人更是臉色又青又紅。

席斯年抬眼看了我一眼,冷淡開口:“陸眠,這種玩笑不好笑。”

我也看向席斯年。

其餘人開我‘玩笑’,他不理會,我反駁,他就會說話了。

本質上,不過是因為他和這些人的看法是相同的。

他也同樣看不起我的學曆,也覺得我比不上譚婉清,更認為他在將就我……

我胸口一悶,便見譚婉清笑意晏晏地迎了上來‘打圓場’。

“哎呀,眠眠從小脾氣就是這麼大的,大家彆跟她計較。”

這綠茶發言的茶味簡直要熏死人。

按照我以往的脾氣,隻怕直接就要和譚婉清吵起來了,但奇怪的是,做出放下席斯年的決定後,我居然懶得和譚婉清計較了。

我嗬嗬一笑坐下了:“是,誰讓我脾氣大呢。”

譚婉清見我居然沒吵起來,纔是最驚訝的。

等我坐下好一會兒,席上眾人才又開始講話。

有人還故意大聲:“老陳,這次你的課題可是國家級專案,光是研究經費就有幾千萬。”

“可不像某些人,賺的都是黑心錢!”

我也懶得和這些人再說,反正這次以後也見不著麵了。

隻是看著對這話無動於衷的席斯年,我終究還是心中一哂,為自己感到悲哀了幾秒。

而開席後,譚婉清剛夾起一個香辣雞翅,卻見席斯年擰起眉:“你不能吃辣的,胃不想要了?”

席斯年是一個生活白癡,生活中大大小小的事情,都得我寫張便利貼,告訴他該怎麼做。

這樣一個對俗世一切事情都不在乎的人,卻還能記得譚婉清的每一個習慣……

我本來就沒胃口,現在更是吃不下一口。

聚會結束時,席斯年搶先去結了賬,他們在前頭走著,我在後頭跟著。

我突然想起,譚婉清出國前,我們三個人就是如此相處的。

後來譚婉清出國了,我終於成了席斯年的女朋友,我從席斯年的身後也終於走到了席斯年的身邊。

我以為自己改變了一切。

可原來隻要譚婉清回了國,一切又都會變回原樣。

三人走到酒店門口,席斯年認真地看向譚婉清問:“有人來接你嗎?”

譚婉清點了點頭,回道:“我哥馬上到了。”

此時,門口停下一輛車。

車門一開,一個孩子猛地撲向了譚婉清:“姑姑,生日快樂!”

下一瞬,那孩子見了席斯年,便撒嬌道:“姑父!你都好久沒來看我了!”

我愣了一下。

席斯年下意識看了我一眼,卻先低頭摸了摸孩子的頭,又囑咐譚婉清道:“到家了給我發條訊息。”

譚婉清朝他點點頭,又看了我一眼。

她眼底沒有炫耀,卻像是在告訴我:看見了吧,我和席斯年之間的關係就算斷絕五年,也不是你能比得上的。

目送車子離開後,席斯年纔回頭對我道:“走吧。”

我頓了頓,纔跟上了他的步伐。

兩人上了車,席斯年才開口解釋道:“以前我和那孩子關係還挺好的,沒想到婉清沒告訴他我們分手了。”

我聞言轉頭看向他,車裡沒開燈,我隻看見他一半麵孔藏在陰影裡,露出的一半也看不清神色。

我思量著他的解釋,最終也隻是輕笑一聲。

產生誤會的是那孩子,剛剛席斯年隻需要說一句話就能向那孩子解釋清楚,他不說。

現在卻反而來向我解釋……

你說好不好笑?

我扭過頭去,看向窗外。

席斯年沒得到回應,看向我,視線不由停在我鮮豔的紅裙上。

當即眉頭一擰,便說道:“還有,以後不要再穿紅裙,不好看。”

我聞言,心便是一顫。

到底是自己穿紅裙不好看,還是席斯年隻喜歡我穿得像譚婉清?

我閉上眼,不說話了。

席斯年見我不說話,也冷了眼,目視前方一言不發了。

回到家中,我先到了書房。

我馬上要去德國,自然要學好德語,好在我從前就有德語基礎,現在重學也不算困難。

我沒有避著席斯年學習,但他也沒有問,對我在做什麼似乎毫不關心。

第二天,華航的案子第一階段正式達成意向。

我順勢舉辦了一個酒會,邀請了好些金融圈內人,最後大獲成功,我也第一次在酒會上喝醉了。

我的好友蘭伯特皺著眉頭問:“你們也不攔著點,真讓陸眠喝醉了。現在怎麼辦?”

其餘人你看我我看你,都沒主意。

“陸眠有男朋友嗎?”

“沒有吧,要不然給那個誰一個機會,他不是喜歡陸眠,叫他送她回家唄。”

蘭伯特輕嘖一聲,正打算自己送,便見我的手機響了起來。

螢幕上的名字是“斯年”。

蘭伯特接起,開了外放。

一個聲線淡漠的男聲隨即響起。

“陸眠,你在哪?怎麼現在還不回家?”

男人的話語雖冷淡,但也證明瞭他的身份。

陸眠真有男朋友!

所有人都大吃一驚。

隻有蘭伯特為這人話語裡的冷漠皺起了眉,開口道:“你好,我是陸眠同事,她現在喝醉了,你能來接她一下嗎?”

電話那邊靜了一瞬。

男人聲線無端驟冷:“地址。”

有人連忙說了地址,電話才被那人結束通話。

幾個同事更驚詫了,議論紛紛。

“幾年了,我從沒聽過陸眠還有男朋友。”

“就是啊,陸眠加班那麼多次,從沒見過有人來接她。”

隻有蘭伯特望了眼喝得滿臉通紅的我,莫名歎了口氣。

席斯年趕到會場時,我的酒勁已經散了一半了,正坐在沙發裡發呆。

席斯年走到我麵前,我也隻會呆呆看著他不說話。

席斯年飛快而仔細地打量完我,才冷冷地開口質問:“有必要嗎?”

有必要為了一個工作,喝到這個程度?

我腦中迷糊,卻下意識想回句“當然有必要”。

可我能察覺到席斯年的不悅,便沒有嗆聲,隻拽著他衣角咕噥著撒嬌:“我們回家吧。”

席斯年胸口莫名堵悶,跟旁邊正打量他的蘭伯特打了聲招呼,就將我抱起帶走了。

然後一上車,我就在副駕駛睡著了。

席斯年無意識掃了一眼。

看見我今天風衣裡穿的是白色襯衣,眉頭頓時鬆了。

果然,這樣好看多了。

至少比紅色好看,沒有那麼勾人了。

回到家後,席斯年就將我帶進浴室,本想叫我清醒清醒,卻被我拽著領帶拉了下去。

我胡亂的吻落在他臉上、喉結上。

席斯年眸中欲色翻湧,終於忍無可忍,一隻手摁住我的後腦勺,便吻了回去。

一切歸於平靜。

我趴在床上,腦子終於清醒了過來,可身體卻連翻轉的力氣都沒有了。

席斯年慢條斯理地從浴室出來,大概是滿足了,眉眼難得溫柔。

忽地,他的手機鈴聲響了起來。

見來電顯示是譚婉清,他立即接起電話。

隻聽譚婉清慌張聲音傳來:“斯年!我做菜時不小心把鍋燒了,現在鍋著火了怎麼辦?”

席斯年猛地臉色一變:“我現在就過來!”

掛了電話,他便去換衣服,見我正灼灼盯著他,他下意識說了個藉口:“研究所有急事,我得出門一趟,今晚不用等我。”

他說完,也沒管我反應,飛快換好衣服就出門了。

隨著一聲門響,這個家再次陷入了冷清。

我始終一言未發,隻是難堪地閉上了眼。

我們才耳鬢廝磨過,甚至餘溫未消,他就迫不及待要去另一個女人那……

不知過了多久。

我的手機也響起。

我拿起一看,卻是同一個人,譚婉清。

我忽然有種直覺,這是譚婉清要給自己的下馬威。

我聽著陣陣鈴聲,最終還是摁下接通鍵,譚婉清深情的聲音便從電話那邊傳了過來。

“斯年,我們和好吧。”

“你還愛我,對嗎?不然也不會我一個電話,你就從陸眠身邊來到我這。”

我呼吸一滯,情不自禁地攥緊了手機。

席斯年沙啞的聲音還是清晰地傳了過來:“我確實還愛你。”

下一瞬,電話被對麵結束通話了。

冷色的手機螢幕光,照出了我一張慘無血色的臉。

這一刻,我都不知道是該為譚婉清一個電話,席斯年便毫不猶豫地拋下我而傷心。

還是為就算譚婉清在前途和他之間選了前者,席斯年也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原諒她而傷心。

靜靜躺在床上,我想起了一件我以為自己早就忘記了的事。

那是譚婉清出國的第一年發生的,那一年席斯年第一次拿下物理屆的大獎。

我滿心歡喜拿著花,想去領獎台後台給他驚喜,卻聽見了席斯年和他同學之間的對話。

“你和婉清的專案拿下大獎了,你不藉此機會去國外追回她?你彆告訴我,以後就打算和陸眠在一起了。陸眠除了那張臉,其他的可都配不上你。”

而席斯年沉默了許久,回答道。

“我會考慮的。”

第二天,他就對我撒謊道:“我要去國外參加一個學術會議,一週後回。”

哪怕那時我已經是席斯年的女朋友,也不敢直白地問他:“你是不是要去見譚婉清?”

我不敢問,怕問了之後,自己就會被分手。

我隻能紅著眼說:“我等你回來。”

我熬了一週,終於等到席斯年回國。

那天,從不喝酒的席斯年喝了個酩酊大醉。

他靠在我的肩膀上,醉意朦朧:“眠眠,以後就隻有我們兩個人了,你不會離開我的,對嗎?”

我記得,自己那時候心疼得難以言喻,抱著席斯年許諾:“我不會離開你的。”

這句話一說出口,我就堅持了五年。

我總以為自己能守得雲開見月明,卻沒想到是我先在那一天的到來前,先一步地累了。

此時此刻,我眼眶微紅,終是歎息了一聲。

“席斯年,對不起,我要食言了。”

我要離開他了。

他的愛,我再不想要了。

第二天一早,我去了事務所。

卻得知德國那邊的領導今天來京考察,考察結束後,居然心血來潮要去爬長城。

我作為即將前往德國的員工,也不得不跟著一起去。

我爬了幾小時,才堪堪爬到一半。

我正坐在樓梯那喘著粗氣,麵前忽地遞來了一瓶水。

抬頭一看,竟是席斯年!

我都懵了,還以為是自己出現幻覺了。

席斯年把水開啟餵我喝了幾口,我才緩過勁問:“你為什麼在這兒?”

席斯年沒回答,反而跟自己身邊的男人介紹起我來。

“這是我女朋友,陸眠。”

又跟我介紹起那人來:“山東省來的研究員,陳非。”

我伸出手,禮貌地笑了笑:“你好。”

陳非回握,笑得一臉燦爛:“好啊,老席原來你女朋友這麼漂亮啊,便宜你小子了。對了,你女朋友在哪高就啊?”

席斯年一愣,隨即含糊道:“一個小事務所。”

我挑眉看他。

我心中清楚,席斯年這是根本就不知道我的工作單位是什麼……

在一起五年了,我沒換過工作,可對席斯年來說,重要嗎?

我於是自己補上細節:“我在德慶事務所工作。”

陳非一驚,猛地錘了一下席斯年。

“你這家夥,這麼謙虛乾啥?這可是世界四大之一的德慶事務所,要是德慶也算小事務所,那就沒有大事務所了!”

席斯年身體一頓。

他複雜地看了眼我,沉默住了。

陳非沒想太多,對於爬山氣勢滿滿:“我先去前麵了,你們馬上過來啊!”

席斯年應了一聲,他就走了。

剩下席斯年和我兩人,步調緩慢地前行。

席斯年側臉緊繃,不知在想些什麼。

我歎了口氣,索性直白地說道:“我在德慶事務所工作,是德慶的基金經理人,負責的是基金方麵的投資與管理。”

席斯年低斂著睫毛,不看我:“你和我說這些乾什麼?”

我平靜回道:“下次你就可以和彆人這麼介紹我了,而不是你的女朋友後麵,什麼也沒有。”

我不止是席斯年的女朋友,我還是我自己。

席斯年皺起了眉,語氣有些不悅:“我們工作涉及的完全是兩個方麵,我怎麼可能會知道什麼德慶事務所?”

我默然一瞬,旋即笑著感慨。

“是啊,我們完全就是兩個世界的人。”

笑容稍縱即逝,我隨即看向前方,我的領導在前麵朝我招手。

“行了,不說了,我去和我領導打聲招呼。”

我腳步加快幾步,便往前走去。

到了瞭望台上,我走到領導旁邊,便見領導意有所指地看向我身後的席斯年問。

“你男朋友?”

我點了點頭:“是。”

領導就開玩笑地問道:“捨得一個人去德國?不帶他?”

此時,席斯年也走到了我身邊,平靜地望向山巒。

他的臉龐輪廓深邃,與從前並沒有幾分不同。

我輕笑一聲,率先移開目光。

我知道席斯年不會德語,所以此刻,我用德語光明正大地當著他的麵回道:“捨得。”

從長城下來,我妥善送走一眾領導。

再轉身,便隻看見陳非一人了,他指了指商店:“席斯年去買水了。”

我點點頭。

陳非是個話癆,又自來熟地攀談起來:“我這次過來,爬長城是其次的,最主要的還是替市星空館的分館,深空科普藝術館做開館測試。這可是你男朋友做了五年的專案,明天就開館了,你一定會來的吧。”

我想起之前見過席斯年開啟市星空館的網址,也沒多想,隻說:“他沒和我說這事,而且,我明天下午有會,走不開。”

陳非一愣,立即就從包裡拿出一張門票,大大咧咧地說道:“哎呀,他可能是忘了唄。你是他女朋友,怎麼可以不來?”

我接過門票,神色莫名。

席斯年回來時,遞給我一瓶水,隨口問道:“陳非剛才和你說什麼了?”

我下意識就搖頭:“沒什麼。”

第二天一大早,我坐在沙發上,看著席斯年從起床開始,就忙個不停。

他找出隻在領獎時候穿的高階定製西裝,又將自己整理得妥貼,就像是要去參加婚禮一樣。

“我今天有事,可能會晚點回來。”

臨出門的時候,席斯年才記起和我說上這麼一句話。

很明顯,他並沒有想要邀請我參加這場開幕式的意思。

我心口微微一澀,就平靜地說道:“好,祝你今天開館順利。”

席斯年怔愣了一瞬:“你怎麼知道……”

可話沒說完,他的手機便響起了。

他掃了一眼,便迅速把這事忘在腦後了,語氣溫和又體貼接起電話:“你到了?這麼快,我還想著早點去接你……”

電話那頭傳來譚婉清清冷的聲音,聽不真切。

家裡大門也被關上了,阻攔了最後一絲聲音。

我從包裡拿出門票,看了許久。

最終還是打電話給助理道:“將我下午的會議往後推,我有事去不了了。”

下午兩點,我走進星空館。

離我上一次來這,已經有五年了。

上一次來的原因,是席斯年要在舊星空館向譚婉清告白。

那時我就站在圍觀的人群裡,沒人知道,那場告白的佈景都是我親手佈置的。

那今天呢?

這麼盛大的開幕式,會有它的主角嗎?

開幕式已經開始了,我找了個地方站著。

燈光一打,席斯年便上了台。

他身材高大挺拔,行走間自有一股氣勢,引得不少女觀眾竊竊私語。

席斯年接過主持人的話筒,侃侃而談:“這個以深空為主題的科普藝術館,是北京市與我們深空探測實驗室共同打造的深空探測科普專案。”

“這個專案,我用了五年時間來完成。”

他說著,視線就看向了台下的譚婉清,語氣中多了一絲磁性和溫柔:“我曾和一個人約好,要一起去看宇宙的奧秘。我們錯過了五年,這個藝術館是我為我打造的重逢的禮物。”

“譚婉清,謝謝你今天能來。”

台下頓時響起一陣掌聲,所有人都為此感動不已。

唯有我呆呆地站在歡呼的人群裡,傻傻地看著席斯年將譚婉清牽上台,兩人在聚光燈下擁抱。

我再無法看下去,轉身卻對上陳非那張寫滿尷尬的臉。

陳非望了眼台上仍在擁抱的兩人,又看看我,張口想說什麼,我卻已經平靜地繞過他離開,就像從沒來過一樣。

我走出星空館,便回了事務所。

早知如此,我不如把那場會議開完。

工作結束後,我開車回家。

剛停好車,便又看見小區樓下昏黃的路燈下,宛如情侶一般散步的席斯年和譚婉清。

對了,我記起來了。

譚婉清回國之後的房子是席斯年幫忙找的,就在我們家隔壁單元。

我緩緩走近,聽清了他們的對話。

隻聽譚婉清語氣羞澀地說:“謝謝你的禮物,我很喜歡。”

而席斯年聲線溫柔如晚風:“喜歡就好。”

兩人就這樣慢慢走到樓下,告彆之際,席斯年目送她上樓。

譚婉清卻沒動,咬了咬下唇,反而說道:“這麼晚了,還要你送我回家,真是不好意思啊。”

“要是陸眠知道了,又得找你鬨了吧。”

席斯年的眉微微皺了一下。

譚婉清正暗自得意,我清冷的聲音卻突然從她身後響起。

“我不介意。”

我從旁邊的樹下走出來,平靜地看向譚婉清道。

“不是朋友嘛,送彼此回家,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不是嗎?”

譚婉清臉色一陣青一陣紅,好不容易纔扯出笑容:“是啊,是我想多了。”

我這纔看了眼席斯年,往前麵走去。

很快,席斯年跟了上來,卻沉默著,連一句解釋也沒有。

我剛回到家。

蘭伯特就發來了微信:“這週五,我們打算給你弄個歡送會,不許不來!”

我笑了笑,抬頭望向席斯年,平靜問道:“這個週五,我有個聚會,你要來嗎?”

席斯年一愣,有些驚訝。

這還是我第一次邀請他去參加我的聚會。

對上我平靜如水的眼眸,他莫名心中一跳,下意識就答應了下來:“好,我會去的。”

聚會那天,我一下班就準時來到聚會地點。

朋友們都很捨不得地圍著我:“你去了德國,我們以後想再見可就難了,真捨不得你。”

我真心地笑了笑,回抱住對方:“沒事,等我在德國闖出一片天地,就把你接過去養著。”

好友這才破涕為笑。

蘭伯特卻看著門口,疑惑道:“你不是說,你男朋友也要來?人呢?”

我正要說話,便聽見席斯年的聲音從身後響起。

“我們沒來晚吧?”

我回頭望去,瞳孔便是一縮,卻見席斯年確實到了,可身邊卻還站著譚婉清。

眾人驚詫地看著這一幕。

席斯年依舊不慌不忙地解釋道:“婉清聽說我們要去聚會,她也想來參加,你介意嗎?”

我扯了扯嘴角。

我當然介意,可譚婉清人都已經來了,難不成我還能轟人走?

“進來吧,彆客氣。”我隻能這麼說。

這頓歡送的飯吃得難堪極了。

席斯年當著我朋友的麵給譚婉清添飯夾菜,還說:“給,你最喜歡吃的土豆燉排骨。”

蘭伯特終於忍不住冷哼一聲:“席斯年,你女朋友夾不到她最喜歡吃的菜,你也給她夾一下唄。”

結果席斯年一愣,竟是無從下手。

我心中明白,他壓根不知道我的喜好。

“沒事,我自己夾。”我尷尬地笑了笑,轉動了桌上的轉盤。

這頓飯在一股莫名其妙的氛圍之下結束了。

蘭伯特卻仍心有不甘地提議道:“吃飽喝足,不如去隔壁桌遊館玩把狼人殺?”

我一愣。

我知道蘭伯特這是想替我找回場子,可我明天就要和席斯年說分手了啊……

剛想拒絕,卻見席斯年竟然點了點頭。

一行人又浩浩蕩蕩地去了桌遊館。

蘭伯特自告奮勇當上帝,分好身份牌後,大家就都閉上了眼。

遊戲程序很快,幾輪下來,場上情況逐漸清晰。

場上一共兩隻狼,席斯年是預言家,成功找出了第一隻狼,還剩一隻。

我是女巫,公開身份後,靠著解毒劑成功地活到了最後一輪。

也不知是巧合還是天意。

最後隻剩我們三人,理所當然,譚婉清就是狼人了。

我看向席斯年道:“你查驗了我的身份,隻要你和我一起投譚婉清,這局我們就能獲勝。”

而譚婉清也知自己身份暴露,沒話辯解,竟乾脆撒嬌道:“斯年,我真的不是狼人啦,你就相信我一次好不好?”

蘭伯特翻了個白眼:“好了,投票吧。”

我和譚婉清毫不意外地互指,再一同看向了席斯年。

席斯年沉吟片刻,頂著所有人的目光。

沉聲道:“我投陸眠是狼。”

我一愣,還沒反應過來,便聽好友直接冷笑道:“有沒有搞錯?這樣玩遊戲還有什麼意思啊?那乾脆大家都不要玩好了,都靠撒嬌混票唄。”

譚婉清被這麼一說,眼眶迅速地紅了。

她楚楚可憐地望了席斯年一眼,纔看向大家:“我不知道我做錯了什麼,要被你們這麼針對,既然你們不願意和我一起玩遊戲,那我走就是了。”

說罷,她就跑出門了。

席斯年當即起身,冷冷看向我指責:“一個遊戲而已,這麼上綱上線乾什麼?”

他說完就要追著譚婉清而去。

我下意識攥住他的手臂:“彆走。”

身邊都是我的朋友,如果席斯年就這麼一走了之,那我該有多尷尬?

席斯年眼睛閃了閃,明顯也是想到了這一點。

可最後,他還是掙脫了我的手,客氣道:“這頓我請了,大家隨意。”

隨後,毫不猶豫地轉身離開。

他最終選擇了拋下我,去找譚婉清。

我呆呆地看著席斯年的背影,心底一片悲涼。

在座所有人都沉默了下來。

蘭伯特一臉的抱歉:“對不起啊,我,我沒想到最後會搞成這樣。”

我回過神,扯出個笑容來。

“沒事,我知道你們是在為我出氣。但今天本來就是為我踐行的,沒了他們,咱們更能夠暢所欲言,不是嗎?”

燈光下,我的眼眶紅得驚人。

卻笑著舉起了酒杯:“高興點!我離開是好事。你們得祝福我啊,就祝我……”

我思索了一下,才含淚說道。

“祝我離開後,前程似錦,所願皆所得!”

眾人對視一眼,也悄然地紅了眼眶。

紛紛舉起酒杯,猛地一撞!

“祝你,前程似錦,所願皆所得!”

從聚會回家後,我收到了公司替我購買的機票出票資訊。

【尊敬的陸眠女士,您所乘坐的從北京到德國的華夏7399航班,將於2025年1月24日17點20分準時起飛,祝您一路平安。】

那就是後天。

1月24日,這就是我正式離開席斯年的日期。

我不願再多想,乾脆收拾起行李來。

收拾的途中,席斯年回了家。

他對剛才桌遊館的事沒再提,我也沒有主動問。

隻是,席斯年明明看見了我在收拾行李,卻沒有任何反應。

“你先忙,我睡了。”

他不關心我要去乾什麼,也不知是篤定我絕不可能離開他,所以有恃無恐。

還是即便知道了我會離開,也毫不在意。

我收拾著東西,忽地卻從壓箱底的包裡翻出兩張被遺忘的劇場盲盒券。

我記得這是幾個月前,我和席斯年在劇場門口抽獎得到的,可以憑藉此券免費看一場戲劇。

我們早就約好了要一起去,結果譚婉清回了國,就沒人再記得這件事了。

我揚起票,回頭叫住席斯年:“我們明天去把這個券用掉吧。”

席斯年隨意道:“行。”

我於是收好票,將它放在桌上最顯眼的位置。

看完戲劇,我們之間就真的再無牽絆了。

第二天,我和席斯年來到劇場,劇院正好上演改編自張愛玲的經典戲劇《紅玫瑰與白玫瑰》。

這部話劇最經典的橋段便是男主角的自白。

他說:每個男人都有兩個女人。娶了紅玫瑰,紅的變成了牆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就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的一粒飯粘,紅的便是心口上的一顆硃砂痣。

我看這一段的時候,看得入了迷,連眼眶都濕潤了。

我不由代入自己。

譚婉清就是席斯年生命裡的白玫瑰,聖潔美麗。

而我……

我情不自禁看向席斯年。

卻見昏暗的劇場裡,他正全神貫注地回著手機裡的訊息。

手機螢幕上,婉清兩個字紮得我心口疼:【你在乾嘛呀?我好無聊啊,你能不能過來陪我?】

【等會,我馬上過來。】

席斯年迅速回完訊息,若有所感,抬頭便看見我平靜的臉。

他疑惑問道:“怎麼了?戲不好看?”

我搖搖頭,隻說:“沒什麼。”

我又看向了台上。

心說,也許自己,連蚊子血都算不上……

我心口疼痛,覺得自己又可笑又悲哀。

戲劇結束後,我們順著人流走到劇院門口。

我明知道他走得急的原因是為了赴譚婉清的約,卻仍忍不住地開了口。

“我們回家吃飯吧,我給你買了好多你喜歡吃的菜……”

可席斯年卻毫不猶豫地打斷了我:“不了,我待會有事。”

“一頓飯而已,花不了你太長時間。”

我出聲挽留,我隻是想和他吃最後一頓飯,給這個感情畫上一個句點。

可席斯年也不願意。

他的目光清冷又寡淡,與過去五年裡的每一個普通日子都沒有區彆。

他說:“下次吧,等我有空了一定陪你。”

這一刻,我終於釋然。

我也如同往常一樣,和他道彆:“好,我知道了。”

我看著席斯年轉身離開,迫不及待地攔下出租就消失在此地。

才輕聲開口:“沒有下次了,席斯年。”

回家後,我約好的上門取件按時到門口,我將所有帶不到德國的衣服都寄回了我父母家。

又把兩人的照片,情侶物件都收拾好丟到垃圾堆裡。

離開前,我拿出便利貼,給席斯年留下了分手禮物。

我在冰箱上貼:【蔬菜最好在三天內吃完,牛肉我給你放在冷凍區了,要吃記得提前拿出來解凍。】

我在洗衣機上貼:【你的羊毛杉、西裝不能放洗衣機裡洗,得拿去乾洗店,不同顏色的更不能放在一起洗。】

我在陽台上貼:【窗台上的綠植至少一週澆一次水,不然會乾死的。】

……

等到停筆的時候,整個屋子不知不覺都貼滿了黃色的便利貼。

我定定地看著。

這五年,就是這樣一張張便利貼,記下了我愛他的痕跡。

席斯年對我的愛也像對便利貼一樣,看過就撕掉。

而這,也是我最後一次愛他了。

便利貼隻剩最後一張,我在這上麵寫了最後一句話:【席斯年,分手快樂。】

我將這張便利貼貼在了席斯年的平板上。

一切結束。

我拎著行李箱走出了這個我住了五年的‘家’。

‘哢噠’一聲,門關鎖落,再無迴音。

席斯年本該一無所知地失去。

但他有個好習慣——在家裡裝了監控。

他本來隻是下意識想看看我在家乾什麼,結果剛點開監控,分手兩字就映入他的眼底。

一瞬間,整個身體都僵住了。

像是被一道驚雷劈的腦子都空白一片了,什麼都不剩下了。

譚婉清此刻就坐在邊上,她用實驗室出問題的藉口把人約到這裡,卻又見席斯年魂不守舍的,本就心裡不安。

可現在見他隻是看了眼手機螢幕,便臉色猛地沉了下來,她也更加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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