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世牛家三兄弟 第148章 征途（四）
李淑雲乾勁十足，帶著戰士們一口氣跑了四個村子，直到把標語紙和白灰全用完，才停下腳步。幾人找了戶老鄉家歇腳，想著把帶來的窩窩頭熱一熱——涼透的窩窩頭硬得硌牙，不熱根本咽不下。
房東大娘見他們進來，連忙笑著迎上來，還主動把自家的鐵鍋騰出來給他們熱乾糧。等窩窩頭快熱好時，大娘又端來一鍋小米粥，粥裡的米粒雖稀疏，卻冒著熱氣。李淑雲連忙道謝，手卻從揹包裡摸出幾塊銅板，往大娘手裡塞：“大娘，這是飯錢，您一定收下，我們有紀律，不能白吃老鄉的東西。”
大娘慌忙擺手，把錢往回推：“姑娘，這可使不得！就一碗稀粥、幾條鹹菜，哪能要你們錢？你們來打鬼子，已經夠辛苦的了！”
“大娘，您聽我說，”李淑雲按住她的手，語氣誠懇，“您願意給我們熱飯，我們已經很感激了，再喝您的粥，哪能不付錢？您不收下，這粥我們可不敢喝。”
大娘見她態度堅決，隻好攥著錢，眼眶慢慢紅了，抬手擦了擦眼角：“你們真是人民的好軍隊啊……不光幫我們打鬼子，還這麼體諒我們。我兒子以前也當過兵，可惜啊，去年被鬼子害了……”
李淑雲心裡一沉，語氣也軟了下來，輕輕拍了拍大孃的胳膊：“大娘，您放心，我們一定會把鬼子趕出中國，為您兒子報仇，為所有受難的鄉親報仇！”
一旁的於小周和戰士們也跟著點頭，大娘望著他們，眼淚又掉了下來，這次卻帶著點盼頭，轉身又去灶房裡，想給他們再拿些醃菜。
王大友和另外三名戰士還有於小周都笑著打趣：“那可多謝李副科長了，咱們今天算是沾了您的光，還能喝上熱粥！”
李淑雲擺了擺手，笑著催道：“大家今天都辛苦，快趁熱吃吧。”
於小周端起碗先喝了口粥，就著鹹菜咬了口熱窩窩頭，含糊著問：“淑雲姐，沒想到你還帶著錢呢，我身上的錢早花光了。”
這話讓李淑雲忽然想起了丈夫牛忠——她手裡的錢，有一部分還是牛忠的軍餉。想到這裡，牛忠那雙帶著炙熱光的眼睛又浮現在眼前，她悄悄歎了口氣，趕緊幾口吃完窩窩頭，打起精神說：“同誌們快點吃，咱們回去還得接著寫標語，爭取明天把這一帶的村子都貼上！”
王大友等人連忙加快速度，狼吞虎嚥地吃完，又主動把碗刷乾淨裝進揹包。一行人跟大娘道彆時，王大友大聲說：“謝謝大娘！您留步！”
老大娘一直把他們送到村口，才依依不捨地回去。等眾人趕回旅部機關時，天已經擦黑，炊事班的李班長早瞧見他們，遠遠就喊：“可算回來了！給你們留了熱飯，快到夥房來！”
工作雖苦，連頓熱乎的飽飯都難保證，李淑雲和於小舟的勁頭卻絲毫未減。不過幾日工夫，這一帶村子便換了模樣——牆頭的抗日標語貼得規整醒目，土牆上手繪的“保家衛國”大字蒼勁有力。她們還跟著宣傳隊走家串戶，一邊高聲動員百姓參軍禦敵，一邊幫著婦女們飛針走線趕製軍鞋，每項工作都做得又快又紮實。
王主任看在眼裡，滿心讚許，轉頭對李參謀笑道：“你瞧瞧，抗大出來的學員就是不一樣！尤其是李淑雲，她寫的標語讀著就提氣，印的小報拿在手裡，能讓人渾身都攢著勁，真是個好苗子！”
李參謀連忙點頭附和，語氣裡滿是認可：“那可不！當初抗大的領導特意把她重點推薦過來，不然她也不會剛到就挑起副科長的擔子，本事確實硬氣。”
兩人正說著，門外突然衝進來一名戰士，雙眼腫得通紅，進門“啪”地敬了個禮，聲音帶著哽咽卻依舊洪亮：“報告王主任！不好了！宣傳科張科長在工作時，突然遭到偽軍襲擊，當場……犧牲了！我們拚死把科長的遺體搶了回來，可眼下情況特殊，沒法運回後方，隻能先在當地安葬。這是科長的遺物。”
說著，戰士雙手捧著一隻駁殼槍，連槍套一起遞了過去。王主任臉上的笑意瞬間褪去，接過槍的手微微發沉，臉色一下沉了下來。他攥緊槍套，聲音沙啞：“太可惜了……這些漢奸，真是喪儘天良！”頓了頓，他看著戰士疲憊的模樣，語氣軟了些：“你也熬得辛苦，先下去休息吧。”
戰士再敬一禮，默默轉身離開。辦公室裡瞬間安靜下來，李參謀重重歎了口氣，聲音裡滿是惋惜：“唉，老張平日裡待工作從來一絲不苟，忙前忙後的，誰能想到……這次竟走得這麼突然。”
王主任將那隻駁殼槍輕輕放在桌上，來回踱了幾步，忽然停下腳步，對李參謀說道：“我得立刻找幾位領導開個會商量。我看，就讓李淑雲同誌接任宣傳科科長，你覺得怎麼樣？”
李參謀當即點頭：“我看沒問題！憑她紮實的功底，再加上這陣子的表現，完全能擔起這個擔子。”
“好！”王主任應了一聲，轉身快步走向作戰室。屋裡，幾位領導正圍著地圖緊張討論，時不時俯身檢視桌上的沙盤。見他進來，連忙問道：“王主任，有事？”
王主任聲音低沉，先沉聲道：“跟各位報告個壞訊息——宣傳科張科長在工作時遭遇偽軍襲擊，當場犧牲了。今天來，是想和大家商議，讓副科長李淑雲接任宣傳科科長一職。”
幾人簡單交換意見後，當即說道：“老王，你去宣佈任命吧！李淑雲同誌完全能勝任。我們這邊還在趕作戰計劃，就不耽誤時間了。”
“好。”王主任應聲，立刻讓人去叫李淑雲。等她到了辦公室，王主任不繞彎子，直接開口：“李淑雲同誌，你們科的張科長在工作中遭遇偽軍襲擊，壯烈犧牲了。經組織研究決定，由你擔任宣傳科科長。你有什麼意見或要求嗎？”
李淑雲先是一愣，隨即有些遲疑地說：“主任，我剛任副科長沒多久，怕……怕不能勝任。”
“你的工作我們都看在眼裡，沒問題，大膽乾！”王主任語氣堅定。
李淑雲立刻挺直身子，“啪”地敬了個禮：“堅決服從組織分配！”
王主任拿起桌上的駁殼槍，遞到她手裡，：“這是張科長原先的配槍，現在交給你。一共還有四發子彈，一定要愛惜。你也知道，現在槍支緊缺，當初你過來時沒發槍，就是因為這個——好好保護它。”
李淑雲雙手接過槍，眼神堅定，大聲說道：“請領導放心！我一定愛護好槍支，用它狠狠打擊侵略者！”
“行了，去工作吧。”王主任點頭說道。
於小舟和宣傳科的幾位同誌早接到了通知，見李淑雲背著駁殼槍走進來，立刻響起了熱烈的掌聲。李淑雲停下腳步，“啪”地敬了個禮，語氣謙虛：“同誌們，以後還請多監督我的工作，要是有做得不合適的地方，儘管指出來，我一定馬上改。”
一旁的王大有滿眼羨慕，忍不住開口：“科長，您可太幸運了，都配上槍了！我來這兒半年多，隻有出去執行任務時才發步槍，平日裡就揣著兩顆手榴彈。”
於小舟也湊過來，眼裡滿是期待：“科長，讓我瞧瞧這槍行不？”
李淑雲摘下駁殼槍遞過去。於小舟接過，從槍套裡抽出來摩挲著，感歎道：“這槍雖說不算新，可真是好物件！”她在抗大練過槍法，熟練地卸下彈夾一看，愣了愣：“怎麼就4發子彈啊？”
“王主任說了，現在槍支本就緊缺，子彈更是金貴，”李淑雲輕聲解釋，“咱們宣傳科不常遇上戰鬥任務，4發子彈也夠應急了。再說你也知道，戰士們要繳獲一點子彈，往往得付出血的代價。”
於小舟把彈夾插回去，將槍收回槍套，遞還給她，語氣裡帶著點無奈：“唉，真不知道我啥時候纔能有一把屬於自己的槍。”