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臣賊子傳 第12章 馥香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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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先一人,是個女將。生的柳眉杏眼、白淨麪皮,年紀不過三十幾歲。
胯下一匹烏雲踏雪馬。那馬頭至尾,約一丈。蹄至項,足八尺。
腰間繫著赤錦綬,錦綬上右懸著一把環刀,雲紋的鞘、回紋的柄、火紋的鐮、卷草的托海。
手持老大一張頑羊角弓,角麵連靶足有七尺長。
背後一個牛皮箭袋,箭袋裡少也有百十隻支赤莖白習的飛鳧箭。
憑其坐騎、兵器,尹亮已知這女子不凡。
及至看清她腰間赤錦綬下那塊腰牌——百璜的玉牌,
除了皇汾二十六位超流絕等的飛仙,就連親王、公主也不敢配百璜玉牌。
尹亮拉起魏狗兒就走,連一句話都不敢跟這女子多說。
魏狗兒豈是知死活的人?
他不認識飛仙,隻看到蒙古人將要踏過石門,而且是成群結夥、持器駕馬的準備踏過石門。
他念念不忘的娘曾幾百次叮囑他:
“慶王曾有言,石門失,皇汾無寧日。”
“我們邊牆衛駐守此地,正是為了保衛石門,抵禦蒙古人。”
“除每年七月十五,也就是你生辰那日,許他們解兵下馬,過石門祭拜穀山一日。”
“其他任何時候,蒙古人不得踏過石門半步,違者殺不赦!”
魏狗兒甩開尹亮,一手攥著石頭,大踏步到了蒙古女子麵前,殺氣騰騰的說:
“蒙古人不得踏過石門半步,違者殺不赦!”
蒙古女子壓根冇有理會魏狗兒,她先是盯著尹亮瞧了會兒,又抬頭看看被大山埋葬的邊牆城,似乎明白了什麼。
她衝尹亮拱了拱手,隨後張嘴,竟能說一口流利的漢話:
“趙將軍何在?”
“嶺北馥香求見。”
看到那塊腰牌時,尹亮就知道她是馥香娘子了。
馥香娘子,蒙古嶺北部的首領,亦是二十六飛仙中排行末尾的殺仙。
馥香娘子表麵已經歸順皇汾,可蒙古人歸而複叛、叛而又降的事兒,尹亮見得太多,所以她從來不信任蒙古人。
於是更不答話,徑直過來拉魏狗兒:
“走!”
魏狗兒一把打開她的手:
“豬狗們定是上山打獵,扔下了城池不管。”
“如今隻好由我守城,我怎麼能走?”
馥香娘子也不理會魏狗兒,跳下馬來,又問尹亮:
“我認得你,你是趙將軍護心兵尹亮。你既然在此,想必趙將軍也在左近。”
“你怎麼不答我話?”
待她下馬,尹亮看清她身形,更覺驚異。
她的身長也有七尺左右,但體態卻和蒙古女子大不相同。
蒙古人以牛羊馬之肉、奶為食,故而生的粗壯。她則瘦纖纖,尤其走起路時,嫋嫋婷婷、弱不禁風似的,讓人絕難將她和“殺仙”二字絕聯絡到一處。
隻是她那雙臂膀長過常人,直垂過膝。而且極其柔軟,如若無骨。
湯臂三肘,是謂柳翼!
她這一雙如若無骨的臂,又何止三肘?
如此柳翼,使上那樣大弓,絕不是小可的。
尹亮拉起魏狗兒,冇頭冇腦說了句:
“告辭!”
魏狗兒不動,死死盯著馥香娘子:
“滾開!”
“我要守到豬狗們回來!”
尹亮也是急了,指著大山喊:
“你還守什麼!?城池都冇了!”
他一拳打在尹亮臉上:
“關你什麼屁事!?”
“不過兩塊落石,大不了挖開就是!”
“陰山上落石常常有,憑它再大的,我們也能挖開!”
尹亮氣的直搖頭:
“天底下可有山樣大的落石!?”
雖然氣憤,但不敢再去拉他,又不能扔下他不管,隻好陪他一起站著。
因這一番拉扯,破袍被扯開了。
他也不管,一動不動的,死盯著馥香娘子。
馥香娘子冇有過石門,他謹遵他娘教誨,絕不冒然攻擊。
可瞧馥香娘子的架勢,隨時有可能過石門,他更要謹遵他娘教誨,保持警惕。
所以他是絕不會跟尹亮走的。
馥香娘子見尹亮不答她的話,卻去跟一個滿身血汙、衣衫不整的小廝拉扯,這纔好奇的將目光落到魏狗兒身上。
看看魏狗兒,再瞧瞧大山,又想想魏狗兒剛纔那幾句話,馥香娘子露出一個高深難測的笑來:
“你是邊牆人!”
“我聽聞瓦剌集結十萬大軍進攻邊牆城,打的兩敗……”
“殺仙!”尹亮趕緊大聲打斷她的話:
“請留步!”
在殺仙麵前,尹亮不願生出事端。
而這魏狗兒無憶無識的時候都已經殺氣騰騰,若讓他想起邊牆城死無孑遺的事,定要鬨個天翻地覆。
馥香娘子未聽勸阻,還是邁步過了石門,她是想走近些看看魏狗兒。
魏狗兒哪管她是誰,對準她就扔出了左手的石頭:
“蒙古人不得過石門半步,違者殺不赦!”
他左手扔石,身如滿弓,被扯開的破爛圓領袍就遮不住身體,恰露出左胸處那個拳頭大小的洞來。
馥香娘子一眼看到魏狗兒胸口的洞,瞧也不瞧石頭,隻是輕輕抬起左手,便抓住了即將擦著肩膀而過的石頭。
臉上難免因為胸口的洞而驚異,卻絕口不提,隻是語氣淡然解釋:
“你難道忘了?今天是七月十五。”
“邊牆衛指揮使王凱之,許我們蒙古人每年七月十五祭拜穀山一日。”
經她這樣一說,魏狗兒臉上殺氣退散,因為這是實話,他娘也這樣說。
但隨即又握緊拳頭:
“許是許的,先要解兵下馬。”
馥香娘子立刻退回石門,將大弓、箭袋、環刀逐個解下,遞給身後的蒙古騎兵。
接著打個手勢,蒙古騎兵閃過一旁,果然後麵都是牧民,而牧民手中皆捧著熟肉、野果、香燭、紙錢。
見魏狗兒已經首肯,馥香娘子命牧民們步出石門,去祭拜穀山。
她則緩緩走回來,笑眯眯的盯著魏狗兒:
“你年紀尚輕,或許不知道。”
“你們奄王、兵仙和王指揮,都曾與我嶺北部有恩情。所以往日裡,蒙古他部對你邊牆城攻伐不止,我們卻是未出過一兵一卒。”
“更何況,你邊牆城中代醉之妻馮玉,與我自幼相識,更對我有活命之恩,如我親姐兒一般。”
“因此上我們雖身處兩國,實際卻是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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