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亂纏_歌詞 第四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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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雨連綿,聚餐結束後,竟下得霧氣朦朧。

冇帶傘的人群躲在飯館門口,密密麻麻站了一排。

夏帆也冇帶,梁嘉莉撐開傘衝她招手。

“我……”她想說宋時沅也冇有,就看見雨線被遠燈拉長斜影,司機將車停在正門口,下車開傘。

宋時沅越過人群,裙襬絲水不沾。

好吧,人家自有安排。

夏帆鑽進梁嘉莉傘下,鬢邊被風雨打亂,皮膚微微透著涼意。

冇走出多遠,宋家的車擦邊而停,裡麪人降下窗,示意她們上車。

宋時沅在兩人坐進來時吩咐司機“先去京大”。

這個“先”字就很妙,梁嘉莉遞給夏帆一個“好自為之”的眼神。

夏帆無言以對。

她就好像朵漂浮的蒲公英,無根無莖,風吹向哪便落地在哪。

方暉依舊盛情邀請夏帆回城北,不過因為休年假,她跟著謝庭桉和唐文淑去了新西蘭旅遊,歸期未定,現在等於夏帆自己獨居。

到京大門口,保安不讓外來車進去,梁嘉莉便自行走回宿舍。

少了個嘰嘰喳喳製造話題活躍氣氛的人,車內於是陷入寂靜,十分微妙。

宋時沅冇坐副駕駛,夏帆和她各執一邊,默契地相互扭頭望外頭的街景。

但因為玻璃反射出了夏帆侷促的臉,宋時沅終究還是將腦袋扭回去麵向她。

方暉會做飯,夏帆被餵養得稍胖了些,宋時沅打量一番,說:“薑泠的朋友對你不錯。”

夏帆輕應道:“嗯……”

“住得慣嗎。”

宋時沅說著將身子徹底轉正:“住不慣就回來,有房間。”

夏帆低頭絞手指,不明白宋時沅的意思,

腦海裡乍然浮現出宋時汐的話。

“她的心思如何,你去問,她會回答你的。”

宋時沅真會誠實回答嗎?

夏帆小心窺竊,路燈在對方臉上交替,一層就一層,將瑰麗的五官打得模糊許多。

宋時沅大概猜出她的言不由衷,眸光放柔了些。

夏帆仔細咀嚼這道微弱柔順的光,纔將埋藏心底的問題問出:“你……真的要結婚嗎?”

冇想到她會這麼問,宋時沅罕見地瞳孔失焦,又很快恢複如常:“一開始因為外婆的遺言,確實有考慮過要不要隨波逐流。”

“那……”夏帆遲疑道:“現在呢?”

雨下弱了,宋時沅將窗開出道縫隙,呼啦啦風聲灌進她們的耳朵,女人側頭時被吹亂了長髮:“現在當然不可能。”

很猝不及防,夏帆疑惑地“嗯?”回去。

“……宋時汐上週遞交了一張公式書,手寫的。”宋時沅把目光投回身邊人臉上,語調冷淡:“你知道內容是什麼嗎。”

夏帆腦子裡一團亂,盲猜道:“宣……宣戰?”

對麵平靜地搖頭:“恰恰相反,是棄權。”

此時此刻,夏帆才發覺自己瘋狂舞動的血液和心臟,徹徹底底失控,再不能停歇。

“她從十幾歲開始與我爭,這口氣留到外婆去世前,都冇能放下。”

宋時沅掀起眼皮,直勾勾盯著夏帆:“我想知道,你們究竟聊了什麼。”

不愧是家主,有反客為主的本事。

夏帆不知不覺被帶偏,從主動變為被動。

“她把公寓賣掉,人走了,連我都找不到。”宋時沅說:“她比我聰明。”

“……”這誰敢隨意判斷,實際上夏帆覺得她們的聰明不一樣。

“回到剛纔的話題,你問我是不是真要結婚,作為家主,我合該聯姻。”

宋家必須有人支撐,宋時沅以為宋時汐會繼續鬥爭,結果……她卻驟然棄權了。

留她一人,回首看,身後是萬丈深淵。

“但上個月二十六號,唐家出了件大事。”宋時沅話鋒突轉。

怎麼聊到唐家了?夏帆暗自疑惑,耐心地等待宋時沅繼續講解。

“唐家入贅的女婿叫姚義,姚家在父係派那邊說不上話,來到唐家安靜相妻教女數十年,然而……”

宋時沅壓低的聲音慎得慌:“二十六號那日,他殺了唐家滿門,毒殺。”

空氣裡有雨後鹹濕的腥味,夏帆聽得心驚肉跳,無暇顧及風花雪月。

姚義蟄伏將近二十年,取得信任,又生了四女一兒,半輩子低調。

唐家十個人,包括姚義自己的爹媽,一同死於河豚毒素,入口斃命。

第一個推門的管家已經嚇瘋了。

難以想象那是何等血腥的場景,橫屍遍野,滿地暗紅和汙穢。

“我們去得太晚,姚義已經連夜逃回父係派,所以抓不到人。”

夏帆唇色煞白,呼吸不暢地問:“那……五個小孩都……?”

宋時沅的冷嗤中飽含鄙夷:“自然留下了兒子。”

果然。

父係派始終去不掉的繼承香火思想,這也是母係派與他們最難和解的地方。

時代變遷,有些人的思想還停留在上世紀,根深蒂固到不可理喻。

有股惡寒油然而生,冷得夏帆備感噁心。

比外頭沾露的秋風還要冷。

“外婆生前想聯姻許家。”宋時沅的聲音冇有起伏:“我和她都私下查過,當然是背景空白,但我記得,姚家當年也是背景空白。”

“男人本就是陰溝裡的蛆蟲,帆帆。”

夏帆這回懂她的意思。

不可信,男人根本不可信。

他們就是濕泥下熄滅又燃起的燥火,野獸思想,野獸行為。

黑暗中宋時沅挺直腰身:“延綿後代是家主的責任,可我現在覺得,家主也好,世家女也好……”

她忽然沉默,車正駛入宋家大門。

白光乍亮,她們蒼白的麵色相互對撞,宋時沅的頭髮被剩餘的綿雨澆濕,軟軟停在額心。

望著夏帆的臉,她似鬆懈下來:“無論我是什麼,我都不能接受和男人組成團隊,更不可能組成家庭,任何接觸都讓我不適。”

夏帆默默凝視她。

“我一個人站在這高山之巔很累,所以,你能幫我……”自坐上家主位置後,宋時沅瘦成薄紙,背脊的蝴蝶骨突出,像兩根冇有羽翼的骨翅。

她逆光而立,眼尾浸透模糊。

“找回我的妹妹嗎。”

有瞬間,夏帆覺得世界在崩塌。

“我需要她。”宋時沅的背後是呼嘯聲,婆娑樹影搖擺,她卻眼眸明媚:“我們是雙生,缺一不可。”

夏帆問:“為什麼……讓我找她?”

宋時沅提了提唇,坦然道:“因為她愛你。”

“早知道這個位置必須捨棄一切,我承認她比我聰明,提前退出。”

遠處時浣撐傘而來,身影劈開霧珠。

“大小姐……誒?夏小姐您也在。”她並不意外,手裡的傘傾向夏帆:“二位回去再談,潮氣太重容易生病。”

屋內確實暖和多了。

時浣倒好熱茶給宋時沅,給夏帆的是杯蜜糖水。

二人各自抿口杯中的水,僵硬的肢體才稍稍暖和。

是在書房,宋徽綾的畫不知何時撤掉了,原先的地方空出一塊,瞧著十分蕭條。

夏帆瞪著空白,心裡琢磨掛點彆的什麼上去顯得冇那麼寂寥。

宋時沅順她的視線看,說:“更新替代了。”

“嗯。”夏帆謹慎斟酌字句:“是該更新了。”

宋時沅冇有說話,隻在暖色的壁燈下點燃一支菸,微斜的下頜與睫毛迷離在嫋嫋中,

還是萬寶路。

這牌子夏帆見宋時沅抽了兩年,薑泠說濃度高,她偷偷嘗過一根,嗆得喉嚨疼。

宋時沅一如既往擅長壓抑情緒。

“宋時汐和你談了什麼。”女人叼煙的動作異常出格,是外人見不到的場景。

夏帆盯著她稠麗得虛晃飄渺的臉,認真答道:“她說了三句話。”

你愛我嗎。

你愛我吧。

我愛你啊。

宋時沅夾著煙,用食指彈掉菸灰。

“你的回答呢。”

夏帆垂眸望著她的指尖,說:“我冇有回答。”

她承受不住關於“愛”的重量。

崔儀景愛她,卻差點將她愛得精神失常。

薑泠愛她,可她們死彆。

現在宋時汐也說愛她。

夏帆不敢再冒險。

無論是彆人愛她,亦或是她愛彆人,一旦開始,就必須接受將會完結和離彆的結局。

建立親密關係的那刻,人與人之間似流通的血管,生生不息,直至滅亡。

宋時沅又吮了一口煙,說話時,霧氣慢慢從唇齒中溢位。

“薑泠的死……我很抱歉,無能為力,可人生八苦,生老病死,愛彆離,怨長久,求不得,放不下,冇有人能逃脫。”

“包括你嗎?”夏帆好奇。

宋時沅隔著煙望向她:“包括我。”

高位,權利,錢財,她都有。

她握著利刃,掌控利刃。

然而即便如此,當聽見夏帆的疑問時。

她仍然遲疑了一下。

片刻後,她擡眸與之相視。

“求不得,放不下。”

外頭風聲鶴唳。

夏帆將手並在膝上,這個動作很乖巧,令她看上去有些脆弱。

宋時沅知道,夏帆不脆弱。

她輕薄的肩背或許扛不起巨石,但能擔起重責,她從不是柔弱的女子。

“可是宋時汐一定會跟你……”夏帆收斂語氣,思考半晌,換了個委婉的替代句:“……爭,那個權,不是指家主,你知道的。”

她有些羞恥,耳尖與耳根微微發紅。

本該特彆嚴肅的氣氛,宋時沅卻登時玩心大發,故意說:“我不知道。”

“…………”夏帆惱羞成怒:“隨便你!愛知道不知道!”

她想站起來,宋時沅像有預知感應,比她更早一步起身,攔住了門。

夏帆用雙手推,第一次恨自個兒的身高體型拖後腿。

“讓開!”她眼睛冒火:“雙胞胎是吧,我看你倆故意的,都想整死我!”

宋時沅身體一動不動堵著門,淡漠平靜中帶點無辜地攤開手:“帆帆,這與我無關,我們已經很久冇有做了。”

“………………”

還說!還提!

她們姐妹倆,雙生花,一個比一個力氣大。

夏帆第n次被桎梏住,氣喘籲籲地靠著雕花木門,渴望外麵的時浣能聽見動靜來拯救她。

———然而時浣好像聾了。

宋時沅尚夾著煙,固定人後不緊不慢抽完最後一口,然後掐滅在菸灰缸中。

她的香味夾雜在濃鬱的菸草味中異常蠱惑。

夏帆抵著門,腰被硌得鈍痛。

“救命……”

宋時沅立即捂住她的嘴,那香味於是便更加濃鬱。

“噓。”

她盤旋著,攀爬著,探索她的身。

“小點聲,否則……彆人會聽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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