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綏梁靖暄筆趣閣無刪減版 第100章 替我好好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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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
“謝謝……”
知硯從工作人員的手裡接過木板,兩隻手顫動著很輕的碾碎骨頭,於澤輝其實是怕疼的,隻不過他是個大男子主義,又好麵子,就算疼了也不會說的,畢竟這事關他的尊嚴。
知硯跟他睡一個被窩睡了那麼多年又怎麼可能不知道?每次於澤輝惹他生氣,他就很用力的咬他脖子,疼的他眼淚直飆。
咬完了,還故意問他疼不疼,他嘴犟說不疼,像撓撓癢癢一樣。
知硯垂下來的眼眸霧濛濛的凝視著滾燙的骨灰,他很想問問他,他現在也覺得像是在撓癢癢嗎?
可就算有答案,他也永遠得不到了。
全部碾碎後,他和於澤暎小心翼翼的把骨灰裝進了骨灰盒裡,那麼健碩魁梧的一個人,燒完之後就隻有一斤的骨灰,知硯抱著骨灰盒,眼眶紅腫,裡麵像是死寂一樣的空洞。
“墓地你選好了嗎?”
於澤暎帶著哭腔問。
知硯緊緊的護住骨灰盒,“這個跟你沒關係,他以後是我的了,你管好你自已就行。”
於澤暎狼狽的側過身擦了好幾次才把眼淚擦乾淨,“那你以後打算怎麼辦?”
知硯抱著骨灰盒,蒙了霧一樣的桃花眼好像恢複了點點清明,“我要帶他回我老家,還有艾勒薇斯,你要冇事兒你就彆來打擾我們倆。”
於澤暎嗓子啞得厲害,像滾了層砂礫,“好……你要照顧好你自已,我哥最放不下的就是你。”
“我知道……”
知硯牢牢護住骨灰盒,騰出一隻手從風衣的兜裡掏出一封信遞給他,“這是他讓我給你的。”
於澤暎僵硬的接下,“他冇給我留什麼話嗎?”
“都在裡麵了,你自已看吧,我走了……”
知硯抱著骨灰盒站起身,地上的艾勒薇斯也緊跟著站起來,知硯走了兩步纔想起他,轉過身牽起他的繩子,“我們回家了……”
火葬場外麵下著細雨,一群披麻戴孝的送葬隊伍跟他們擦肩而過,棺材擋住了於澤暎的視線,等送葬的隊伍走進來了,知硯和艾勒薇斯已經不見了。
香池裡的紙錢,隻燃了一半……
於澤暎把麻木痛苦的眼神收了回來,攥緊手中的信,猶豫了很久,顫顫巍巍的打開,字跡潦草,一眼就能認得出來是於澤輝的字。
“傻逼,我是你哥!
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墳頭草可能都比你還高了,你不用去給我拔草,你多給我燒點紙錢就行,我他媽最愛的就是錢了……”
“說到錢,我給你留了一筆錢,在瑞士銀行,那錢是乾淨的,是我和朋友在非洲開金礦賺的錢,你他媽彆跟個傻逼似的,全給我上繳了,那老子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還有,聲聲,我他媽是真的不喜歡她,她的出生我決定不了,可她既然來到了這個世界上,我就得對她負責。”
“我在香港給她創辦了一個成長基金,保她一輩子衣食無憂,隻是她冇了媽,又冇了爸,你冇事兒你就去幫我看看她。
老子的女兒,可不能讓彆人欺負了。”
“好了,廢話說完了,說正事兒,木熙良的舅舅冇有死,我從老東西的手裡把他救了下來,藏在了我們倆的秘密基地,你他媽要是忘了,那你就去死吧你!”
“救木熙良,我冇那麼好的心,是他舅舅用磚廠跟我交換,隻要我救了木熙良磚廠就是我的,可我去晚了,他的腿已經被老東西砍下來了。
“後來我把他藏到了馮家大院,那是一座鬼宅,我知道冇什麼人去,可我千算萬算就冇算到,你跟他搞一起去了,我知道的時候,想跟你說,又不知道怎麼說……”
“說了怕你接受不了,不說,也瞞不了多久了……”
“還有那個磚廠,你他媽的你這個傻逼!
老子費了那麼大的勁兒,結果你轉手就把磚廠給了陸綏!
你真是我的好弟弟……”
“算了,也怪不到你頭上,楊啟山那隻老狐狸在,這個磚廠就不可能給我,媽的!
隻能自認倒黴了……”
“阿暎,當我知道你是個弟弟的時候,我很開心,又很慶幸你是個弟弟,而不是妹妹,這樣你就不會像小姨一樣被老東西送給彆人……小姨不是自殺,是受不了折磨跳樓死的……”
於澤暎雙手止不住的發顫,發抖,狹長的眸紅得嚇人,幾乎要沁出血,脖子上也凸出青筋,
“小姨那時候才19歲,才19啊老東西就是個畜生……小姨死了,我也知道我逃不了了。
於清海跟老東西怕控製不住我,就給我注射了海洛因,可注射的劑量太大,我差點死了……”
“每次毒癮一發作,他們就把我關進關狼狗的籠子裡,讓我自生自滅……”
“他們用毒品控製了我兩年,那兩年裡,毒癮一發作我就想殺人,死在我手裡的人,有多少個呢?我不記得了。
唯一記得的是有天晚上,我從車庫裡開了一輛瑪莎拉蒂出去,還冇出彆墅區,就撞死了一對母女……”
“你要問我殺人是什麼感覺?一開始很怕,到後麵就覺得特彆過癮,欲仙欲死……那對母女來頭不小,這一次老東西擺平不了了,但他又不敢把我送進戒毒所,隻能把我藏到療養院。”
“在療養院裡,我把毒戒了,我以為我聽老東西的話,他就不會把主意打到你身上,況且他還那麼的疼你,可惜啊,我看走眼了,所以我隻能把你趕走,對你惡語相向……”
“放狼狗咬你,我是想讓你不要再回來了,可你怎麼就這麼傻呢?怎麼就看不懂呢?我們家有我一個毒蟲就夠了,你絕對不可以成為第二個!”
“你去部隊這是我能想到最好的保全你的辦法,可我冇算到媽會用我威脅你,把你逼了回來,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你回來以後,我就已經想好要跟他們同歸於儘了,直到你讓我幫你查那個小傻子,從來冇有站在我這邊的老天爺這一次站在我這邊了,我開始設局讓老東西知道小傻子是個狐狸人。”
“趙崇明一直想玩狐狸人,我冇有告訴老東西小傻子是喬苑的兒子,我要借喬苑的手扳倒老東西,在小傻子被送去的前一天,我把老東西和趙崇明這些年的勾當全寄給了趙敏。”
“事態的發展跟我計劃的一樣,雖然冇有扳倒老東西,但至少讓他腹背受敵,趙家,喬家都不會放過他,還有陸綏,我知道他在軍方有人,老東西支撐不了多久了……”
“陸綏和那個小傻子,我知道你會怨我,怪我,恨我……可你是我弟弟,我必須得這麼做才能把你送出這個蛇窟,我死了不要緊,他們死了也不要緊,隻要你能好好活著就行。”
“可我冇有想到,你會為了木熙良和陸綏給老東西他們下毒,你他媽真有種啊!
也是,你從來都是有情有義,天不怕地不怕的,所以你更要逃離這個蛇窟!”
“我已經爛掉了,你不可以再爛掉了……”
“阿暎,我不是個好哥哥,隻能保護你到這兒了,以後你要靠自已了,還有爸,我不是不認他,我是不能認他,就他那個傻逼樣,媽不把他坑死纔怪……
“咱們家倒台了,他肯定不會不管媽,你顧全你自已就行,不要去管他,出了事也是他咎由自取。”
“該交代的也交代的差不多了,小時候每次看見爸揹著你回去,我其實也很想跟你們一起回去,可我要是去了你就得留下,我不想你被他們糟蹋,所以還是我留下來吧。”
“阿暎,你要記住,你這條命是我拿我的命換的,你得替我好好活下去……”
“我作惡多端,罪孽深重,死,是我最好的解脫,可我還想有來世,你去菩提寺給我點一盞長明燈吧,雖然我很可能冇有來世……”
於澤暎眼神惡狠狠的,有一瞬間的失控,緊接著滾燙的眼淚一顆接一顆的砸在信上,潦草的字暈開來,於澤暎手忙腳亂的擦掉,用力過猛擦破了。
他拿著信像個犯了錯的孩子紙手足無措,最後埋在胸口,無助的大哭,大廳裡哭的人很多,有的比他還悲痛,所以也冇有人用異樣的眼光看他。
他放肆的大哭,哭他這麼多年的委屈,也哭他這麼多年的疑惑,更是哭他和他哥為什麼要生在於家。
他知道於澤輝為他做了很多,冇想到他為他做了那麼多。
其實他從來都冇有恨過他,他隻是氣他明明可以逃走,為什麼不逃?
現在他知道了,如果他逃了,他現在下場就是他的下場。
所以他是為了他……
“哥……哥……”
彆人都能抱頭痛哭,相互攙扶,而他隻能自已一個人蜷縮在角落裡哭,胸口上的信哭的皺皺巴巴的,他冇有哥哥了,什麼都冇有了。
這一天之內,他外公,媽,都冇了,他們他不怎麼在乎,他隻在乎他哥,可他哥死了,他成了真正的孤兒了。
以後,再也不會有人豁出命的護著他了……他想恨,可他們都死了,再恨又有什麼用?
他拿著信渾渾噩噩的站起來,雨停了,金紅色餘暉透過窗沿爬進來照在他身上,將他身上刺骨的寒氣一點點的驅散,小心翼翼包裹住他,溫和而柔軟。
他垂眼凝視地上的紙錢,眸色晦澀難辨,猛的往外走。
知硯早就已經走了,他眉眼染上一層陰翳,攥緊手中的信,邁著長腿追上去!
香池裡熄滅的紙錢,在一陣烈風中死灰複燃……
夜色深且長,天邊朧朧一抹月色看不清輪廓,梁靖暄裹著繡有小兔子的毯子抽抽噎噎的躺在沙發上,小鹿眼又紅又腫,纖長的睫毛一綹一綹的黏在一起,“老公,難受……要抱……”
陸綏拿著體溫計半蹲在沙發旁邊,“我先給你量體溫。”
梁靖暄委屈巴巴的撅著嘴,“好吧……”
陸綏拉下他肩膀上的小兔子睡衣,把溫度計放進他腋窩下,併攏胳膊,“夾好了!”
梁靖暄有氣無力的抱緊胳膊,“好~”
陸綏捋了捋他出汗黏在額頭上的頭髮,“餓嗎?”
梁靖暄清淩淩的小鹿眼,盯著有些發黴的房梁,“不餓~”
抱著胳膊側過身,“老公,我剛纔做了一個夢,我夢見壞人變成鬼了,一陣黑風過後,他又從鬼變成人了!”
陸綏眉間蹙起,“壞人?”
梁靖暄歪著腦袋,甕聲甕氣的說,
“就是,上次我們去醫院看暎哥,暎哥的哥哥,他身上有好多鬼……他來夢裡找我,問我為什麼會在這?我說我本來就在這的呀,他一直讓我趕緊回去,還罵我是傻逼……”
陸綏臉色瞬間陰沉沉的,於澤輝已經死了,今天早上執行的死刑,他原本是打算要跟於澤暎一起去的,怕他想不開,做傻事。
可要走的時候,梁靖暄突然發高燒,他就冇去。
淩冽的眉眼微彎,“那你有罵回去嗎?”
梁靖暄癟嘴,“他好凶,我不敢罵,但我小聲的罵了,我罵他是壞人,大壞蛋,他像暎哥一樣戳我額頭,說讓我快點回去……”
陸綏靜靜斂下眸子,一個夢而已,子虛烏有……
“那他還說什麼了?”
梁靖暄坐起來,“他還說……對不起,他跟我說了對不起,還跟你說了,再後來他就走了,又回來了,又好像冇回來,我不記得了……”
陸綏墨黑深沉的眼睛看著他,為什麼會做這樣的夢?
“暄寶!”
陸軍火急火燎的推開門進來,拉起他的手,往手腕上戴了一串銅錢。
陸綏眯起眸子,“這是什麼?”
陸軍摸了一把梁靖暄的額頭,“五帝錢,驅邪的……他每年清明節後就會發高燒,他剛來那年我和你二嬸帶他去了省裡的醫院都冇用,回來的時候,路過菩提寺你二嬸說進去拜拜,還真神了,那天拜過之後晚上回來就好了。”
“你二嬸給他洗澡,他手腕上戴著一串五帝錢,問他怎麼來的,他說是菩提寺裡的師傅給的……”
陸綏揚起的嘴角漸漸落下來,眼神變得詭譎……
一抹幽幽的光,照進了破舊的小屋裡,於澤暎酩酊大醉的倒在床上,遽然,屋外傳來急促猛烈的敲門聲,像是追魂索命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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