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智深現代行俠記 第3章 法律武器?
勞動保障監察支隊的辦公室像個冰窖。老舊的中央空調嗡鳴著,把一股股帶著黴味的冷氣拚命往下壓,吹得人後脖頸汗毛倒豎。
魯智深坐在一張硬邦邦的塑料凳子上,背脊挺得像根杵進地裡的鋼筋。可他擱在膝蓋上的那雙手——那雙布滿了硬繭、指甲縫嵌著洗不淨油泥和灰漿的、骨節粗大的手——卻在不自覺地來回搓著。
桌對麵,一片長條形的金屬辦公桌橫陳,冰涼的桌麵被頭頂慘白的燈光照著。幾樣東西依次擺開,安靜得像祭品:一張磨損嚴重、塑料殼都裂開縫的舊工牌,上麵“宏盛建築
魯智深”幾個字勉強可辨;一摞剛從自助印表機裡吐出來的銀行流水單,紙麵上還帶著熱敏紙特有的溫熱和暈開的字跡;還有一部螢幕裂了幾道蛛網紋、按鍵邊緣磨得油亮的老年機。這幾樣東西在空曠的桌上,顯得單薄又沉重。
監察員小張坐得筆直,鼻梁上架著的黑框眼鏡讓他年輕的臉龐多了幾分刻板。他推了推鏡片,語氣平淡得像在讀說明書,不帶什麼感情起伏:“依照《勞動保障監察條例》第十五條規定,投訴必須以書麵材料為準。口頭陳述,是無法作為有效證據立案處理的。”
魯智深那雙盯著桌麵的、顯得有些疲憊渾濁的眼睛猛地抬了起來,一瞬間,那眼神銳利得像是淬了火的針!
“啪——!”
一聲脆響炸開在冷凝的空氣裡!鼓囊囊的牛皮紙信封被他從懷裡抽出,帶著一股子破風的力道,重重摔在了冰冷的金屬桌麵上!沉悶的聲音震得隔壁桌的水杯都跳了一下。
“早備下了!”魯智深的聲音陡然拔高,嗡嗡地在房間裡回響,竟蓋過了空調的呻吟。他手掌根壓著那信封,像壓著一頭不安分的猛獸。另一隻沾著油墨和石灰印子的手,“唰啦”一聲扯開封口,露出一遝被摩挲得卷邊泛黃、密密麻麻按滿了鮮紅指印的a4紙!
“三十八個!”他手指在那一個個暗紅、深紅、像是血淚凝固成的指印上快速劃過,帶著一種奇異的力量感,“王老憨、李鐵柱、趙狗剩……名字不會寫?沒事!紅手印比啥都硬氣!”他聲音洪亮如撞鐘,“身份證影印件,就在後頭釘著!不怕查!不怕驗!”他猛地將整遝厚厚的材料往前一送,推到對麵監察組長老陳麵前。
老陳是條深諳世事的泥鰍,臉上沒太多表情,布滿皺紋的手指接過來,一絲不苟地翻著。紙頁嘩嘩作響。
魯智深的目光卻像被什麼勾住,轉向了雪白牆壁上。那裡釘著一張巨大的流程圖,深藍色的箭頭和各種方框密密麻麻,繞得人頭昏——《勞動監察工作流程圖》。魯智深盯著那盤根錯節、帶著鎖鏈般強製執行的箭頭標識,恍惚間,圖上的小人和公章、強製執行那個紅叉,竟隱隱疊合出當年五台山文殊殿壁上,智真長老講經時說過的那副繁複因果圖!善惡有報,法網不爽!
“材料挺紮實,”老陳的聲音低沉地響起,頭也沒抬,手指點著其中關鍵一處,“……但光有指印,沒有具體的工資明細表、原始考勤記錄支撐,鏈條還不夠完整。欠薪金額和欠薪時長,關鍵就在這兩塊板上。”
完整?鏈條?
魯智深那雙因連日疲憊而有些發紅的眼睛驀地一亮!像是黑暗中點燃了兩點星火!他想也不想,一把抓起桌麵上那部老舊按鍵手機。螢幕的裂紋在慘白燈光下尤其刺眼。他動作帶著舊習的粗豪,手機差點從布滿厚繭的指間滑脫,“哐當”一聲砸回桌麵!但他渾不在意,布滿厚繭的手指像穿花蝴蝶般在狹窄的九宮格按鍵上飛速舞動,力道剛猛又精準,哢噠哢噠的按鍵音急促如驟雨!
“明細?考勤?”他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亢奮,將那閃爍著幽光的螢幕直直戳向監察員小張的眼皮底下,“看看這個!夠不夠硬!”
小張下意識眯起眼睛,身體往前傾。劣質的彩色螢幕上,赫然是簡訊收件箱!滿滿當當,一屏又一屏,拉不到底!
每一條資訊,開頭都是冰冷的、格式化的銀行官方號碼。
每一條資訊,核心內容都帶著刺眼的冰冷:
【xx銀行】宏盛建築代發,賬戶入賬金額:¥
1850.00元。
【xx銀行】宏盛建築代發,賬戶入賬金額:¥
1823.50元。
【xx銀行】宏盛建築代發,賬戶入賬金額:¥
0.00元?【備注:工資未到賬,請覈查】
【xx銀行】宏盛建築代發,賬戶入賬金額:¥
1789.00元……
日期——最上麵的一條,赫然是半年多前的某個日子!
小張倒抽一口冷氣,辦公室裡那點可憐的暖意似乎都被他吸走了!他那張年輕的、戴著眼鏡的臉瞬間繃緊,鏡片後的瞳孔放大,寫滿了難以言喻的驚愕!他指著那一條條資訊——特彆是那條金額為零,還帶著奇怪問號和備注的簡訊——指尖都在微微顫抖:“您……您這條……零元工資的簡訊都留著……還……還有這條三年前的,您居然……”
他想說“您這儲存得也太齊了!”但話到嘴邊卻堵住了,隻化成一句帶著震撼腔調的感歎詞。
一個活在塵土和汗水裡,掙紮在最底層,每日隻為幾兩碎銀奔命的農民工,卻在手機那巴掌大的、布滿裂紋的方寸之地,將每一次微弱如燭火的收入,每一次侮辱性的“零蛋”,每一次被剋扣蠶食的記錄,都如同護著自己的命根子般珍藏了半年、甚至三年!
這份沉甸甸的“齊活”,不是檔案,是刻在骨頭縫裡的賬本!帶著鹹濕的汗臭味、劣質油墨味,和某種被生活反複捶打後磨礪出的、近乎刻骨的清醒與倔強!
老陳也徹底沉默了,那雙閱儘紛爭的眼睛凝視著那條刺目的“¥
0.00元”,眉頭擰成一個深刻的川字。
就在這時,一股尖銳如冰錐的刺痛感猛地攫住了魯智深的右太陽穴!彷彿有什麼無形的鎖鏈繃緊了又猛地碎裂!
轟——!
無數記憶碎片如同被爆炸激起的塵埃洪流,混雜著金屬碰撞的刺耳聲、工友粗野的調笑聲、劣質煙草嗆人的氣味,還有……一盞在搖晃的工棚鐵架床上頑強亮著、幾乎要被汗水霧氣淹沒的充電式小台燈!
燈光下,那個瘦削了許多倍、顴骨顯得格外高的“自己”——魯智深!深陷的眼窩裡布滿了紅血絲。他枯瘦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拂去桌上那本封麵臟汙、卷邊嚴重的《勞動法實用手冊》上的灰塵。那本書被他寶貝似的放在床頭。另一個畫麵更清晰:還是那張斑駁的折疊桌,隻是時間更晚,整個工棚已淹沒在震天響的鼾聲裡。那個“張大強”佝僂著身子,布滿老繭的手指以一種與他的外表極不相稱的靈活,在那個同樣老舊、螢幕更大一點的按鍵手機上瘋狂飛舞!
他點開一個綠色圖示(微信?),飛快地敲擊著,打字速度快得讓人眼花繚亂:
工友群(奮鬥一家人):
「鐵柱:魯哥今天太猛了!那個法條張口就來啊!」
「王老憨:那架勢,比電視裡戴假發套的律師還唬人!哈哈哈!」
「狗剩:馬總那臉綠得,跟啃了一嘴爛白菜幫子似的!」
「李勝:明天還去!要錢!要血汗錢!」
一條條滾燙的資訊飛速在螢幕上滾動!魯智深看著,裂開的嘴角無聲地向上扯,形成一個極度疲憊卻異常暢快的弧度。他那敲擊鍵盤的手指,快得像在彈一架隻有九個鍵的無聲鋼琴,在汙濁的空氣裡劃出看不見的軌跡。
“妙啊!”魯智深猛地從幻覺中驚醒,脫口而出,聲音炸響在安靜的工棚,帶著夢囈般的興奮!鄰鋪的王老憨像被蠍子蜇了屁股,“騰”地探出半個亂糟糟的腦袋,揉著眼睛,口齒不清:“魯……魯哥?咋呼啥?做噩夢了?”
魯智深卻恍若未聞,目光還死死黏在手機螢幕上,彷彿那上麵有絕世武功秘籍!他抬起手,對著那布滿油汙的螢幕虛空一指,眼神亮得嚇人:“老王!你可瞧見了?這‘鍵盤功’!點、捺、刺、拂!嘖嘖嘖!”他誇張地咂著嘴,手指在空中飛快地比劃著,“這速度!這準頭!怕是比少林寺那拈花指還要上三分精髓!指風如電啊!”
王老憨徹底懵了,睡意都嚇飛了,結結巴巴:“魯哥……你……你這是武俠片看得……中邪了吧?”那眼神,活像看一個突然說要拿豆腐撞死仇人的瘋子。
魯智深卻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他神使鬼差地在手機那可憐的儲存空間裡翻找起來。螢幕上圖示簡陋粗糙。終於,一個毫不起眼的資料夾名字撞入眼簾——“學習資料”。
他點了進去。
裡麵塞得滿滿當當!
《勞動合同法全文(帶注釋)》《最新農民工維權指南電子版》《xx年欠薪入刑經典案例彙編》……甚至還有十幾個小小的錄音檔案圖示。魯智深指尖有點發顫,點開其中一個。
滋滋啦啦的電流底噪裡,一個極其熟悉又異常遙遠的聲音,用帶著濃重漢東土腔、結結巴巴的語調,艱難卻又異常認真地念誦著:
“……第三十八條……用……人單位……有下列……情形之一的……勞……動者……可以解除勞動合同……”
那聲音乾澀、緊張,甚至有些羞怯。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喉嚨裡摳出來,在唇齒間反複確認過才吐露。那是魯智深的聲音!這個軀殼真正的主人!在無數個被汗水、灰塵和絕望包裹的深夜,在無人知曉的角落,像一頭倔強的老牛,一個字一個字地啃著天書般的法律條文!
魯智深的心臟像被一隻冰冷無形的巨手狠狠攥住,猛地一抽!一股混雜著痛楚、敬意、還有某種難以言喻同呼吸共命運的巨大酸澀瞬間湧上鼻腔!喉嚨發緊!
這無聲的堅持,這笨拙卻執拗的“笨鳥先飛”!此刻,卻化作滾燙的熱流,奔騰著注入魯智深四肢百骸!這份來自“自己”遺存的、在泥濘中也要仰望星空的卑微光輝,讓他眼眶發酸!
鬼使神差地,手指滑動。通訊錄裡,一個標注為“法律援助”的號碼靜靜躺在角落裡。
撥號鍵被按下。等待音隻響了一聲就迅速接通。
“喂?您好?這裡是市總工會農民工法律援助服務中心…”一個溫婉而略帶沙啞的女聲,帶著職業化的關切,如同暖流湧入冰冷的聽筒。
魯智深的嘴唇動了動,想說什麼。喉嚨卻像被一團滾燙的棉花死死堵住!一股莫名的酸澀和劇烈的羞恥感排山倒海般湧上!耳邊似乎又響起工棚裡那些帶著惡意的嗤笑:“讀書?讀書有個屁用!還能讀出金子來?”另一個聲音卻是低沉的:“師父…這因果禪機…弟子愚鈍…”
叮——!
他的手指猛地砸在掛機鍵上!如同被燒紅的烙鐵燙到!手機差點脫手!
魯智深大口喘著氣,一隻手死死按住自己左胸膛!裡麵那顆心,正在狂野地跳動,彷彿有兩道奔騰的巨浪在裡麵瘋狂對撞!一道是梁山之上飲酒快意恩仇、講的是“替天行道”拳腳道理的舊魂;一道是鋼筋叢林裡掙紮求生、卻不忘在塵埃中仰望法律星空的新魄!每一次心跳都在發出沉悶又清晰的碰撞轟鳴!
吱呀——!刺耳的刹車聲撕破濃稠的晨霧。
魯智深蹲在工地食堂那張吱呀作響、油垢深厚的長條桌儘頭。屁股底下是一張矮得硌人的板凳。他整個人蜷縮成一個充滿力量的弧線,寬闊的後背幾乎擋住了窗戶縫隙裡透進的、寡淡的晨光。
那本從他磨破的工裝口袋裡掏出來的《勞動法實務》,封麵油膩發黑。粗糲的指腹撚開書頁,上麵是兩股截然不同的痕跡糾纏——一種,是歪歪扭扭、帶著土疙瘩氣息的狗爬字跡,墨跡深淺不一,透著手握筆的生疏和力透紙背的執拗(魯智深);另一種,則是瘦長瀟灑、撇捺間帶著舊式硬筆書法流暢感的行楷(魯智深)。
“……單位未依法為勞動者繳納社會保險費……”
魯智深口中念念有詞,眉頭皺成一個解不開的死疙瘩,額角青筋隱隱跳動。煙灰缸裡堆成了山尖。
“魯哥!”一碗冒著滾滾熱氣的白米粥帶著水汽重重頓在他麵前的桌上,碗邊還擱著兩根黃燦燦的油條。年輕的鋼筋工小劉,臉被晨風吹得通紅,憂心忡忡地看著魯智深,聲音壓得極低:“你真的要跟宏盛公司硬碰硬?他們法務部那些人……可是天天抱著法典啃的專業戶!那律師一張嘴,咱們這些人聽得跟聽天書一樣!胳膊扭得過大腿嗎?”小劉的聲音裡透著一種被生活反複錘打後的無奈。
魯智深沒抬頭,隻端起碗咕咚灌了一大口滾燙的粥,燙得他嘶哈抽氣,卻硬是嚥了下去。他胡亂抹了一把嘴邊的米湯,甕聲甕氣,語氣卻帶著八百年前天不怕地不怕的土匪勁兒:“怕個鳥蛋!你魯哥昨晚夢見個白鬍子神仙!踩著雲下來指點我!說咱們這官司,穩贏!”他下巴一抬,彷彿真有神仙給他兜底。
“切!又做夢……”小劉哭笑不得,伸手想去推醒這個大清早就說夢話的魯哥。可他的手剛抬到一半——
“哧啦——!”
食堂角落那台老掉牙的彩色小電視,訊號突然一陣雪花亂閃!緊接著,一個穿著嚴肅正裝、字正腔圓的女主播麵孔瞬間清晰起來!
“最高人民法院召開新聞發布會……”女主播的聲音透過嘈雜的背景和劣質喇叭傳出,“今日正式發布《關於審理拒不支付勞動報酬刑事案件適用法律若乾問題的解釋》……”關鍵的幾個字如同帶著尖刺的鐵鉤,猛地勾住了魯智深全部的心神,“……針對農民工等特殊群體維權難問題……明確適用舉證責任倒置原則!用人單位應當提供支付憑證等證據……”
轟隆——!!!
這幾個字,像一道憑空劈下的九天玄雷!不偏不倚,精準無比地炸在魯智深昨晚苦思冥想、差點用腦漿生生鑿穿也沒鑿透的那道法律壁壘上!
閘門!開了!
“有了——!!”一聲霹靂般的暴吼,把整個食堂十幾號低頭扒飯的工友全炸得跳了起來!魯智深像是屁股裡塞了炸藥包,整個人帶著一股剛猛無儔的巨力“騰!”地一聲從那張矮凳上彈射而起!
啪嚓——!一聲比剛才女主播聲音更清脆響亮的炸裂聲緊隨其後!
那張承受了它小小身軀不該承受之重的矮凳,在魯智深驟然拔起的巨力踩踏下,發出了最後一聲哀鳴!四條腿兒應聲崩裂!板凳麵裂開一道猙獰的大口子!碗碟叮當亂響!
“我的親娘!”王老憨手裡端著的半碗稀飯“嘩啦”一下全潑在了胸口,燙得他齜牙咧嘴直跳腳!他一邊抖摟著濕透油膩的背心,一邊驚恐地看著魯智深:“魯哥!你……你魔怔啦?!大白天的撞……撞邪?”
魯智深卻充耳不聞!他像一尊驟然蘇醒的怒目金剛,雙眼精光爆射!沾著油汙的手猛地一指窗外遠處那座在薄霧晨曦中隱約可見、如同鋼鐵巨獸般矗立著的宏盛建築公司總部大樓!
那根粗壯的手指彷彿攜帶著萬鈞之力,破開了眼前的空氣!
“告他們拖欠血汗錢?!不痛不癢!軟蛋才乾的事!”魯智深的聲音如同戰鼓,在整個食堂和工地上空隆隆滾過!
他猛地一把拍在桌上那本《勞動法實務》厚厚的封皮上,發出令人心悸的悶響!指尖用力戳向書上某一行魯智深早已用紅筆狠狠圈出來的條款!
“咱們告他們——拒不依法繳納勞動者社會保險!偷稅!漏!稅!”
魯智深吼出的每一個字都如同淬了火的鐵塊,狠狠砸進每一個工友耳膜!“偷稅漏稅”四個字,更是帶著驚心動魄的冰冷意味!
“這一拳打出去,”魯智深咧開嘴,露出兩排森白的牙齒,臉上那種混合了八百年前綠林豪情和現代算計的光芒讓人心頭直顫,他捏緊拳頭,指關節發出爆豆般的脆響!“不叫什麼法律維權!這他孃的就叫——”他深吸一口氣,聲音震得桌上的碗碟都在嗡嗡共鳴,“圍魏救趙的鐵拳錘!錘爆那些狗東西的天靈蓋!”
話音落下,整個食堂陷入一片死寂!連王老憨都忘記了胸口的燙痛!幾十雙眼睛,原本渾濁的、絕望的、麻木的,此刻全部聚焦在魯智深身上!被那八個字點爆!像瞬間被注入了一股滾燙的鐵水!
隻有魯智深自己知道,就在他將這份凝聚著他新舊兩世魂魄決心的舉報材料塞進那綠色郵筒的刹那,腦髓深處那嗡嗡作響、持續了八百年的智真長老講經聲,
終於和這部裂屏按鍵手機上那個標注著“法律援助”卻始終未能撥出的陌生號碼,嗡然疊合,歸於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