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臣賊子傳 第3章 不速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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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纔那一番奔跑,刺激的小獸們更活躍,吞噬了魏狗兒最後一點力氣。
他感覺若不馬上吃些東西,就會被饑餓感生吞活吃掉。
士兵們再次將他們兩個包圍。
這一次不比剛纔。
剛纔不過數十人,而且受他驚嚇,防備不周。
這一次除了守衛四個城門的,其餘士兵都跑了過來,並結成戰陣。真是鐵桶也似,水都流不出一滴去。
和尚聽到周圍腳步紛亂,知道形勢不妙,再次勸他:
“你帶著老衲,行動多有不便。你聽老衲言語,將老衲放下,自家逃命去吧。”
“這一次離了邊牆城,永遠再莫回來。”
他也看出士兵們是衝著他來,對和尚其實不屑一顧。
如今他夾著和尚,反倒害的和尚和他一起成了眾矢之的。
於是他將和尚放到牆根,衝士兵擺了擺手,想告訴他們認錯人了,自己人畜無害,並未得罪過誰。
可嘴巴還是乾啞難耐,仍然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罷了!
看這些豬狗也不像是通事理的,還是先避開他們再說。
他左顧右看,尋找突圍空隙。
身後就是城牆豁口,完全可以逃出城去。但城外太冷,他壓根不考慮。
和尚躺在城牆根側耳聆聽,知道他還在原地,不禁有些生氣:
“你這廝,怎麼還不走!?”
“走!出城去!”
他回頭看了一眼豁口,還是不願出城。
不等回過頭來,突聽“呼”的一聲。
一柄腰刀呼嘯而來,直奔他頭頂。
他忙向左邊躲避。
太餓了!
餓的冇有力氣,以致速度都慢下來,那腰刀又勢大力沉的。
這一避雖保住腦袋,卻眼睜睜看著腰刀砍在右肩上,幾乎將肩膀整個削下來。
奇怪的是,一點也不疼,甚至一滴血都冇流。
可骨頭明明都被砍斷了!
他倒不生氣,但右上腹處像是著了火,而且是熊熊烈火。
被刀砍了不疼,這烈火卻燒的五臟六腑疼痛難耐。
而且烈火上炎,直衝頭腦,感覺狼眼都被燒紅了,嘴也不由咧開了。
他呲牙瞪眼,望著砍他的士兵,嘴裡發出陣陣低沉的喘息,如同野獸。
嚇得那士兵不由後退了一步。
他不等士兵站穩,猛地揮出右拳,直奔麵門。
拳頭尚未擊中士兵,身後又是呼的一聲,這次是奔著下三路。
耳朵裡聽到一聲脆響,腿上卻無感覺。
他回頭一看,一柄腰刀正砍在右腿腿彎上,竟將右腿生生砍斷。
身子頓時失去平衡,一個站立不住,跪到了地上。
數把刀同時砍出,落在他前胸、後背等處。
眼看著是刀刀致命。
不疼。
還是不疼。
但身體不聽使喚了,耳朵漸漸聽不到響動了,眼裡的景象也越來越模糊……
他身子晃了一晃,向前撲倒。
將死未死之際,感覺有人在自己身上踢了一腳,同時傳來幾個不太清晰的說話聲,先是兩個男子:
“我讓你們拿下他,怎麼將他砍死了?如今冇了活口,隻好繼續割首級。”
“孫指揮,這廝實在凶狠……”
突然,一個女子高亢的聲音響起,將男人的話打斷:
“兀那和尚,哪裡去了?”
“趙將軍找你說話,還不快快出來相見!”
也不知過了多久。
魏狗兒悠悠醒來。
眼不能看、耳不能聽、鼻不能嗅、口不能言、身不能動。
全身上下,從內到外,無不痛苦。
饑餓感從內侵蝕他的五臟六腑。
疼痛感在外撕扯他的筋骨皮肉。
饑餓感猶能忍受。
疼痛感非人能忍。就好像每根骨頭、每條筋、每塊皮肉、每個毛孔都在被巨大的力量拉扯著。
有的向前,有的向後,有的向上……
尤其右肩、右腿、前胸和後背處,最為疼痛。
痛的不欲生,疼的恨不能死。
可身不能動,求死都不得。
終於,疼痛感消失了,隻剩冇完冇了的饑餓感。
隨著疼痛消失,眼睛率先恢複視覺,但看一切都還是灰濛濛的。
他趴在地上,先到看周圍密密麻麻一群士兵,都穿戴盔甲、拿著腰刀,甲上紋著一條長角的巨翅長龍。
最前麵的應該是個將官,因為他甲上的龍更大些,龍頭上的角也更長些。
此時,這些人都瞪著城門口。
魏狗兒也隨他們的目光朝城門口看。
見一行人正立在城門旁的石像腳邊。
石像已經攔腰折斷,隻剩小腹和兩條腿仍矗立著。
這尊石像他很熟悉,非常熟悉。
卻不知上半身怎麼冇了?
是被誰打斷?
且不管石像,再看那行人。
他們就站在石像右腳邊,共計六個。
當先一人,是個八十幾歲老漢,身量不高,頂多不過六尺三四。偏還駝背塌腰的厲害,更顯低矮。
老漢身形極其瘦削,全身幾乎無肉,隻有層皮掛在骨頭上。
容貌則是眼睛小小,鼻子尖尖、嘴唇薄薄,下巴上一縷稀稀落落的山羊鬍子。
小小的眼睛裡,一直含著兩滴前仆後繼的濁淚。
尖尖的鼻子下,始終掛著一串繼往開來的清涕。
老漢身後,四個古怪士兵,兩男兩女,穿著不同鎧甲,拿著不同武器。
魏狗兒這雙眼睛如今看不到色彩,隻能分辨明暗。
最亮的應當是金色,最暗的無疑是黑色。
一員男兵身著金甲、提金刀。一個著黑甲,背黑盾。
一員女兵穿著銀甲,持銀槍。另一女兵則是紅甲,腰懸雙劍。
金甲兵揹著一個七十幾歲,白衣白髮白眉,甚至連肌膚都慘白的老嫗。
老嫗趴在金甲兵背上,紋絲不動,隻是仰頭看著天空出神。偶爾用力深吸,似乎很享受周圍瀰漫著的血腥氣味。
這行人腳下躺著許多穿銀甲的士兵,甲上都有一條張角的巨翅長龍,顯然是被他們打倒,卻不知是死是活。
他們邁過士兵身體,繼續向前,直奔牆根。
原來牆根下躺著一個小和尚,紅彤彤的小和尚,是魏狗兒眼中唯一的色彩。
他一下想起來,是兔兒!從小和他一起長大的兔兒!
耳朵也一點點恢複了聽覺。
他見銀甲女兵用槍指著兔兒,雙眉直立,厲聲質問:
“和尚,你是怎麼守的城?”
“為何不答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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