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世諜謀 我林煢,隻為天下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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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林煢,隻為天下公。
於是冇來得及吃飯,偏今日朝上議的事還多,林妍還要上奏軍屯策,少不得和人磨嘴皮子,小半日站下來餓的頭暈眼花。軒明看出來了她臉色不好,與宮人吩咐幾句,瞅了個空檔叫停了朝會休憩一刻,傳她去後殿議事。
後殿已備下了七寶擂茶與時令瓜果。
林妍當真以為軒明傳她來是要商議什麼事情,軒明叫她打住,留著朝上去說。
“傳你過來吃東西。”軒明示意宮人把吃的喝的給林妍,自個兒挑了個橘子給她剝,“不然等會兒本王的兵部尚書餓暈在朝上,傳去了菀南豈不叫人笑話?”
林妍想問他醋味冇完了是不是,可畢竟吃人嘴軟,手上捧著頂餓充饑的七寶擂茶救了她半條要被餓死的命,林妍悻悻嗔他一眼,權當冇聽到後半句。
軒明常年練兵,孔武有力的手上生著厚繭,此時專心地剝著橘子,小心地把白色桔筋剃掉,將剝好的橘子放在林妍麵前,“慢點吃,不急。”
林妍不敢慢,“外麪人都等著呢,我可不想等會兒傳出來什麼閒話。”
“是本王傳你進來的,”軒明笑道,湊近了林妍說,“他們要傳閒話也傳的本王,你怕什麼?”
林妍被他呼吸間的氣息吹得癢,“哎呀”一聲嬌笑著站起來躲過,紅了臉說,“你鬨呢!”
軒明哈哈一笑,擡手抹去林妍嘴角的瓜子碎屑,“我先出去了,你吃好了再來。”
“你等我!”林妍慌慌忙忙地把橘子填進嘴裡,“事情議完自然要一起出去,一前一後算什麼?你莫坑我!”
林妍小跑著快步走在了軒明前頭,軒明慢她一步,看著她的背影輕笑搖頭。杭文悄悄從後麵進來,湊近了軒明耳邊道,“王爺,查到了十年前給楚家做過活計的婆子。”
軒明斂了笑意,沉了臉色,問,“審出什麼了?”
“林二舅爺遇難後,楚家的確收養過一個女孩子,姓林,年紀與表小姐對得上。”杭文道,“隻是那女孩兒隻在府裡呆過一年,後來就冇了蹤跡。”
“我知道了。”軒明沉思片刻,說,“此事,不必再查了。”
“是。”
林妍不知軒明的動作,下了朝,林昀與林昭來找她,林昭快跑兩步,追上林妍笑道,“小妹今日可有空來府裡了?”
倒不是冇空,實在是這三個月她有意叫軒明安心,不敢橫生枝節惹人猜忌,也怕若有意外再連累了林氏。林昀知她處境,堂兄妹倆相視一笑,林昀道,“你那日實在是大膽。”不過那魄力,的確是林家的人。
“正說叔父壽辰將近,”林妍道,“要問你們如何給叔父賀壽呢。”
林昭說,“這好辦,不是什麼大壽。過兩年我爹五十整壽,依咱們川南的規矩是要大辦的,今年的壽辰咱們自家人聚一聚便好,冇有那麼多規矩。”
林家人找林妍是有事與她說。用罷午膳,略歇了會兒,林長仁就喚林昀林妍兄妹幾個去了書房。
林長仁如今過得幾乎是賦閒在家遛鳥摹字的悠閒日子。
數月前,就在林妍帶兵去川南查處軒慎母家的時候,老攝政王將攝政之位傳給軒明前的最後一道詔令,就是擢吏部尚書林長仁為太師,而免其吏部尚書之職。一招明升暗降,虛職換實務,徹底架空了這一位川南林氏的話事人。
林氏原想著軒明攝政之後,總會再做安排,可冇想到軒明卻說“三年不改父道”,川南林氏於是知道,一代又一代盤桓與林氏與川南王府頭上的魔咒,似乎在孩子們這一輩,攫取著年輕鮮活的血肉,重新蔓延生長了起來……
林長仁先問了林妍與那敉王的事,林妍如何向軒明解釋的,她也如何向林家人說。聽得林長仁直搖頭,斥責林妍道,“私情誤事!”
林氏一向偏疼女兒,這是林妍第一次被林家長輩責罵。一向不問青紅皂白護著林妍的林長信在一旁旁邊坐著,看了幾眼林妍,歎了幾聲氣,冇有說她,也冇有替她說話。
也就是林妍,不過是被林長仁說幾句,若換了林昀林昭衝冠一怒為紅顏,早就被請家法打的下不了床了。
左右楚奕已經回了菀南,不過是被長輩說幾句,林妍冇有放在心上,口中應著是,一副知錯要改的模樣。
林妍認錯的乖巧,林長仁提點幾句算是揭過,問道,“王爺那邊,怎麼說?”
“冇說什麼,”林妍道,“這碼事就算過去了。”
“林煢,你是我林氏的女兒,當以大局為重。”林長仁沉吟一聲,道,“過了年你也十七了,年前落定婚期,年後落定了六禮,就與王爺成婚吧。”
林妍吃了一驚,“伯父,我不想這麼早成婚。”
“胡鬨!”林長仁嚴厲道,“你是林氏女,本就要與王府聯姻,儘早生下世子纔是正理!你現在不成婚,要等到什麼時候?”
就是,不想!
林妍記得議親時候說過,她若與軒明成婚,青衣軍與兵部都要交給他人。她不願早早交權成婚,老攝政王與軒明都都冇有催她,冇想到先催她的居然是林氏!
“伯父,”林妍緩了口氣,說,“當日議親,老王爺提過,我若成婚必要交權,青衣軍與兵部何等重要,怎可輕易交出?旁人又怎能接得住?”
“林氏子弟眾多,”林長仁道,“你還有幾個族兄都在賦閒,且叫他們跟在你身邊行走,慢慢的學起來,你交給他們就是。”
林妍冇想到一向持重的林長仁會提出如此要求,不由也冷下幾分臉色,道,“恕難從命。”
啪嗒一聲漏刻裡水滴滴落,指針又向上提了一刻。
眼見氣氛緊張起來,林昀出聲打斷,“爹!老王爺已回了川南,小妹的掛職也要看錶弟的意思,若是婚後仍兼官職軍務自然最好,現在談交權來為時尚早。”
林妍明白了,林氏並不是想從她手裡分權,而是要她趕緊成婚,生子。
但先前,林氏並不是這樣的態度。林妍不知此番變化,是因為楚奕的事情,還是因軒明與林氏莫名生出的嫌隙。或許不是莫名,從林氏暗殺軒慎之時,便埋下了禍根。
“伯父,叔父,如您所說,我是林氏女兒,您二位可以與我有話直說。”林妍平靜了下心緒道,“冒昧相問,王爺與林氏,可是有了什麼過節?”
林長仁重重歎氣,林長信麵露愁容。
“丫頭啊,”平日裡最是暴躁的林長信難得有這麼語重心長的語氣,問,“若是有一日,必要你在家族和明兒之間選,你選哪一邊?”
林妍一愣,啞然皺眉,問,“怎就到瞭如此地步?”
初入京城時,軒明與林氏如何相處的曆曆在目,軒明那樣重情重義的人,對軒慎尚有那樣深的手足之情,何況林氏?
她環顧一圈,卻在林昀林昭臉上都看到了凝重,知道林長信此問並非空xue來風。
上首的兩位長輩不語,林昀向林妍解釋,說道:“世代姻親世代仇,小妹,這纔是川南王府與林氏。”
也是每個林家女兒,都要麵臨的抉擇。
林妍一默,不願意相信林氏與軒明會有你死我活的這一天。
林氏勢大,行事霸道,軒明的誌向高遠,必不願被外戚所脅……這道理林妍不是不明白,隻是在林氏親長的護短疼愛下,軒明與林氏血濃於水的感情裡,是她刻意的忽略了,選擇相信了她願意相信的——早已腐爛的盤根錯節的根係表麵上,不過是粉飾太平的花。終開不得長久,終是掉入泥濘中,滋養另一朵虛假的花。
林長仁仍逼她給出回答,“林煢,你若在朝,更要選,你要站在哪一邊?”
“伯父,”林妍沉思過,擡頭,看著林長仁堅定道,“我不選軒明,也不會選林氏。我林煢,隻為——天下公。”
黨同伐異的事情林妍已經曆得太多,她寧做孤臣。
林妍回到小林府時就到了傍晚,軒明就在書房裡等她。
書房裡冇有點燈,金烏已西沉,尚餘暮色四合前青青暗暗的天光,照進冷清清的書房裡,像是攏著一層灰濛濛的紗一樣。
“你說過的,堂兄不是伯父叔父,你也一定不會成為你的父王。”林妍站在圓光罩外,問軒明道,“為什麼?”
軒明站在窗前,望著窗外青青藍藍的天空,負手沉聲,反問林妍,“二舅可曾對你講過,他當年為何出走川南?”
“不曾。”
“那一年,川南死了很多人,包括我的祖父,與他的王妃。”軒明回憶著說,“就是那個時候,父王與舅父們結下了仇怨。二舅出走入京,是為了給川南林氏,再尋一片可以安身之地。”
林妍聽著,軒明繼續講,“我從菀南迴來的那晚,父王在病榻上,與我說了很多。他說,川南王府的男人,不能永遠活在林氏女兒裙子的遮蔽下。他要入京,用大雍的皇權壓製林氏的霸權,希望二哥成器,破了非林氏之女不為王妃,非林氏外孫不為世子的規矩。希望我平平安安地做一個紈絝子弟,莫再成為林氏手上,又一個傀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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