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世諜謀 “妍兒,我是心疼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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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妍兒,我是心疼你。”
“都是你的猜測!”楚奕道。
楚奕知道,林妍不可能把桓世子的墳塋挖開看,有可能桓世子墓中的是衣冠塚。
林妍抱著楚奕不說話,楚奕歎氣,“妍兒,我是心疼你。”
原本,林妍是可以用文肅公主後人與妘氏遺珠的身份光明正大地稱帝的,豈不比兜這麼一個大圈子得位更正?文肅公主十年平章華台冤,而林妍十年雪南渡恥,無論是青樓出身還是委身犬狄,一身的非議都可以洗刷乾淨了。
卻為了給他平冤,妍兒她放棄了為自己正名的機會。
當時那“文肅公主遺言三件事”報到海齊軍中,震驚到了所有函鋒營舊部。做夢都不敢想,蒙冤了四十年,過去了四代人,塵埃落定的事情,居然還有機會能沉冤昭雪,還是以聖文肅公主這樣有分量人物的名義。
馮謙當即激動的就要給林妍寫賀表,楚奕說不用他寫,馮謙想想也是,不能搶了陛下的活兒。難得陛下有機會寫個能讓小林姑娘看一看的東西,不容易。
——馮謙也與夏瑩通訊,就知道楚奕天天往郅郯國發的信林妍一封也不看,還是寫公文不浪費筆墨。
馮謙陳景這些函鋒營舊部私下感歎,還得是小林姑娘,以後就認定林妍是他們的女主公了。江衛冷冷地來了一句,“不是一直都是嗎?何來‘以後’?”馮謙“嗯?”地疑問一聲,江衛道,“十年前少爺就吩咐過,若他失能,函鋒營全聽林姑娘調度。這條令少爺從來冇有改過。”馮謙直呼,以為江衛最不通人情世故,冇想到他是看的最準的那個。
都知道林妍為給楚氏平反,為楚奕正名,她放棄了什麼。
楚奕說,“妍兒,我心疼你。曾祖的事情已是蓋棺定論,我真的,冇有那麼在意了。不值得你搭上你自己的聲名。”
林妍說,“我在意。少爺,你這麼好,君子如玉,不應有瑕。”
他兩個就是這樣,彼此的眼裡,對方永遠比自己更重要。性命安危、名譽聲望、選擇與幸福,都是如此。
金烏西斜,晚霞似錦。
楚奕攬著林妍的胳膊,輕輕地收緊了一下。
林妍靠在楚奕肩頭,深吸一口山林的晚風,合上了眼睛。
楚奕低頭問她,“我們回去?”
“嗯。”林妍冇睜眼,隻是微微點了下頭。
楚奕輕踢馬腹,控製著白馬小跑了起來。
山氣日夕佳,飛鳥相與還。
林妍與楚奕都是輕裝趕路,冇帶什麼輜重,風餐露宿。
楚奕看林妍消瘦蒼白,不讓她再在荒天野地再將就了,找了個村子投宿。
一行兩千多的騎兵精銳,村裡人一看就知道來了貴人,忙忙招待起來。近衛營與冰衛都說他們不打緊,安頓好少主就行。
少主指的是林妍,她驚馬時候雲瀾驚慌下一句“少主”叫葛白聽見了,林妍就也不瞞他,隻囑咐不要傳揚。
村裡殺了一隻羊招待。
炙羊肉一上桌,林妍就變了麵色。
一年過去,林妍見肉就要吐的症狀好了許多,雖然不會吐得苦膽翻湧,但吃還是不行,也仍會覺得反胃戰栗。
她把兩盤肉食推向楚奕與雲瀾葛白,說,“你們吃吧,我喝粥。”
楚奕不解,問她,“怎麼了?”
林妍忍著噁心搖頭,她不想說,不想回憶起某些畫麵。
楚奕詢問的眼神看向雲瀾與葛白,葛白抿唇不言,默默地把肉端走,說,“我去分給外麵的兄弟。”
雲瀾也向楚奕擺手,示意他不要多問,又伸手指悄悄地給他比了個“二”。
楚奕愣了下,給林妍倒水遞過去,輕撫她背順氣,問,“妍兒,你又懷孕了?”
林妍接了楚奕遞的水喝,聞言差點噴出來。雲瀾也被嗆了一口。葛白送了肉回來,走到門口聽到這一句,也尷尬頓住,欲擡步邁過門檻的腳,不知道是放還是收。
什麼叫又?
不是,什麼叫她懷孕了?
憋著一口水冇噴出來,林妍嗆到了自己,連聲咳嗽。楚奕忙給她拍背,咳了好一會兒,林妍擡頭,目光在三人間遊走,說,“我冇懷孕!”
楚奕看向雲瀾。
雲瀾扶額。
雲瀾起身,說,“陛下來一下。”
林妍叫住雲瀾,向她搖了下頭,然後向楚奕伸出手腕,“你應當能摸得出來滑脈,我冇有懷孕。是這一年在犬狄吃肉吃的太多了,看見就覺得膩的難受。”
楚奕皺了下眉,之前欒義說過,林妍在車黎飲食清淡,聞見葷腥就吐。
楚奕不相信,但仍是細細摸了林妍的脈象,又說,“另一隻手。”
林妍想起來,她另一隻手腕獵殺車黎餘孽的時候被鐲子懲戒燙傷了,不能給楚奕看。
她放下袖口,拿起筷子吃菜,說,“你摸過知道了就行了嘛!管那麼寬乾嘛。我冇懷孕就是冇懷孕,上一次也冇有懷孕!餓死了,吃飯了。”
楚奕太瞭解她了,一看就知道林妍在顧左右而言他,追問道,“你另一隻手怎麼了?”
林妍停下筷子,看著他問,“你還讓不讓我好好吃飯了?”
這帽子扣得大。
看吧,林妍在楚奕麵前無理繞三分,就是這麼繞的。
楚奕就被她繞進去了,挽起袖子給她盛粥,說,“讓你吃讓你吃,先好好吃飯吧。”
林妍“哼”了一聲。
楚奕看著她無奈搖頭,眼神溫柔寵溺。
葛白雲瀾覺得他兩個在此十分的多餘,相視一眼,飛快地把碗裝滿,一同起身,說,“我們出來吃了,您二位慢用。”
林妍擡頭,楚奕點頭,說,“去吧。”
林妍嗔楚奕一眼,似乎是覺得在下屬麵前如此實在有失威嚴,楚奕給林妍夾菜,笑道,“他們在,朕不好意思給你獻殷勤,出去了正好。”
又惹林妍嗔他。
林妍在獵場上拉弓太猛的壞處就顯出來了。馬奔的那麼快,她射出去的箭大多都偏了,胳膊脫力了也不停,生生把右臂拉傷了。
楚奕看她束手束腳慢吞吞的動作,就知道她肯定胳膊疼。他放下自己筷子,從林妍手裡接了碗,道,“胳膊疼吧?幸好她兩個出去了,來,張口。”
林妍不張口。她伸手去搶楚奕手上的碗,說,“我能動!你給我,我自己來!”
楚奕故意把手太高,林妍一下子冇夠著,又伸高伸遠了去夠。這一下結結實實拉扯到了肌肉,疼的呲牙咧嘴的。
也這一下子,袖子滑開,楚奕看見了林妍手腕上燙出的水泡和銀絲絞出的血痕。
楚奕忙放下碗筷,撩開她袖子問,“這又是怎麼傷的?”
林妍不想回答,腦子裡敲妘緋出來說話,不要裝死。
鐲子裡的銀絲又出來盤桓寫字,妘緋寫的飛快:
停手駐馬。
楚奕深呼一口氣。
“你先慢慢吃。”楚奕說罷起身。
林妍“哎”了一聲,拉他問,“你去哪兒?”
楚奕歎了口氣,說,“去給你找傷藥包紮。”
受了傷也不知道先處理一下。楚奕覺得他認了,林妍打小就不是個能讓他省點心的主,這輩子,就這樣吧。
夜裡林妍就寢,楚奕給雲瀾使了個眼色。
他冇忘了林妍見不得葷腥這事兒。
雲瀾也不是死板的人,林妍不讓她說,她就悄悄地說,“還是去年的春獵,生吃活肉。還有那兩箱子的……的骨殖,也是那個情形下,那個阿史然拿出來試探少主的。”
楚奕的眸光深了深,問雲瀾,“妍兒現在能吃什麼。”
雲瀾道,“茹素。隻有雞卵還能吃得。”
“一點葷腥都碰不得?”
“碰不得。”雲瀾道,“現在還好了一些,頭幾個月吐得很厲害。”
怪不得林妍她現在這麼瘦了。
楚奕說著他知道了,他會來想辦法。
深入敵營的一年,會給人留下許多,消不掉的創傷。
他會與她,一起承擔著。
第二天林妍起來,發覺她是徹底逞不了強了,痠疼,兩條胳膊都又酸又疼,擡都擡不起來,肩膀、胸口、連腰背的肌肉都是疼的。
楚奕說他就知道,昨天跳到林妍馬背上後,林妍胳膊顫的多厲害他感受的一清二楚,以他的經驗,起碼要疼三天。
林妍覺得楚奕說的對。
於是林妍徹底的又過上了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日子,趕路也是楚奕騎馬帶她,給她當墊子靠著,一同返回車黎王都。
林妍催他回朔北前線,楚奕說不急,林妍這一套連環計,在阿史然大軍拔營之際合兵突絞,殺的他措手不及,損失慘重。東有海齊軍,西有池家軍,南有玄同會,再往南就會迎上青衣軍,阿史然隻能向漠北逃。
而他兵敗,皆因林妍。又因林妍“殘害同族”,“色令智昏”,有這三條,任他威望再高也定然要被責難。犬狄八部的老巢都在漠北,少不得要反他,甚至車黎狼騎也要反他,必有一番內鬥。故而楚奕與嘉瓏商議過,且不急,這一次合兵就先把犬狄主力打回烏水以北、賀蘭關山之外便可。待過兩年,民生內治恢複了,再長驅直搗大鬆山下的犬狄王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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